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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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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陈弦所料,孟頔一直睡到终点,司机回过头提醒到了,男生才迷糊地醒过来,继而流露出歉意。

下车后,她不给面子的拆穿他“你昨晚没睡吧。”

他承认了“嗯,我没睡。”

陈弦问“习惯性熬夜”

孟頔说“准确说,失眠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陈弦问“看过医生么”

孟頔说“看过,在吃药,但昨晚没有。”

陈弦说“我考研的时候也经常失眠,吃过一段时间佐匹什么”

“佐匹克隆片。”他精通得如同药理师。

烈日当头,堪比淋滚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步子都不自觉加快。逃入楼道后,陈弦打开手持风扇,给自己吹了几秒,见孟頔鬓角被汗渍湿,又将风扇靠过去,对准他。

她的动作让他避了一下。

陈弦吃惊瞪眼“欸,我掏出来的又不是枪。”

“抱歉。”孟頔反应过来。

陈弦无语地别开眼,让凉风回到脸上,吹散她刘海。

“陈弦。”他试探地叫她名字。

“陈弦。”他又叫了她一声,从「试探」变成「补救」。

陈弦将风量提到最强,呼呼的,鼓噪耳膜。

“陈弦。”

「补救」又变成「央求」。

陈弦吃软不吃硬,暗叹一声,回过脸来“我不是”她担心词不达意“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

“有时人做决定来自冲动。不一定非得是真心,也不一定非要兑现。”

“人际关系舒适至上。”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从小到大,她的父母承诺她许多,她的姐妹承诺她许多,她的前男友也承诺她许多,但大家不是每一条都说到做到。

讲着话,电梯停在一楼,她走进去,孟頔也跟了进来,轿厢内壁是面反光墙,陈弦看着里面的孟頔,他一直在垂眸观察她。

陈弦用鲨鱼夹重新别了下头发,这时他不再看她,目光去到别处。

她勾唇笑一下,阐明态度“我没有生气。”

孟頔说“但因为我的原因,你不太高兴了,对吗”

陈弦没有否认“对。”这个字被她咬得有些重,她的确有情绪,换谁都会有吧。

她继续陈述“主动说要参与的是你,可戒备心很重的也是你。”

她晃了下风扇“我只是看你也有些热。”

“我的问题。”孟頔说。

“好啦,其实没什么。”陈弦不想表现得很计较,尽管那一刻,她有一丝受挫。

孟頔问“这样行吗”

男生蓦地将脑袋倾靠过来,很近,近在眼前。

陈弦差点要后退一步。她突然明白了他刚刚的闪避。

他发誓般说道“再躲我是狗。”

陈弦哭笑不得。

你确实很“狗”,比起想要被吹风,这个姿势更像是想要被摸头好吗。他蓬松的黑发怎么出了汗也有似有若无的香气。

最后她笑了出来,因为他笨拙真诚的示好,她露出珍贝样的上排牙“起来。”

算她求他。

孟頔直起上身。陈弦心有余悸“你刚刚吓我一跳。”

孟頔再次致歉“我在想要怎么补救才能证明我是真心的。”

陈弦说“建议你回去睡个好觉,然后晚上继续加入我的行动。我想去江滩夜骑。那边好像可以租车。”

孟頔“好。”

各回各家后,陈弦将挎包挂上衣架,又将自己抛回沙发,心突突跳着,孟頔好可爱,完蛋了,她觉得孟頔好可爱,什么形容词都无关紧要,美丽,帅气,善良,大方,那都是标识,五彩斑斓地贴在对方身上。觉得可爱是真完蛋了,因为可爱不具体,透明状,可溶性极强,代表有一个人开始不经意地渗透自己的心脏。

陈弦花时间平静下来,补了个觉。

再醒来是下午五点,她没觉得饿,但仍叫了份咖啡和贝果,取外卖回来,路过2022房,她短暂地停了一下,留意门内动静,悄然无息,孟頔也许还没有醒。

陈弦盘坐在落地窗前吃喝,就着夕照下饭。

期间她翻出孟頔拍摄的落日图作比较,想看看有什么不一样,最后结论是画面相似,但不相同。

七点,男生的微信准点而至现在走吗

陈弦还是两个字出发。

出门刚巧跟孟頔碰头,他正在关门,陈弦匆忙叫住他,将手里的纸袋交出去“我多买了一份贝果给你。”

孟頔顿了顿,接过去。

陈弦说“你肯定还没吃饭。”

孟頔没有像早上那样避而不答“嗯。”

陈弦说“路上啃吧不过已经凉了,口感会打折。”

她话语里的“啃”字惹人发笑,孟頔弯弯眼“谢谢。”

走出楼道,斜阳已逝,暮色四合,孟頔开始拆那份贝果,袋子声音窸窸窣窣,陈弦听在耳里,偷偷扬高唇角。

她为什么笑。

她也不知道。

因为住宿的地方离江滩很近,两人全程步行,走得不紧不慢。沿途孟頔吃完了那份贝果,他进食的过程很安静,不主动交谈,也听不到任何咀嚼音。一时半会找不到垃圾桶,他就把包装纸叠了几道,收在宽大的裤袋里。

如此行至江滩。

这座城市晚上的温度依然很高,限电的江滩也少了往日的绚烂,但吹风漫步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热闹地散落在码头上,草荡间,夜风里。渡轮于江上行,水中有广厦,有大桥,粼粼熠熠。远处小小的人影顺着江岸夜跑,也有成双结对的爱侣款款而行,像是动态的沙画。

一些小型鸟类在天上飞,振翅频率急促,陈弦仰头仔细辨别,没看出个究竟,就问“那是什么鸟,晚上还飞这么勤。”

孟頔抬头看一眼“是蝙蝠。”

晕,陈弦拽回视线。

坡下有些人在骑行,双人的,三人的,就是没单人的,也不知道是从哪过来的,陈弦提议“我们去找找哪里能租到自行车。”

租车处并不远。

这是陈弦第一次骑这种引人注目的双人自行车,她坐前面,孟頔在后面。

讲话还要费劲地扭头。

“你感觉怎么样。”蹬出去五米远,她不自在地问。

孟頔说“还不错。”

“你以前骑过这种车吗”

“没有。”

陈弦说“我现在有些后悔了,路人好像都在看我们。”

孟頔说“往前看,别在意他们。”

克服心理障碍的过程并不漫长,越往静处走,灯盏愈暗,人烟也愈发稀少,柳枝摇曳,夜风阵阵吹拂。

中途有栋建筑异常醒目,顶楼悬接着球状的空中餐厅,像只巨大的金色话筒,在采访江城的夜幕,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还有当下的感受。

陈弦哼着歌,情绪越发高涨。

到那个临界点时,她回头拜托孟頔“如果我放手,你能稳住方向吗”

孟頔怔了怔,握牢自己跟前的把手“应该可以。”

实际上并不能很好地做到,因为这种车的主要受力点在前一个人身上,即使孟頔再努力,车头也会乱了方向,小幅度地左摇右摆。

两个人又是慌张,又是大笑,最后双双将腿撑回地面。

陈弦微微喘气“还是算了。”

孟頔却说“我去前面试试。”

问题迎刃而解。

换来后排的陈弦不需要再用力踩脚踏,任由孟頔载着她提速就好。

她放心地张开手臂,尽情地被风拥裹哇哦她在心里嘶喊着,t恤鼓起,她就要起飞了,变成一只白色的气球,漂浮到江面上,漂浮到江水里,漂浮在江城湿热无边的夏夜。

这种梦幻感持续到返程上楼。

从电梯出来后,四周骤暗,陈弦奇怪地东张西望“怎么这么黑”

孟頔重咳一声,环境无变化,因而判断“好像是走廊的感应灯坏了。”

“这个小区还行不行了,”陈弦打开手机电筒,一边探路,一边嫌弃地碎碎念“密码锁坏,感应灯坏,还有什么是没坏的。”

孟頔跟着她走,唇角微勾。有一秒钟,他下意识地想接我们。但他克制着,没有开口。

他注视着正前方的女生,光在她周身晕开,这个夜晚,他见证她翱翔过,又变回拢起羽翼的白鸽。

孟頔脚步变慢,与她拉开距离。

陈弦觉察到了,倏地回身架高手机,拿强光刺他。

男生当即停步,抬手挡眼,意识到她的行为因何而来,他脸微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陈弦放下手机。

他才从光与暗的边界抬起头来。

梅开二度,孟頔又被吓一跳。

因为她把白色的灯筒放在下巴处,扮女鬼,死亡光线,死亡凝视。

“别这样。”孟頔无奈地放大笑容,快步靠近。

“我白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总是离我很远,早上看日出的时候这样,晚上回来还是这样,”陈弦回归正常,低头打量自己,甚至嗅胳膊“我身上有毒液”

孟頔说“不是。”

“是因为我也想看到画面里的你。”他必须认真解释一下这个误会。

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男生的话有些含糊,含糊到让人心口发痒。

到达房间的那段路,陈弦再不搭腔,前方手电筒的光圈,也变得异常稳定。

在门外告别后,两人无声地站着,谁都没有先开密码锁,都像是在等待对方。

胶着又有点儿黏糊,像两条鱼在混沌的水箱,莫名缺氧。

陈弦催促“你倒是开门。”

孟頔没动“你先。”

陈弦转向门,滴滴滴按几个数字,又作罢回过身来,深吸一气。

“你想抱我一下吗”她问。

孟頔的眼睛圆了一圈。

没有原因。

陈弦讲不清楚原因,她只知道她很开心,又很不爽,闷声憋大招,因为孟頔全天候发散的距离感,可他刚才说的话又这么暧昧不清,她几乎要相信了,卞之琳的断章就发生在她身上,也难以忘记日出时未被实现的表达。

冲动问出口的下一秒,陈弦就后悔了,变得无措。

“我清单里有一项是找一个陌生人拥抱,”这是真的,可现在就要变成虚假的台阶和幌子了,陈弦能感觉自己的声带在打颤“就突然觉得,临时改成「拥抱孟頔」似乎也不错,不过你也不算陌生人就”

未完的话就此卡壳。

因为男生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拥住了她。

天。

她以为在江岸骑行的时候已经足够失重,但现下更甚,江风是风,是流动的,但孟頔是焰火,这种心脏猛烈爆破的感觉,只有经历过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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