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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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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孟頔需要睡个好觉,看展的时间约在了下午。

陈弦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上七点整,她的生物钟让她准时张开眼睛,洗漱,化妆,出门买早点。

这个上午该如何挥霍呢。

自打加入孟頔,她的计划天平就不再稳定,不知该倒向哪一方。

她在附近一家kfc用早餐,重新整理清单,原本第三天的安排是独立生活一天这里的独立是广义而非狭义。

陈弦一直是个独立的人,至少在旁人眼里是这样。幼儿园离家不远,她能独自走路上下学,初中寄宿在老师家,高中到读研都住寝室,除了物质支持,她几乎没怎么依赖过父母,不需要鼓舞或鞭笞,她学业顺遂,性情稳定,连最虚张声势的青春期都悄然无息。

这也意味着,从小到大,她一直在过一种“群居生活”。很小的时候,她就意识到社会化是99的人类的必经之路,所以懒得挣扎,也不屑于挣脱,她在世俗的检视间打造出一个近乎“完美”的自我。

二十五岁,拿到硕士学位,考公一次上岸,她又一次成为亲友们交口相传的满分答卷,逻辑准确,字迹规整。

我也想过花里胡哨的生活陈弦没有这样想过,与自暴自弃无关。脱轨不一定意味着自由,她的自由就是遵守交通规则,偶尔给自己开开黄灯,比如这几天的“出逃”。

而她的独立生活是指一个人在一间屋子里度过一整天。

这个假期结束,她即将面对这样的生活,所以想提前一试。

回家前,她导航去最近的超市,买了些蔬菜和肉类,为此,她也特意挑选了一间可以使用厨房的民宿。

陈弦对做饭并不陌生,跟室友偷偷开小灶那些年,她没少备菜烹饪两手抓。

一顿择洗切煮,她蒸上米饭,打开手机看时间。

十点半。

在这之前的十点整,孟頔有给她发微信消息早上好。

陈弦说午好,我刚刚在做饭。

他们的“早晨”明显不是一码事,孟頔跟着切换说法中午好。

陈弦问睡得好吗

孟頔回很好。

陈弦在想要不要邀请他来吃饭,她把锅揭开瞄一眼,避免浪费,遂邀请你想来吃饭吗我在做煲仔饭。

孟頔好像很意外做饭自己

陈弦嗯。

她说你的语气好像很不可思议。

孟頔因为我住的这间没有厨房。

陈弦说我的有。来吗

孟頔说马上到。

他的“马上”很“马上”,快到陈弦刚走进洗手间想要整理仪容,门板就被叩响,她抬手的动作不得已悬在半空,最后从镜面里快速闪走。

沿途她拨刘海,深呼吸。

开门的时候,她确定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去面对“全新”的孟頔。

但男生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副清爽模样,干净宽松的t恤和中裤,露出精干的小腿,头发茂密蓬松,他看起来很“男同学”,毫不“艺术家”。

他还带了两听果啤,一看就是刚从冰箱取出,浮着层白雾。

陈弦完全没想到这个。

“嗨。”陈弦跟他打招呼。

孟頔问“要换鞋吗”

陈弦说“不用。”

他们眼神都有点躲闪,因为昨晚那个密不可分的拥抱,以及那个意外抖落的身份。和声中出现的突兀音节延续到现下。

陈弦领他入门“进来吧,坐哪呢”她四处看,无缘由地发慌“沙发,桌边,请随意。”

孟頔没有坐下。

刚走回料理台的陈弦看他“你坐啊。”

孟頔说“你这里很亮。”

陈弦说“你那不亮么”如果她没猜错,他们的户型结构采光应该大差不差。

她倏地又想起第一天的傍晚,指指落地窗“需要我拉上吗”

孟頔摇头“不用。”

“因为热么”

“不是,因为”孟頔思考几秒“夏天的太阳太强。”

陈弦笑了“你有吸血鬼血统吗”

孟頔接梗“可能有一点。”

陈弦走过去,将百叶帘拉下一半,屋内的光线顿时由澄明转向灰白“这样会好一些吗”

孟頔说“不用管我,我适应力还行。”

陈弦说“可你刚刚一直皱着眉。”

男生这时才完全眉目舒展“有吗”他完全不知情。

陈弦“有,只是一点点,不明显。”

孟頔抬手用手背按压自己眉心“抱歉。”

陈弦安慰“艺术家有一点点小怪癖很正常啦。”

“陈弦。”无言以对的时候,他似乎很喜欢叫她的名字。

陈弦“嗯”了一声,微笑应下。

“别这样称呼我。”孟頔笑着摸了摸后颈。他浑身不自在“很怪。”

陈弦摊手“但我不是第一个这样称呼你的,昨天的公众号也这样称呼你。”

孟頔说“可是你这样说就会变得奇怪。”

“为什么。”这次换陈弦不理解起来。

孟頔弯唇“孟頔的一点点小怪癖。”

陈弦笑出声来。

“好吧,你赢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投降,心悦诚服。

饭蒸好的时候,孟頔主动帮陈弦端锅,全程她精神紧绷地跟在后面,直到宝蓝色的铸铁锅稳稳贮停在桌子中央。

因为不想用民宿的公用碗筷,陈弦买了一叠纸杯和一袋竹筷。她将它们拆分开来,烫了烫,拌透米饭,鲜醇的汤汁裹住了每一颗长粒米,腊肉混在里边,浓香四溢。

陈弦将孟頔那碗那杯盛得满满的,递给他“将就着吃吧,看着比街边大排档还随意。”

孟頔接过去,将两人的啤酒拉开“很香啊。”

他推给陈弦一听。

陈弦迅速抿一口“哇,还是冰镇的舒服。”

一抬眼,发现孟頔握啤酒的手滞停在中途。他看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弦反应过来,失笑,举起自己这瓶,跟他撞了一下“cheers。”

男生终于满意,也喝一口。

等到他真正开始吃饭,陈弦小心观察他表情,确认无异样,才问“好吃吗”

孟頔说“很好吃。”

陈弦也扒拉一筷子到自己嘴里“嗯,还不错。”

一次性的筷子,一次性的纸杯,一次性的啤酒,一次性的午餐,但因为二人共享,一次性变成了“只此一次”,变得珍贵并有意义。

他们不时攀谈几句,慢慢吃完了一整锅。

陈弦饱透了,赖坐在椅子上,问“你一个人生活过吗”

孟頔看她“我一直一个人生活。”

陈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孟頔说“出国之后。”

陈弦想起他个人简介里的列宾美术学院“俄罗斯吗”

孟頔“嗯。”

“看到过熊吗”她面露向往。

孟頔笑了“我没看到过。”

陈弦说“那很遗憾。”

“动物园可以看到。”

“但从你家窗口路过的那种没有。”

孟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此刻的陈弦,就像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公主,住在高耸入云的城堡,百无聊赖地梳理长发。

陈弦垂了垂眼“我几乎没有独居过。”

孟頔说“一直有人陪伴不好吗”

陈弦说“是很好,但无法放松。”

“在自己家也不行”

“不行。”

孟頔又“现在你放松吗”

陈弦如实回“不放松,我想立刻把锅洗了。因为下午还要出门。”

孟頔看一眼手机时间,又看一眼沙发“去沙发上坐会吧。”

陈弦抓抓头“不提还好,现在我好想洗碗。”乱七八糟的桌面看起来像张五官扭曲的脸,冲她龇牙咧嘴,她只想将它们各归各位。

孟頔说“一会儿我去。”

陈弦“你确定”

孟頔盯住她,像是对她提出的这个疑问颇有异议。

“我确定。”他肯定地答。

又说“从我进来你就没停下。”

陈弦也没意识到“是吗”

“是的,”孟頔的眼神很确定“休息会吧。”

在男生平静的“咒语”里,陈弦抓着剩余的半听啤酒陷进沙发。

孟頔也坐过来,与她不近不远,隔着大概一只抱枕的距离。

陈弦抿了口果香味的啤酒,侧过头“就坐着吗”

孟頔留意到茶几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不少正当季的莲子,青嫩,新鲜,小而圆,问她哪里来的。

陈弦“我上午回来顺路买的。”

她抓了几颗给他品尝。

孟頔剥开一颗,递给她,又给自己剥一颗,莲子壳留在他手里。

陈弦说“先放桌上吧。”

孟頔却直起上身搜寻垃圾桶,在不远处,茶几的另一边。

他抛球一般,将莲子壳扔出一道弧,正中“篮筐”。

陈弦笑起来,一脸没救了“男生果然都这样”

孟頔给了她一个“试试。”

陈弦懒洋洋靠那,草率一丢,没扔中,遗憾地啊了一下。

孟頔又来一次,依然很准,值三分。

陈弦不服气,正坐起身,摩拳擦掌。

竞赛开始了。

一整袋莲子硬生生被他们折腾掉大半,地板彻底沦为“莲子壳星空”。

到后面,他们都忘了计分,对这个一时兴起的小游戏乐此不疲。到点后,孟頔起身洗碗,陈弦负责收拾残局。把地上的“失败品”一一收进垃圾桶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午后也完完全全荒废了,她转头看向停在洗菜池前的背影,开口想说“我居然花了一个中午跟你扔莲子壳”,最后她没有,只是低下头,笑了很久。

时间像偷来的。

她现在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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