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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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匀瞳孔骤缩。
便见少年微微俯下身，矜雅清隽的面庞上浮出淡淡地一笑，递来的指骨修长白皙，而眸光却寒芒色正，像是凝了极地霜雪。
少年眸色沉沉暗下的瞬间，一侧的袖衽突然被人拽了拽。
慕初黎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
谢沉翊顿了一顿，垂眸敛罢黯晦的眸色，才转眼瞧向她。
慕初黎抿了抿唇，抬起眸子：“……我自己来。”
她自己的事，怎样也要自己解决。谢沉翊对她再怎样好，便算以后她真的与谢沉翊在一起，也总不能万事万物都靠他。
有些河，还是要自己趟过去的。
谢沉翊垂眸，久久望着面前眸色柔和却隐含坚韧执拗的姑娘，倒也没有执着，后退一步让开。
慕初黎瞧了一眼炽匀，没与他费言，反而望向一旁的百姓。
“诸位。”她音色清亮，坦坦荡荡，“若我当真有想要害了各位性命的心思，当日在鬼面人脸树那处，便不会从噬人花口中救下诸位。”
那边还被法阵死死禁锢的炽匀一声冷笑：“谁知晓你这妖物，是不是安了别的心思。——毕竟你如今既不会医术，赵老出事之前，也唯有你与他有所接触。”
“是啊，谁知晓你是不是安了别的心思。”
慕初黎回脸看向他，原封不动着返还。
“我莫名其妙忘却医术，又莫名其妙让赵老变成这副模样——谁知晓这一切是不是均是你所为，又特意栽赃到我身上。”
她神色平静。
“毕竟阁下最近在跟随令师兄行医，之前还制出了‘起死回生’药，虽未成功，但又救人又研药，阁下……莫非是存了几分让自己医术威震海外的心思？”
“想想我的医术虽不敢说独步无双，也算小有闻名，阁下先说我医术掺假，再杀了我，莫非是想借此……一瞬闻名？”
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想好言辞，以其人之道还知其人之身，颠倒黑白，将脏水尽数泼回炽匀身上，一旁的谢是愣是被这一番话语惊得呆了半晌，半晌后才“哧”一声笑出了声。
那边的谢流渊也多瞧了她好几眼。
四周的百姓果然因她的言语而恍然，纷纷瞧着炽匀，人人觉得煞有介事，望着炽匀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嫌恶。
炽匀缓慢地磨了磨牙，掩住眼中阴鸷的神色。
慕初黎那边人多势众，他已无转圜之机……倒不如直接挣个鱼死网破，能杀一人是一人，也好拖几个随他下地府。
……毕竟，这里所有的人，都该死！
他刚要动作的一瞬，慕初黎早有防备地心神一冷，然而还未来得及出手，头顶突然划过一道剑光。
下一刻，便见炽诚御剑出现在眼前。
炽诚应是一大早便外出采药，如今身上还背着满是药草的药篓。
瞧着慕初黎和百姓诸人，炽诚神色肃然，跃下长剑，在一旁炽匀想要站起之时，猝不及防倏然抽剑，在炽匀动作的瞬间，剑锋稳稳划过他的膝弯。
鲜血立时溅出。
炽匀闷哼一声，登时失力重重跪下。
怎也没有料到这人居然会直接割裂自家师弟的膝弯，众人一时均被震在原地。
炽匀咬牙忍痛，刚欲不服输地再次挣扎而起，身侧突然又是剑光一亮，炽诚手持长剑，稳稳搭上他的颈际。
炽匀不可置信地抬目，望向一语不发的兄长。
炽诚面无表情：“忏悔。”
炽匀死死盯住他。
继而炽匀唇角一挑，神色一厉，满面不屑地扫视过周侧百姓一眼后，抬手便要架开长剑，眼中透露出破釜沉舟的疯狂：“好啊，忏悔——我送他们下地狱忏……”
“若不致歉，你我二人，今日便断绝兄弟关系……”话语未落便被打断，一旁静静凝视着他的炽诚慢慢道，“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此话落下，满面桀骜的炽匀霎时一惊，终于慌了神色。
他不怕自己性命被威胁，也不怕死后杀业太重下地狱，却因为胞兄的一句“再无瓜葛”，手足无措，恍如一个迷路的孩童。
他定定望着炽诚，张了张口，又握了握拳，最后还是闭了闭眼，迎着众人的目光，咬牙俯身叩拜下去，心甘情愿。
“……先前是我失了智，鼓动诸位，伤害慕小姐，希望各位高抬贵手。”
身侧，炽诚也随他跪了下去，对着百姓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再次抬起时，额上鲜红，缓缓流下。
继而他收回长剑，以左手持剑，在众人无所预料之时，抵上自己的右腕，重重一切！
血光溅射！
竟是将自己的右手的经脉直接斩断！
经脉若断，灵力不入，那这只手便有和没有无所区别，而他又是剑修，右手持剑，如此一来，可说是自废一身修为！
众人见状齐齐大惊。
便是一直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谢流渊，也是稍稍敛了几分神色。
慕初黎一惊。
身后，谢沉翊眸光微凉。
便算是炽匀，想是也不曾料到会见到这般景象，怔怔望着兄长还在汩汩冒着鲜血的右腕，疯了一般扑了上去，想要为他按住鲜血。
却被炽诚冷静拂开。
炽诚静静望着微颤的右手。
“常言道，兄弟如手足……炽匀屡屡铸下大错，是我身为兄长不称职，本该自断一臂聊作歉意，这是无可非议之事……只是……”
他拱手而言，神色戚然。
“在下在此觍颜，恳求诸位，若是小弟伤害到诸位，烦请诸位尽可惩治于我，还望……再一次饶过我这不成器的弟弟。”
话罢，他重重拜在众人眼前。
百姓瞧着他苍白而无血色的右手，又望着炽诚身侧打翻的药篓里，那些特意为他们而采的草药翻倒在侧，只觉心情也如草药繁芜。
许久之后，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
“要不，算了吧……暂且再饶过他一回。”
“修为都没了，再去追究，未免太过无情……”
“炽匀炽诚这几日毕竟帮扶我们诸多，若非他们，我家里的那口，兴许……根本救不回来。”
“是啊，他终究不曾伤过人命，饶过一回也罢。”
“他们毕竟给我治了病，这还刚采药草了……”
百姓喧嚷交谈，不外乎饶过炽匀的说法，甚至都有人上前，想要扶起那兄弟二人。
然而再一刻，旁侧突然传来“铿”一声，刀剑插入土地。
慕初黎抽出谢是的长刀，扎刀入土。
“冒昧打扰。”
她抬起眼，扫视过神情愕然的百姓。
“敢问诸位，炽匀炽诚医诸位病，救诸位性命，于诸位有恩。”她眸色平和，不卑不亢，“我没从噬人花口中救下诸位？没救过诸位性命，没对诸位有恩？”
“炽匀乱泼脏水，若非我方才解释得及时，今日便会被诸位借着‘妖物’之名，锄杀在此地，此所谓炽匀于人命无害？”
她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更不是喜欢盛气凌人欺侮他者的人，但她也不是毫无底线，可以任人搓圆揉捏半分原则都没有的人。
少女长刀拄地，声音并无强迫之意，却让人忍不住地遵从。
“炽匀今日污蔑的人是我，要如何处置，想来当是由我做主……烦请旁人莫要插手，以免起了越俎代庖之嫌。”
大抵是从未见过惯来温温软软的慕三小姐竟然会这般强势，一番话语落下，百姓齐齐愣在原地。
反倒是被突然抽了刀唬了一跳的谢是，闻言“哈哈哈哈”毫无掩饰地发出了一连串的长笑。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
所谓的白眼狼，他今日算是充分知晓了。
“诸位可是要慎言呀，毕竟……”谢是一步上前，面上带着乐呵呵地笑意，说出的话却是丝毫情面都未留，“你们算什么东西？”
炽匀是杀是剐，由得了这群毫无主心骨人云亦云之辈，前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