二十八章 下雨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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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轻雷响起，细密的雨点降落在了这座城市。

玻璃上传来雨点击打的声音，门前整齐排放的向日葵轻轻摇晃着，在雨点的击打下像是手舞足蹈的人。夏季特有的暖风掺杂着水的潮湿从门外吹进，半开的门上挂着一个有些掉色的风铃，风铃上坠着的卡纸旋转着，在叮铃声响中依稀能看见类似于出入平安的字样。

雨势逐渐变大，很快跟着风跑进了店内，落在了一个少年的脸上。

少年坐在靠近门的位置，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均匀的呼吸像是睡着了一般。

或许是雨点接触到皮肤传来的冰凉触感，又或者是从半开的门外灌进来的风，少年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还带着困意和疑惑，他看了看周围，最后在望向门外的时候，视线稍作停留。

这里是哪？

他的记忆有些残缺，这让他脑袋有些昏沉，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仅有的记忆只有两张模糊的脸和慢慢变的狭隘的视线。他起身走到店门前，他想要关上门，但他看见了门旁的放置架上插着一把灰色的伞，伞下有这一摊还在不断扩大的水渍。

是我打伞来这家店的么？

他很疑惑，可这家只有他一个人，不是他还能是谁呢.........他又看了四周，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一切看起来都有些灰蒙蒙的，他将身子探出门外，像是发现了目标一般，雨点兴奋的冲向了他，他置若罔闻的打量着能看到的一切，可外面也是一样。

全是灰色的。

林立的大楼，现代化的气息，空旷的借道，雨中的空气，亮着的灯，无人的世界.........孤独感，这是他最先感受到的情感，但他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变化，更准确地说，是心底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已经放下了，所以变得什么都能接受。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他又坐回了最初的位置。他发了会儿呆，但很快又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听着店外的雨声，他萌生了想趴着再睡一会儿的想法，反正现在也不知道做些什么，脑袋也空空的，也许睡一觉醒来会想起些什么吧，比如什么使命之类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趴了下去，可他的眼睛却没法闭上了，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另一侧的墙面。在哪面墙上有着一面镜子，与其说是一面，不如说整面墙都像是一面镜子一样。

而在之前，那里原本应该是挂着一些装饰品，是一堵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墙才对，他很确定这件事情，因为这是在几分钟前的记忆。但此时他也顾不上这与其说是突兀，不如说是怪异的现象。

因为他在镜子中看到了第二个人。

咖啡的香气几乎是在同时出现的，他猛地转过头，看到的确实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男人，那镜子中的人竟出现在他面前，而且就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旁。随着他瞳孔的放大，男人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咖啡，接着看向了他。

“你终于看见我了。”这是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

“你.........我.........我是不是疯了。”李叙有些语无伦次的摆手。其中有好几次都险些向后翻倒，但都被一股忽然出现的风推着坐正，他想起身也是同样的情况，现在的他除了大口喘着粗气，也只能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你失忆了？”男人眼中有些疑惑，但很快又释然了。“大脑处于持续缺血的情况，确实有可能会造成记忆的缺失，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少年没有回答，但脑海中却回响着男人的最后一句话，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男人看他没有回答，也没着急，而是又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自说自话起来。“没想到沉睡这么多年是以这种方式被人唤醒的，只是我的妖气也还是太强了么，连第一层封印都松动了，不过应该不止是妖气的原因，因为这还不够，嗯.........还有别人的气息，人类强者的气息，丹药中灌注的规则之力，还有.........”

“你是谁？”少年问。

他的话打断了男人的思绪，男人抬头看着他，接着便笑了几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淡然。“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要先帮你想起来你是谁，你有什么样的使命。”

说着，男人将手伸向他，并轻轻的将手指点在他的眉心处。

整个过程他没有一丝抵触，这是很出人意料的一件事，一个连几句话都没说上的陌生人，直接向着自己的面部伸出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下意识的产生闪避的想法，他也是同样的，但他却没有这么想，只是因为他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亲切感，就像是一个从很久之前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长辈一样。

就像水滴掉落在平静的湖泊中，泛起的涟漪中一幅幅画面浮现了出来，一个个名字在这其中漂浮着，连接着记忆化为一块块拼图，并在最终成为一个整体，他.........回想起了一切。

“现在的你是谁？”男人单手托腮，眼神沉静。

“李叙，我是李叙。”李叙长呼一口气。

他的手下意识的摸着腹部，那里曾是被司词贯穿的伤口。刺痛从那个位置传来，那里的衣服完好无损，既不残破，也没有被鲜血染红，手掌传来的坚实质感也在告诉他，那股痛楚只是幻觉而已。

那个天台上的激战还历历在目，拳拳到肉的触感，身体遭受打击的疼痛，以及死亡的味道.........

“你还没死哦。”男人像是看穿了李叙的思想。“你现在的状态是介乎于死亡和生存之间的夹缝，连假死都说不上，而是一种另外的境界，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就是昆虫变成蝴蝶的这个过程，成功化蝶，失败化土，很简单的道理，也是一个生命向着质变迈进的过程。”

“我虽然听不懂，但你的意思应该是我死了但没死透，而且如果我活下来了就能变得更强，可以这样理解么？”李叙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话，最后把自己的理解用自己能想到的词说了出来。

男人听到李叙的话眉毛挑了一下，接着他噗的一下，笑了起来，笑声豪爽。“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思维活跃，我之前还在烦恼怎么和你解释，没想到你这简单粗暴的话反而比我那个好理解多了，我这种老古董怎么就想不到这种描述方法呢，高明，太高明了。”

李叙被他一顿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男人手指勾住杯子，眼睛盯着杯子中的咖啡。“这个名字你也不陌生，曾经有人和你提起过。”

“什么名字？”李叙好奇地问。

“烛九阴。”男人说。

窗外一声惊雷，紫色的闪电在空中绵延，像是天都被这名字所震慑。

在雷光中，在这一片灰色的色调里，那一双金色的眼睛是如此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