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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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之间，二人双双殒命。
便是惯来万事不入心的谢是，此刻也安静盘膝坐在一侧调理伤势，不忍再看。
慕初黎破开谢沉翊周身结界，又推了推他。
少年半束的长发曳在身后，锦缎华袍随风荡起波浪一般的玉浪，春日的阳光镀上他精致的面庞，映在浓若乌羽的长睫上，流光溢彩。
丝毫不见苏醒迹象。
“主子被炽诚挟制时，炽诚以灵力冲击主子体内经脉，想让他成为外表如常内里崩毁的活死人。”谢是解释，“然而主子夭骨在身，那些冲击的灵力基本被夭骨吸收殆尽，无法伤他性命。”
“稍微歇息片刻便会苏醒。”
慕初黎嗯了声，又唤出数以百计的藤蔓，缠上广场之上百姓胸口的琉石，尽数捏碎。
百姓一个个跌落在地，纷纷感谢慕初黎二人的救命之人，又一人一脚踹着炽诚的尸首，啐下口水。
就在眼看着尘埃落定之时，广场之中骤然传来一阵似人非人的嘶吼。
失了桎梏的赵老再次失控，声嘶力竭地逮人便摔，他也不知在哪儿觅了把斧头，对准四周的百姓便胡乱砍劈。
身旁的阿芊死死抓住他的小腿，竭力唤着“阿翁”。
然而在失了神智的赵老面前，仅仅一个小女孩无异于蚍蜉撼树。
只见赵老吼叫一声，一把拽起脚边的阿芊，在臂上甩过几圈，抡球一般狠狠向人群砸了过来！
一侧的谢是骤然冲出，接住阿芊后又接连迅速后退几步，才堪堪卸了力道。
然而一番折腾又抽动体内伤势，肩头的剑伤不仅再次撕裂，便是五脏六腑也在打着转地搅动，谢是狠狠闭了闭眼，却仍旧压不住喉头的腥添，猛然偏脸吐出一口血。
接连重创，连肌肉都在痉挛。
慕初黎起身便要冲上！
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慕初黎霍然转脸。
谢沉翊脸上仍带着大梦初醒的朦胧，然而目光平静，攥住她腕骨的手更是不容挣脱：“你控制不住赵老。”
顿了顿：“赵老之病，因你所起。”
赵老当初晕倒，的确是因为积病所致，而慕初黎为了救人，虽然用灵力为赵老顺利拔除了病患，但她终究失了医术，一个不知医理的人，便是有灵力，也无法对症治病，因此便在不知不觉中，伤了赵老。
才至赵老变成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谢沉翊话语落下时，谢是清楚感知抱在怀中的阿芊，明显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小女孩抬起眼，望向慕初黎的方向。
慕初黎良久未动。
她闭了闭眼，平复住心绪，没沉浸太久。
……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如今紧要之事，是救下赵老。
谢沉翊又道：“赵老吸收你的抟盛而成如今相貌，如今你们的灵力出自同一本源，彼此倾轧，谁也制伏不了谁。”
其实本不至于如此难办。
毕竟便算赵老被抟盛影响，但他终究是个凡人，怎样也不该有与真正的抟盛骨对峙，今日之局，其实是炽诚对赵老做了手脚，推波助澜造就。
思及此处，谢沉翊微微侧过眸，望向不远处的两具尸体。
继而起身。
慕初黎下意识按住他，“你……”
虽然这人挣脱了炽诚设下的封禁，但慕初黎能清楚看到，从苏醒之时，谢沉翊的唇色便更见几分苍白。
早前在桃林那处挣破鬼玩意儿禁制时，也是这样。
夭骨在身，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加诸谢沉翊身上的术法，最后都会被吞并。但凡事都有一个过程，夭骨再怎么强悍，蚕食灵力也需要循序渐渐一点一点来。
就比如她每次传入灵力替这人调养经脉，也并非一日之功，而是需要好几日的坚持不辍。
想来谢沉翊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己之力突破炽诚布下的层层禁制，八成是这人主动调动夭骨来吞噬的缘故。
而夭骨霸烈，如此作为势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沉翊安抚笑了笑：“我不上前。”
他走到炽诚炽匀二兄弟尸首边。
慕初黎下意识地低眼要细看，少年手腕突然发力，一把将她拉向自己。
慕初黎猛然摔入他的怀中，视线被遮掩之际，隐约听到耳边“啵”的骨头断裂声响后，又是“骨碌碌”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
谢沉翊开口：“布阵。”
是对谢是说的。
那边的谢是调整了几息，勉强能挪动几步了，持刀摇摇晃晃站起，龇牙一笑：“属下负伤出力，到时候可要好好给些奖励啊主子。”
下一刻，谢是跃身而起，眨眼埋入被赵老追赶的百姓之中。
慕初黎恍然。
既然无法用术法困住赵老，阵法确实是最好的方式。
可不能让谢是一个人忙！
慕初黎果断要把身前之人推开。
然而一转脸，便见那边百姓的脚底隐约有一颗人头在其中滚动。
慕初黎心有所悟，下意识地低眼。
虽然炽诚和炽匀的尸体已不知何时彼此交叠，遮掩住炽诚的上半身，但慕初黎还是能隐约看出，炽诚的肩膀上空空荡荡，成了一句无头尸体，一抹浓重的血弧划过地面，自炽诚的位置漫延入人群里的人头。
而谢是以刀做椽沾血为墨，穿梭百姓之中，刀锋划地的声响清晰，一点点绘下法阵。
只是谢是终究重伤在身，不仅要绘阵，还要适时拦下赵老不要命的攻击，不过几个来回下来，便有些吃力。
眼看着赵老又要一斧头劈下，谢是深吸一口气，刚要提刀再拦，头顶处传来“铮”一声剑鸣。
慕初黎持剑猛地挡住赵老攻击。
她咬牙控制住被震得发麻的虎口，腾出一只手按上谢是肩头，向他体内灌输灵力，帮他修补经脉，同时提剑又是一揕，再次挡住赵老。
她道：“我来拦住赵老，你去绘阵。”
与此同时，谢沉翊的声音清晰传来：“坎离。”
一人绊住赵老，一人持刀绘阵，不过几个呼吸间，阵法便要大成。
眼看着谢是的最后一笔就要落下，慕初黎握住剑柄向上狠狠一划，剑光缠绕术法迸射之际，赵老劈下的斧子瞬间被拦柄截断，斧头由着惯性眨眼飞出！
飞向人群中的一名少妇！
斧子头劈落的最后时刻，那少妇只来得及将怀中的小童猛然一把推开，便直愣愣盯着兜头下削的斧刃！
慕初黎要救不及！
谢是绘阵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慕初黎只隐约看到流光一闪，隐约有透彻纯净的琉璃光华，落上谢是尚未来得及画下的最后一笔。
坠落的斧头随之狠狠一停，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托住。
良久之后，慕初黎找回了呼吸，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转过视线，看着阵法最后的位置之上，一朵槐树花安静倚落。
花朵四周，钻石一般的剔透晶石将花朵包覆，在阳光下映彻之下流光焕烂，又渐而化成光芒，飞起消散。
……这是，灵力碎晶？
慕初黎霍然偏脸。
谢沉翊袖手站在对面的老树下，影影绰绰，头顶垂落的槐树枝上，雪白的花朵悠悠飘落而下。
槐树下，少年面色白的像霜，半丝血色也瞧不见。
慕初黎刚要举步去看，便见谢沉翊的身子晃了一晃。
下一刻，少年径直失力摔下！
“主子！”
“谢沉翊！”
慕初黎跃步冲上！
那少妇死里逃生后，巨大的恐惧和喜悦夹杂着铺天彻底而来，激得她立时恸哭出声。
她也能瞧出自己得救与慕初黎脱不了干系，凄凄哀哀地哭，又是跪下，又是一把拉住错身经过的慕初黎，叩谢她的救命之恩。
慕初黎心思都扑在谢沉翊身上，想要刚要冲过去查看谢沉翊情况，没曾想半路被生生拉住。
一时挣脱不开，慕初黎胡乱解释了两句后，刚要直接撕落裙摆，却听到身后传来小童懵懂的声音。
“娘，这里有朵槐树花……小宝可不可以送给姐姐，姐姐救……”
“别动！”
慕初黎猛然刹步，心跳停了一拍。
已然晚了。
小童蹲身捡起花朵的瞬间，阵法骤然崩毁。
飞速旋转劈来的斧头之下，暴露出试图拦住小童的慕初黎。
生死一线，慕初黎意识空濛，似乎听到耳边有很多人都在惊恐地叫着她的名字。
然而在斧刃落下的瞬间，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冲来，毫无迟疑将她狠狠撞退，自己瞬间迎上斧头。
下一瞬，斧头重重落下！
“阿芊——！！”
眼前血光一闪，小女孩的左侧小腿，被一斧完整劈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