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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过时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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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吉听来只觉冤枉:“不是郎君常觉被女郎纠缠十分麻烦吗?”

魏叔易反问:“你可知这常家娘子,乃京师第一美人?”

长吉倒过来反问:“可京师第一美人不是夫人吗?”

魏叔易微笑:“你也信?”

长吉:“……”

分明国公每每说起时神色皆坚如磐石,令人无法生疑。

所以——

郎君实则也是个看脸的?

旁的小娘子纠缠不可忍受,换了什么京师第一美人,就要另当别论?

“反观你家郎君我已岁数渐增,不复年少,人老珠黄,岂能入得了人家小娘子的眼。”魏叔易自书案后起身,语重心长:“所以说啊,还是莫要过于往你家郎君脸上贴金了,平白遭人笑话,自作多情不可取,今后言行举止当正常一些,给我留些颜面为上。”

看着自家郎君毫无瑕疵的那张脸,长吉短暂地怀疑了一下人生。

人老珠黄魏叔易?

那他岂不得是……血肉模糊魏长吉!

“既常娘子不来见我,于情于理,那便由我去见一见常娘子。”

长吉忍不住问:“郎君要这个时辰去见?”

魏叔易看向窗外已然漆黑的天色:“那便明日一早吧。”

翌日清晨,魏叔易即去了安置常岁宁的小院。

“又出去了?”长吉瞪大了眼睛。

“是,常娘子昨晚歇得早,今日天不亮便起身了,朝食用得也早。”仆妇答道:“因此早早便出门去了。”

魏叔易听来莫名想笑,点头道:“能吃能睡能逛,甚好。”

说着负手转身:“走吧,去衙署了。”

长吉应了声“是”,跟上自家郎君,不禁犯起嘀咕:“旁的小娘子遭遇此等祸事,必要哭哭啼啼吓个半死,怕是连房门都不敢出了……这常家娘子倒好,除了吃睡之外,竟是半点都不着家的。”

魏叔易点头:“喻公这份人情,我虽知是白捡来的便宜,但白捡到到这般地步,竟连腰都无需弯一下,倒的确是我不曾想到的。”

说话行走间,他微眯起那双澄润乌亮的眸子,看向朝阳升起之处。

早寒被驱散,草木发新芽。

临近合州衙署的一座茶楼内,晨早时便已十分热闹。

茶客们三三两两一桌,口中议论着的多还是刺史府与周家村之事。

常岁宁坐在二楼临窗处,看似并未留意那些声音,一手撑腮,一手把玩着茶盏,百无聊赖地看向楼下长街。

街对面前方不远处,即是合州衙署,今日一早她已瞧见不少人从衙署里相继走出来,其中多是些妇人或身有残缺者——

钦差魏叔易带来的人已临时占下了合州衙署,与当地官员协同处理此案,前夜周家村人悉数被押来此处,经过一日一夜的审讯,确定了哪些是受害之人,之后或由衙门送归原籍,或于合州另行安置。

“郎君你看,那是里正家的……”阿澈小声说道。

那刚从衙署里出来的跛脚妇人手中牵着一个小小女童。

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追了上来,二话不说就要去抢妇人的包袱:“给我拿来!”

“你要干什么!”妇人避开少年的手,拉着女儿后退两步。

“既是衙门分下来的安置银子,自该给我!”少年怒目道:“爹都要被你害死了,你这没心没肺的人还有什么脸活着!”

他的亲生娘亲,竟然在衙署里指认他的亲生父亲!官老爷问的,她说,官老爷没问的,她竟也要说!

少年还要伸手再抢,后脑勺忽然被什么细小的东西砸了一下。

“谁!”

他气冲冲地转过头去,眼眶又挨了一下。

少年痛叫一声捂住眼睛,那两只眼睛去看,只见掉落在地的是一粒花生:“到底是哪个孬种砸我!”

二楼处,姿态闲适靠在窗台边的常岁宁,将剥开的干枣肉放入口中。

“哎呦!”

枣核尖利,打中了少年额头,破皮冒血。

也幸而动手之人如今手上只有准头,力气不够,否则便不止是破皮那般简单了。

“……里正家的儿子怎么也被放出来了,有人要跑,他也抓过人打过人的,我亲眼看到过!”阿澈说道。

常岁宁轻拍了拍手上碎屑,看向那跛脚妇人。

还能为何,不外乎是做娘亲的人心软,包庇了儿子,帮着含糊蒙混了过去——

可自幼在那等魔窟中长大,耳濡目染,有样学样,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但路总还是自己选的。

那少年接连挨了几下,又找不清是谁打的,一时不敢再冲着空气叫嚷,转而沉着脸抓过妇人:“走!”

“你放开娘!”

女童哭着追上来,被少年一脚狠狠踹倒在地。

妇人彻底变了脸色,红着眼睛用力甩推开少年:“你疯了吗,妞妞可是你亲妹妹!”

周围响起了议论指点声,生活突遭巨变的少年,咬着牙竟要朝妇人扬拳。

“住手!”

一行佩刀卫军快步而来,少年面色一变,瑟缩着收回了拳头。

长吉带头走过来,皱眉问:“为何事在此喧闹?”

郎君交待过,办差归办差,维持城中百姓秩序安稳同样重要。

“大人,大人……!”跛脚妇人认出了他正是前夜带人围下周家村的人,此时含泪指向那少年:“民妇可以指认,周家村拐害良民一案中,他也是共犯!”

总归是自己亲生的,她本以为离开周家村,从那个魔窟里剥离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可现下看来,他同他那恶鬼般的父亲根本没有两样!

即便是为了妞妞,她也不能再心软了!

长吉闻言,便使人将那少年制住。

“你……你怎能如此恶毒狠心!”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妇人,挣扎起来:“放开我!”

长吉:“带走。”

“不,我没有,她冤枉我……”少年的语气渐渐慌张起来,最终变成了“示弱求饶”:“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快跟他们解释清楚啊!”

妇人闭了闭泪眼,不再看他。

看着那少年被拖走,常岁宁舒心地呼了口气——总归还不算太糊涂。

此时,长吉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内,车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打起。

车帘后,青年郎君面若青山春晓,眉目清绝。

那青年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

托腮拄在窗台边的常岁宁微扬眉,波澜不惊。

魏叔易眉心微动,微微而笑,向她点头示意。

常岁宁遂也微点下颌,算作回应。

她作少年郎君打扮,这般神态从容,好似什么都不足以叫其波动分毫的模样,叫魏叔易无声失笑,放下了车帘。

那马车很快离去,驶向了衙署。

不多时,长吉快步上了二楼,带了句话:“我家郎君想请常娘子在此稍坐,待他处理罢公务,便来此寻常娘子。”

常岁宁不置可否:“我会呆到午时。”

毕竟午时一至,她是要回别院吃饭的。

“……”长吉莫名领会到了她这“过时不候”背后的意思,无言拱手离去。

午时前一刻,魏叔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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