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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痛苦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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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子宗元一声尖叫,跳起来抓住他的肩膀,用尽全身气力将他又掐又摇,不住地嚣叫:

“你还我孩儿!你还我孩儿!你还我孩儿!!”

八戒踉踉跄跄,接连往后退却。

他和大圣想的一样,自己本是天神,伸手一推便可以令子宗元撞向墙面,那样必定墙塌人伤,但是如此重手于心何忍?

不能用强,便不知如何应对,八戒手足无措,脑门上飙出一头汗,向左右乞求:

“伙计帮帮我,伙计帮帮我。”

几个站得近的看客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两人分开,起哄道:

“一定是你们两个人长相晦气,子老爷见了便被激怒。你们暂时到门外去!”不由分说把师兄弟两个撵到了门口,子宗元被扶着坐回到椅子里。

岂有此理!

“这是我们的客房!”八戒叫嚷起来。

“客爷稍安勿躁,你们的还是你们的。”店小二满脸陪笑。

半个时辰的功夫,子宗元又是撞门又是拍桌子,忽而大哭忽而狂笑,费尽神思地说了一通过去惨痛的经历,算是彻底大动了肝气。此刻,他端坐椅上,心潮起伏气喘不已,在众人睽睽目光之下,发出一声重咳,猛地将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在地上。众人惊呼。老女子慌忙给他捶背,店小二急忙伺候他喝下几口温开水,蹲在地上收拾污物。片刻后,子宗元心气初平,挥手让老女子停下,自己轻抚胸口,凝神静气。须臾,不紧不慢地、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在众人的目光下,整了整衣衫,拈了拈长短不一的胡须,眼光流转,面色慈善,神情和平常人一致无二。

简直不要太造化!众人瞪大了双眼,失口称奇。

老女子又惊又喜,走上前,颤抖着,柔声说道:

“子少爷!子少爷!你是不是好些了?还认不认得我?我是枚芳啊!”

此女便是店小二所说的子家丫鬟。

整间客房鸦雀无声,众人大气不敢喘上一口,痴痴的看着老乞丐子宗元,如同眼前马上就要出现奇迹。

果不其然,子宗元看着枚芳,嘴唇哆嗦,流露出爱怜的神情,缓缓说道:

“枚芳妹子,你与我娘子情同姐妹,自从那日娶了芊娘,你就一同来到我家,此后一直在我夫妇厢房服侍,叫我如何不认得?”

枚芳悲从中来,失声痛哭,一时泪飞如雨。

枚芳幼时起便贴身服侍芊娘,后来随芊娘一起嫁入子家。子家变故之后,家产落于旁人之手,最后只剩下一栋破败祖屋。无处可去的枚芳蜗居于此,就地开荒种菜谋生。逢年过节,为子家祭拜祖先尽守孝道,经历诸多困顿委屈,不离不弃,至今已经二十多年。

子宗元数十年沉疴一朝康复,在场看客按耐不住心头激动,眼中泛光,连连称赞造化有功。

子宗元自己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温水,润润嗓门,抚着长须沉吟良久,像是既要吐露这些年来耿耿于怀的心事对以往做个了结,又要叙述自己的故事给眼前的陌生人知晓,他缓缓说道:

“可惜啊!我这一家,主仆四十几口,每一天都犹如众星拱月般地哄着、护着、疼着这个孽畜!到头来,所有的脉脉温情都化作了泡影!!老父老母对他纵容溺爱事事迁就,爱孙心切甚于我之爱子!难道做了祖父祖母,就要这样心疼孙儿吗?我真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痛恨这个顽劣小子。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的佑儿一定要学人家去海边游玩呢?你们谁可以告许我,

我们子家,前前后后居住在扬美城的十几代人里面,像这样远行千里去过海外的究竟有几个人?你们不知道吧!!可是我知道!!除了我这一次发了疯举家外出的,根本,从来,扬美城,就没有人这么做过!!”

他一面说一面落泪,满是泪水的双眼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像是在寄望有人站出来埋怨自己,又像是在迁怒那一天没有人阻拦自己的错误决定。

“既然子家已经在扬美城落地生根,又何必远涉千里之遥?无事生非自己找累?!孽畜啊……难道扬美城竟然容不下你这个小小的人儿吗??城里诗书万卷,你要是想都将之饱读于胸,爹爹我也可以给你开个藏书馆容你浸淫一世啊!怎么就会比不上千里之外的光景呢?!”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其实没错啊!”大圣暗暗地想。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何其荒唐!我恨你!你为什么要说动祖父祖母,使二老对我这个没用的爹爹软硬兼施,令我左右为难。可恨我也是鬼迷心窍,不能固执己见,甘愿受你这个孽畜要挟,就如上辈子欠了你的大恩大德,这辈子你催命迫切。你们知道吗?那一刻,除了老父老母,其余的家眷和婢女一行十余人拉拉扯扯,扶携幼小,心里满是踏青游玩的情趣,坐了十驾马车赶赴千里万里,就是为了看滔滔江河奔流入海,看看海上的大风大浪,看看海上的日出日落,看看海上的鱼跃鸥飞……”

枚芳哭得像个泪人,一再拭擦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少爷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子宗元恍恍惚惚,一时像是对着故去的儿子说话,一时像是对着众人说话,一副情思耗尽力不从心的样子。他抬起手扶着额头,默默地停顿了许久。客房里,众人哀凉悲伤,鸦雀无声。有那陪着情伤恸哭的,暗中压抑不敢高声,只怕打断了子宗元的思路。一旦子宗元又堵塞心潮,他那像是已经好了的疯病即刻复发也未可知。

良久,子宗元擦了擦眼泪,叹了一声继续说道:

“唉!正所谓爱之愈深伤之也就愈深!我任由孩子恣意漫游,自己也贪得片刻闲暇,将琐碎事物置之脑后,尽览海边风光。暖风吹拂,奇丽景致让我等流连忘返乐不思归,终于造化无常乐极生悲!一群亡命海匪见我儿女衣服华丽,天真无邪,就设计把他二人骗了去,用他二人性命讹我钱财。我倾尽所有,犹不能让歹人知足。可恨我纵有万贯家业,怎奈远行在外,远水解不得近渴,那一刻尽管快马加鞭传递讯信,尽管火速来回,可是一切终究命中注定。当家人从扬美城筹措上千两黄金赶来的时候,总兵执意围剿这股海匪……那场混战,令我一双儿女死在乱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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