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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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呵哈并不是娃哈哈，他是大蟾类妖精，属于蛙呵族的。
“大蟾这类妖精族群的名字都很奇怪，什么蛙呵、蛙呱、蛙咕，不过他和我一样都有个了不起的祖先，召天。”杀生鱼把大毛兽披风围在自己身上，背着行囊，走向岩洞街的另外一条巷子。
杜明朗就在披风里面，他能听见杀生鱼的话但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回应。
杀生鱼接着说，好像自言自语，不过在岩洞街这个地方，这种现象也属正常，毕竟妖精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反常，有的人也一样。“我的祖先叫鳞鲖，是相貌俊美的龙尾人鱼，在北海没冰封之前孕育而生。召天则是三眼赤金蟾，生在西荒大泽，传说他们都是央金神创世时所生，属于那个那个……先天妖精，比五主神还要老呢。只是也不知遭了什么祸，繁育出一群奇形怪状的后代，像我们杀生、凹生也是一样，我一直怀疑是不是九数的大境坏了。当然，我们比大蟾还强些，好歹还有泉生一族还算拿得出手。”
“泉生也是鱼精吗？”杜明朗忍不住轻声问了句。
“人鱼，和祖先差不多吧，只不过没有了龙尾也没有了金鳞，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只不过那些家伙一贯的自命清高，不怎么出来现世的。哎？你怎么出声了！别说话，这边人多耳杂的。”杀生鱼赶紧告诫。
蛙呵哈虽然是岩洞街的管事，但不是唯一的一个。在整个岩洞街七条半的街巷共有三十六个管事的。
总管事的称为大官，是迈河玛城主亲自任命的一个大妖精。大官之下有三个侧官，都是大官的亲信。每个侧官手下又有五个管事，每个管事都配一个侧管事，还有两个管事是看门的，叫门管事。这三十六个管事除了大官之外，其余则是有人有妖精混杂一起。
蛙呵哈正巧是十五个管事之一，跟着的侧官恰恰也是水泽类的妖精，因此顺风顺水，加上有眉眼高低，又办事妥帖，在那五个管事里排第一位，管着整一条半街。
他虽然在岩洞街也有几家店铺，但住所却是独立的，和那十五个管事一样。
杀生鱼来找他的时候，蛙呵哈刚刚送走那几个巡逻队的，正在屋里泡脚，听见敲门，光着两只大脚蹼打开了门。
杜明朗虽然藏在披风里，但他能看见外面的景象。蛙呵哈个子不矮但很宽胖，尤其是蛤蟆肚特别大，几乎都要垂到脚面上。
他一看见杀生鱼，惊讶之余又很热情：“鱼头？你怎么来了？哎，你怎么又要出远门啊？”
杀生鱼出出进进岩洞街也不稀奇，只是带着行囊，那多半是要走的远，短则十天半个月，多则几个月。
杀生鱼几步上前就把蛙呵哈的胖身子往里推：“进去说，进去说。”
蛙呵哈咧着大嘴：“你该不会又喝多了吧？好好好，进来进来。”
进的屋来，里面亮亮堂堂，显然用了不少日萤石灯。因为岩洞街是在岩洞里面，难免终年阴寒潮湿，可蛙呵哈的房间里却是暖和的。
“你这儿地方怎么总是弄这么亮呢？”杀生鱼进屋就挑毛病，他先是关上门，然后反锁上，又透过门边的窗户往外看了又看。
“鱼头啊，你干嘛鬼鬼祟祟的？偷东西啦？”蛙呵哈笑着问。
“我有好东西给你看，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杀生鱼故弄玄虚的说。
“哦——”蛙呵哈信以为真，拉长了声音以示心领神会，然后说：“那到里屋，那儿僻静。
”
又进了一道门，光线暗了下来。
蛙呵哈关上门把杀生鱼让到座椅上，然后揉着大肚子坐下去：“老伙计，有什么好宝贝要和我分享？”
杀生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巡逻队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哎呀呀呀！”蛙呵哈的口气立刻有些烦躁，“转悠了好一大圈，可算走了。我就说，明天来去这么多人，去哪儿找呢？就算真来了，人家会站在原地等他们抓吗？已经半个月了，找不到就肯定是没来过呗，浪费时间！”
“那你知道他们要抓的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吗？”杀生鱼问。
“什么来头？不就是两只猴子嘛？老伙计，说起来我比你年长二百岁，所以我见识的多一些。这之前也有个猴子穿过来过，应该也是在丹氏，也是被赤炎宗抓走了，听说啊，审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后来那猴子老死了，嘿。”蛙呵哈不屑的说，“猴子能才活多久，哪至于这么紧张。”
“可我听说，这个人不寻常。”杀生鱼不动声色。
“哦？”蛙呵哈愣了一下，“你有什么消息？”
“你记不记得月萨圣女当年的事？”杀生鱼压低声音问。
蛙呵哈的座椅“咯噔”一声响，他差点没坐住，一个大白胖头伸过来，嘴巴张的老大：“不会吧？你是说那个孩子穿过来了？”他的口气震惊之余还似有些喜悦。
“你是一点儿都没听说？”杀生鱼试探。
“没有啊！”蛙呵哈立即否认，“巡逻队那几个家伙只字未提，我是问过的，可他们只是说就是带过来俩猴子，跑了一个。真的是那个孩子吗？”
“是那个孩子，月萨圣女就有救了。”杀生鱼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蛙呵哈也跟着说：“当然了！咱们妖精哪个会相信古兰圣母是月萨圣女杀的？这几百年来，真正能替咱们说话的就是月萨圣女，她一定是触犯了什么人的利益。”
杀生鱼默然不语，看着蛙呵哈。
蛙呵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说：“鱼头，你该不会是见了那个孩子？”
杀生鱼凑过去：“如果是的话，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蛙呵哈当即说：“那当然……”但后半句明显又咽了回去，而是改口，“要仔细考虑了。”
“考虑？！”杀生鱼对于蛙呵哈这突然的矜持冒了烟，“我说老蛤蛤，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也对圣女奉若神明的吗？难不成那些话都是假的？”
“鱼头老弟，不要激动，不要急躁。”蛙呵哈说着又坐稳了他宽大的圆椅，“这件事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什么从长从短的，我听不懂，你有话直接说。”杀生鱼悻悻不乐。
蛙呵哈不急不慌的靠在椅背上，摸着他的大肚皮：“我没说不帮他。但是有个问题咱们得想清楚。”
“什么问题？”杀生鱼问。
蛙呵哈意味深长的说：“我的确是十分敬重月萨圣女，也对她为我们妖精做的事而心怀感激。我和很多妖精想法一样，认定她肯定下一任真言圣母无疑。鱼头，你想想，如果月萨做了守护圣母，我们妖精的地位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处处要被人类管束着，动不动就得点头哈腰。这也是为什么月萨圣女收到那么多妖精的拥护的原因。”
“那然后呢？”杀生鱼追问。
“然后么……”蛙呵哈突然叹了口气：“然后她就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你别和我绕弯子绕来绕去的，你究竟想说什么？”杀生鱼知道这个老滑头肚子里有话。
“好好好，我直接说，如果我们帮助了那个男孩，他能给我们什么好处？你想过没有？毕竟他也是个人类，不可能和我们妖精一条心的。”蛙呵哈正经的说。
忽然，一个清澈的声音从杀生鱼身体里传出来：“你想要什么好处？娃哈哈大人。”
这个陌生的声音可不是杀生鱼那个脖腔子里发出的，把蛙呵哈吓得一下从座椅上弹起来，像个皮球一样。
“鱼头，你……你肚子里怎么还有个声音？”蛙呵哈虽然肚子大胆子可不大。
杜明朗在披风里听了半天，对这个大蟾精的想法已经听明白了一大半，他实在忍不住就问了一声。
杀生鱼摇头叹息：“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不是告诉你别说话么？”
蛙呵哈警惕起来：“鱼头，你在和谁说话？你肚子里难道还藏着个妖精？”
杜明朗干脆利落的说：“鱼大叔，我觉得还是我亲自和他聊聊吧。”
杀生鱼虽然无奈，但还是没有拒绝，他把斗篷解下来，猛的一抖，杜明朗就活生生的现身在蛙呵哈的眼前。
蛙呵哈先是震惊，但很快他就定下心神，咧着大嘴巴问：“你就是月萨圣女的儿子？那个男孩？”
杜明朗也不吝惜的把左手手腕亮出来：“不错，是我。”
“真言手镯！”蛙呵哈先惊后恐，肥圆的身体退后了两步，似乎对这件东西有些忌惮。
“你果然是明朗！”蛙呵哈也知道杜明朗的名字。
杜明朗觉得纳闷，如果说桑朵和珊瑚知道他名字还可以理解，那这俩妖精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说自己人没在香格里拉，名声已经尽人皆知了么？
“你也知道我？”杜明朗问出口。
“鱼头，你什么都没告诉他吗？”蛙呵哈见到杜明朗换了一幅神情，不再是之前那么慢条斯理，拿着几分架子，而是热情有礼，拿着几分谦卑。
杀生鱼摇摇头：“我哪有时间？我也是在你之前没多久才认识他的。”
“这么说，刚才巡逻队的情报没有错，果然是他钻进你家去了，可是为什么……哦，一定是隐身法术！”蛙呵哈自己给自己答疑解惑了。
杀生鱼显然不想让蛙呵哈知道的太多，直接顺着他说：“没错，隐身术，白胡子教的。”
“白胡子？格多萨满月戈苍？他……他老人家还活着？”蛙呵哈和杀生鱼一样的表情。
“对，活着而且健康，只不过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杜明朗回答。
“月戈苍的灵体是白圣熊，迄今为止萨满里唯一的白圣熊，他是位传奇守护者。难怪你的法术如此精湛，哦哦，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快请坐。”蛙呵哈热情招待。
杜明朗依言落座。蛙呵哈就给他斟了杯热乎乎的东西，泛着蜜香奶香。
“蜜鹿奶茶？”杜明朗对这茶并不陌生。
“啊，你喝过？”蛙呵哈笑容满面，随后补充说，“不过我这可是上等货，尝尝看。”
杜明朗本来喝了杀生鱼的浆水，头有些发胀，嘴巴也有些干，正好需要一杯奶茶舒缓一下。
蛙呵哈偷眼打量了杜明朗，发现这位年轻人英俊健气，举止文雅，笑容便真实了许多。
“你刚才说什么事没告诉我？”杜明朗问。
“哦哦，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些传言，你不是在奇怪我们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吗？”蛙呵哈解释。
“对，我很想知道……”
“我来说吧。”杀生鱼直起身子，“传言是这样的，月萨圣女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她曾经私自去找过金银婆婆，想问问关于孩子的情况，于是金银婆婆给了她一个预言。”
“一个只有月萨圣女知道的预言。”蛙呵哈补充说。
“是个什么样的预言？”杜明朗问。
“没有人知道预言的内容，只是知道月萨圣女怀的是个男孩儿，你的名字是明朗。”杀生鱼回答。
“我的名字是金银婆婆起的？”
“是你命中带的。金银婆婆说，所有生灵的名字都是天地注定，但有些人找不对自己的名字，就会影响他的一生，无论是人，妖精还是异兽，无论是一花一木一沙石。”蛙呵哈接过来回答。
“那这位金银婆婆又是谁？”杜明朗问。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有人说她是位人类隐者，有人说她是位妖神，总之，她是香格里拉古老而神秘的存在。”杀生鱼说。
杜明朗耸耸肩膀，感叹说：“香格里拉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据说月萨圣女本来在是不是要生下这个孩子的问题上曾经彷徨过。毕竟她是地位高崇的真言圣女，是真言圣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不能自己破坏圣女院的禁忌。但是……”杀生鱼顿了一下，“她最终还是决定生下那个孩子，我们都觉得和金银婆婆的预言有关。”
“其实我们不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但自月萨圣女失踪之后，整个香格里拉都知道了你的名字。”蛙呵哈说。
“我原以为这个名字是我生下来以后妈妈取的，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在香格里拉的历史里，宗族决定了姓氏，名字决定了一生。当然，这些古老的规矩后来也被打破，越来越没有人注重姓名的重要。尤其是我们妖精。”杀生鱼言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和伤感。
“所以，妖精一直居于人类之下么？”杜明朗问。
“在香格里拉，众生平等本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真理往往需要探索的过程。”蛙呵哈说的这句话白胡子也说过。
“所以在真言圣女之中，月萨拉真正做出了对真理的探索，才得到了妖精们的支持和认同。”杀生鱼隐晦的说。
“我懂了。”杜明朗已经听清了这两个妖精的言外之意。尽管他们没有讲明，但这半个月来的逃匿叫他也有了那么点切身体会，妖精的地位确实比人类低。
当然也许不包括所有妖精。
杜明朗虽然没有见过母亲，但他似乎可以感受到母亲的心境。如今月萨拉人间蒸发，但她的事业应该有人继续。
“所以你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蛙呵哈看了眼杀生鱼，杀生鱼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直接说。
“我们两族都属于低等妖精，散落生活在各地，做着辛苦的杂役，疲惫的商贩，人类的随从这种工作。但我们的祖先也都曾经是了不起的大妖精，可我们却没有得到公平的待遇。而你，是尊贵的守护圣女之子，具有强大的力量，我希望你得到我的帮助后能对我们两族给予回报。”蛙呵哈话语很谦卑的样子。
杜明朗也看了一眼杀生鱼，对于蛙呵哈提出的这个条件，杜明朗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毕竟他刚到香格里拉就沦为被抓捕的人，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杀生鱼了解杜明朗的难处，于是他说：“老蛤蛤，他现在的处境自身难保，你要他拿什么答应你呢？”
“我只需要一个承诺，鱼头知道，我们妖精最重承诺。尤其是真言圣女之子的承诺，更为珍贵。”蛙呵哈诚恳的说。
杜明朗想了想如实回应说：“娃哈哈大人，我可以给你承诺，只是我毕竟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前途未卜。而且我还有几件事没有完成，我不知道我的承诺在你看来够不够分量。”
蛙呵哈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兴奋了起来，他说：“我只需要你的一滴血，作为承诺的标记。我，蛙呵一族第三万一千八百六十代族长，会率领全族向你效犬马之劳，直到你可以兑现承诺的一天。”
“一滴血？”杜明朗犹疑的看着蛙呵哈。
杀生鱼拍了拍杜明朗的后背：“血诺是我们妖精最看重的东西。它代表了最有诚意的承诺，只要你真的愿意这么做，并能兑现承诺，妖精们必然也会遵守他们的诺言。”
杜明朗点了点头：“那可以。”
蛙呵哈一听这话，立刻变得迅速起来，他转过身走向墙边一个柜子，随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捧到了杜明朗面前。
杜明朗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放置着一枚精巧的戒指。戒指银光闪闪，上面有一块白色的晶石。
“请伸出手指，在晶石上面点一下，承诺仪式就完成了。”蛙呵哈闪着大眼睛殷切的说。
杜明朗伸出右手，蛙呵哈立即说：“左手，左手大人。”
杜明朗又换了左手食指，轻轻点向晶石，接着他就觉得手指像是被什么吸了一下，随即就见自己的血液流入了晶石内部，很快，晶石起了神奇的变化，由纯净白透变成一颗鲜艳的红宝石。
蛙呵哈如获至宝，连声道谢，并立即把戒指收起小心的保管起来。
杜明朗别弄的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一系列操作是意味着什么。
杀生鱼催促说：“现在都完事了，你能不能不要磨磨唧唧了，老蛤蛤。”
蛙呵哈把手一摆：“跟我来吧。”
杜明朗愣住了：“去哪儿？”
蛙呵哈此时变得殷勤而积极，他咧着大嘴说：“尊贵的明朗大人，我这里有一条密道，可以带您平安的离开岩洞街，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杜明朗喜出望外，忙杀生鱼问：“他要安顿我们去哪儿？”
“妖精村，我早听说这家伙手里掌控着隐秘的村庄，就藏在丹氏的某几个地方，在那儿绝对安全，就算是天眼也发现不了。”杀生鱼这才道出他带杜明朗来找蛙呵哈的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