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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核桃树下的裹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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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琢的婚礼结束,日子回到正常轨迹。

村里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顺平软弱、无能,没有一点心思,更不会看别人脸色。

顺平给村里人帮忙,脏活累活都会转移给他,可他什么话也不说,只知道埋头苦干。

可玉琢就不一样,玉她是个非常要强又精灵古怪的人。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如果再多读几年书,努力上完初中,那一定是个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的选手。

可惜玉琢念的书也少。

这也成了她最后悔的事,当然这事怨不得父母,用父母的话说,只要玉瑞和玉琢想上一天学,哪怕是砸锅卖铁、出门要饭都要供两个人上学。

无奈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兄妹两上的学龄加起来,也凑不够一个九年无教育年限。

二婚后的玉琢,在家里也不做事,做饭有二妈,种庄稼有二爸和顺平,她每天就是陪着奶奶聊聊天。

也不是玉琢不做家务,只是奶奶和二妈都心疼她,什么事都不用她做。

有时候奶奶会开玉琢的玩笑。

你干什么活,什么都别干,当务之急就是给奶奶生一窝大胖从孙子,让奶奶享受享受四世同堂的幸福。

笑而不语的玉琢,也会因为这句话陷入沉思。

奶奶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纵然她知晓、也明白玉琢离婚是因为不生养,可她也始终坚信,玉琢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全红。

其实在玉琢要嫁给全红前,奶奶就说过,西山家沟村的水质不好。

从大山深处流出来的水,终年不见阳光,水里又有很多生物,那个水喝多了不好。

主要症状就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常年喝那股水的人,平均寿命基本定格在50岁,很少有人能过得了这个坎;

另一个就是,从小喝那泉水的人,精子存活率都很低,也就是说怀孕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这事就像一个魔障,很多年萦绕在贾家沟人的思想里,更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全村人的心里。

想要舍弃这股山泉,那就意味着整个村里用水成了大问题。

最近的也要走五公里,到另一个链接贾家沟的山沟里去挑,那是一个面阳沟,平时基本没什么水,只有每年夏天,雨水多的时候会有,再就是冬天下雪的时候有。

这也满足不了整个村里人饮用,更别提还要饮牛。

不过说来也很奇怪,长期饮阴生水的家禽,从不会感染流感,尤其是家家户户的标配——牛。

牛贩子很喜欢去贾沟村收牛。

牛贩子的牛收了会送往两个地方,牛崽收了进养殖场,大牛收了直接进屠宰场。

贾沟村的牛肉,吃过的人都说肉质鲜嫩,炒的时间久一点也不会老。

当然这是牛贩子说的,至于是有意鼓励贾沟村的人把牛独家卖给他,还是牛肉真的好吃,就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贾沟通养的耕牛,平均耕地时间都会比其他地方的时间长。

就拿我们村的耕牛而言,平均每天犁个五分地,当天就不会再犁,犁个五分地,就算你用皮鞭狠狠抽牛屁股,也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贾沟村的牛就略有不同,一个早上轻轻松松就能犁一亩地,更重要的是下午还可以接着来。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附近村庄的人都说,贾家沟这个地方不适合人住。

贾家沟对人以外的任何一种植物或者动物都很恩惠,

唯独对人挑剔得密不透风。

其实玉琢打一开始就不想嫁到家沟村。

虽说同样是生活在山里、住在山沟里,可两个地方有着本质的区别。

贾家沟在山顶,去哪里都要先下山,去镇上买点东西,做个三轮车上去,路陡一点的地方,人就必须下来走着上山,是不是还要帮忙推拉着货物动力不足的三轮车。

可我们村就不同,渭河的分支穿村而过,村里人不愁水吃,去个镇上也就七公里的路,也不用坐三轮车,乡村公交坐着几舒服、也很快。

只是为了玉瑞,她不得已而为之,命是父母给的,人是父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没有权利选择,唯有接受现实、听从安排、尽结果的事宜。

与玉琢而言,其实这五年多过的并不如意,也不开心。

看似家庭和睦,生活一天比一天有所改善,可玉琢始终高兴不起来。

作为成年人,情绪不可以随便发泄,遇到不开心的事,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宣泄方式,积压在心里越久,积累的东西就越多,情绪也会越来越不稳定。

其实谁都不知道,五年多的光景里,玉琢和全红同床共枕饿时间也就三年多。

经过婚后前三年的不懈努力,也未能孕育出爱的结晶,加之她父亲去世时,除了她,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觉得这就是一个悲哀。

也就是从第三年开始,不相信传说的玉琢,还是抵不过现实的毒打,选择性相信了家沟村饮水不养人的事实。

他们吵架的频率、相互责备对方的数次也越加频繁。

只要一拌嘴、一吵架,少则两人分被子睡一个多月,多则三个月都不准全红近身碰自己。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便是寻医问诊这件事。

只要是村里闲聊说那里的医生,给谁开了一副中药,喝完第二天就怀上了。

全红父母一定会找对方去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个医生住在哪里,行医多少年,甚至连医生上三代的事情,老两口都能打听的一清二楚。

更好笑的就是,他们会当着小两口的面说这些事。

说到最后老两口就开始讨论要不要去的问题。

一个说这个医生不行,看过那么多才怀孕几个,怕是运气好撞上了,根本不是用药怀孕的,还是再找找,找个医术高明的去看。

另一个说,不管是不是运气,怀孕的人孕前是不是吃了他的药,说明这个医生还是有两把刷子,还是去看看,看的好不好,起码增加了一份可能性,扩大了机会。

到最后,不了了之,两个人看谁都想仇人。

第二天早晨,无一例外的像每次一样,鸡蛋疙瘩汤早早就端来了,还有两张刚刚烙熟的油饼。

搞到后来,只要大清早的叫起床,端鸡蛋疙瘩汤,玉琢就知道老两口想干嘛。

不能拒绝只有顺从。

老两口盯着他们吃完早饭,就开始说自己的意见,哪怕说的天花乱坠,其目的只有一天,还是建议去看一看,碰碰运气。

这件事让玉琢一直头疼。

还是就是深信送子观音。

只要哪里有庙会,那里就有老两口的身影,放点香火钱,求一个送子符。

玉琢光是送子符烧的灰加水,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次。

当然最令玉琢苦不堪言的便是,没到初一十五,老两口都会烙六个直径十厘米左右的饼。

三个放在厨房,点上三炷香香,求灶神保佑两个孩子早日怀孕,还有便是在院子中间摆一张凳子,凳子上垫一张报纸,香炉里点上三炷香,放另外三个饼。

老两口跪在前面、玉琢喝全红跪在后面,祭天赐福,希望天上的送子观音,能赐给他们一个孩子。

在重男轻女的年代,老两口竟然能异口同声的说出:“送男送女都一样,只要能送个孩子,一定会宰一只高头凤凰(公鸡)以示感谢。”

老两口为了他们能上个孩子,还干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找了个法师祭院。

从晚上八点开始,法师夭折铃铛,叮铃哐啷唱到几点,玉琢喝全红酒跪了几个小时。

玉琢知道老两口也是求子心切,内心纵使不想配合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甚至每次做了这样的事,她都会跟全红吵一架,让其阻止父母别再做这些毫无科学依据的事。

这种戾气也只能发在全红身上,她也理解老两口都没接触多少文化,从小就被灌输了及腰相信科学、也要相信这个世界事存在神和鬼的说法。

人去世了就变成鬼,神便是在人间来收拾鬼的,尤其是来收拾那些生前干了坏事,去世后过不了奈何桥、喝不了孟婆汤,无法投胎转世的人。

他们将这类人归类为下十八层地狱的鬼,散落在人间就是厉鬼,专门坑害人。

这些话在现在来看,就是故事一个,的确毫无任何科学依据,但在老两口接受新事物的年代,这就是事实,必须弄清神和鬼的关系。

当然更有甚者建议全红家搬家,因为他们大门出来的大坝子下面,早年间埋了一个喝药自杀的老太太。

曾经有人见过,没到十七晚上,没有月亮的黑夜,就能看见核桃树下坐着一个老奶奶。

当你走近一看,啥也没有,第二天再去看,一定能看见两个很小的脚印。

村里人都说,那个脚印就是裹脚的小脚印。

听的此后玉琢再也不敢在晚上单独出门。

虽然那颗核桃树早就被砍掉了载成了槐树,可几十年过去,槐树也成了老槐树,夜晚从在槐树下过,还是有点阴森之感。

说完这些,玉琢奶奶笑的合不拢嘴。

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说:“傻孩子,还是咱们家好,有什么事奶奶都会替你承担。”

有奶奶多好,多一个人疼。

可奶奶的疼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玉琢再次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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