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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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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场的人里面,排除掉自己和队长,还有贺子月、阿离、穆言深。

方洗羽刚刚苏醒,花瑾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自己的能力无法在战斗之中发挥作用而苦恼,而且这两人当时都不在场。

剩下的人里面,贺子月本身是那种偏向张扬高调的性子,获得新的能力之后怎么说也要在队友面前好好显摆一通。

没显摆八成就是没有以前她最羡慕的就是队长的能力了。

至于阿离自己在四月眼里,他算是同伴之中最难看透的人之一。

因为太过于无欲无求且“听话”,表象的冰层以下藏着什么反而一点都看不出来。

就算哪天他突然跳出来说,其实他早就知道拯救世界的办法,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一直瞒着大家,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那种隐瞒与沉默通常只局限于无伤大雅的秘密或者过往之上,每次站在队友面前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也总是竭尽全力的。

而且阿离本身就已经有了两种异能,再开发出第三种似乎并不太可能。

排除掉这些人选,便只剩下一个穆言深了。

仔细回想过去相处的时候,穆言深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承认过自己的能力就是读心和操纵他人的意识,只是其他人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他选择了默认。

不过那时候大家或多或少会对自己的能力细节保留一些余地,所以没人觉得奇怪。

再后来他们已经成了彼此信任的同伴,潜意识里也就把穆言深当成了自己的同类,自然也会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去推测他的行为。

穆言深也确实很擅长于融入一个集体,同伴们有意无意间就忽略了他最初的身份游戏里的反派nc。

这样的身份,就算有一点特殊的隐藏能力也不奇怪。

不过这些逻辑上的推测都是排在后面的,甚至是藏在潜意识之中的推演。要问四月是怎么猜出来的,她的回答就只有两个字“直觉。”

四月盯着沈玄意的脸看,昏暗的夜色并不影响她的视野。

沈玄意问她“如果是的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不怎么做。”四月想了想,补充道,“好奇。”

沈玄意打量了她几眼,全身上下大概只有眼睛里才透露出一丢丢的好奇,换作外人或许会觉得她只是在敷衍胡扯。

但其实这就是她的真心话。

对于已经认可的队友,她并不会去质疑什么,就算发现了什么新能力也不过就是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她甚至不会去思考对方隐藏这种能力会不会造成什么糟糕的后果,亦或者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她不会去深究背后的因果,但并不代表着她不会对能力本身感到好奇。

不过他们这支队伍里“正常人”才是少数,这种奇奇怪怪的关注点一点也不算稀奇。

只可惜,更多的怪胎还是永远留在了那个游戏里

看到沈玄意沉默,四月又忍不住问“不能说”

沈玄意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慢条斯理地说道“大概是生者的许可。得到许可之后就能够随意使用生者的能力不过这些都是我乱猜的,不一定准确。”

但这已经足够满足四月的好奇心。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还要轻快几分。

生锈的铁门“吱呀”了两声,很快重新合上,天台上又只剩下沈玄意一个人。

他盯着铁门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对着无人的空地喃喃低语“天灾至少也不全是坏事。”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天灾是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最好终其一生都不要遇见才好。

但对于极少的另一部分人来说,这又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甚至是生命之中唯一可以称得上“幸运”或者“幸福”的时刻。

因为遇到的某些特定的人,因为终于结束的某些职责与负担。

对于四月和穆言深这样的人来说,天灾的降临才是他们苦难的终结。

沈玄意忍不住继续想,对于楚辰离来说算不算呢

他想起还在游戏里的时候,他和楚辰离唯一一次在私下谈及过去,是在刚重逢不久的时候。

就像初见的时候便不遗余力地给予各种指引与提醒一样,那一次楚辰离同样没有对他掩饰什么,包括沈玄意问他为什么要选择替代另一个人留下来。

如果他跟随族人一起离开,或许能利用自己的能力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同于天灾降临的旧世界,纵然变成一片废墟也还能窥见一些熟悉的影子,但通道的另一端完全是陌生的世界,或许是个完美的世外桃源,又或许充斥着地狱烈火,比之末日天灾更为恐怖艰难。

楚辰离说他的预知能力停止在了天灾降临的前一刻。

当通道打开的刹那,他便彻底看不见未来的模样,曾经的梦境也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只有遇到特定的人与物时,才能重新看清记忆原本的面貌。

沈玄意原以为他会因此而感到惶恐不安,但事实上他对此是松了一口气,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预知者”背后的沉重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楚辰离说第一次遇见沈玄意的时候,他已经逐渐能够看到师父的记忆。

记忆的传承与警示就是他们这样的“预知者”存在的意义,当上一任预知者去世,新一任才会完全接收到前一辈的记忆。

这种过程通常是漫长而持久的死亡具现化。

更痛苦的是,记忆传承与死亡之间存在着的是逆向的因果关联。

不是因为即将死亡才会将记忆传承下去,而是当下一任“预知者”成长到足以承受所有的记忆传承,前辈便会被慢慢剥夺所有的记忆并慢慢走向死亡。

如此周而复始,一代代重复着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轮回。

到了楚辰离这一代,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自幼天赋异禀,成长速度惊人,才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能够轻易地承受过去,看清楚未来,师父也在那个时候飞速地衰弱下去。

代替少族长做留下来的那一个,是楚辰离那时候就做好的决定。

他留下来,师父随着族人一同前往隔绝了能量影响的异世界,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这件事直到临别之前,他谁也没有说过。

传承与循环的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前面很多代的族长里面或许有猜出来的人,但没有人将这个残忍的秘密宣之于口过。

只有师父或许从“未来”中窥见了什么,默许了阿离的决定。

就算死在未知的异世,也远比死在阿离面前温柔得多。

被永远留在天灾末世之中的阿离大可以欺骗自己,师父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安好。

除此以外,便只有早知会在未来重逢的沈玄意被提前剧透了一脸。

也是直到那一刻,沈玄意才真正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初楚先生要私下拉着他特意叮嘱再三拜托。

关于留下来的理由,楚辰离能说出很多,师父的事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比如性格和领导力的问题,族长逐渐年迈,少族长是天生的领导者,站在族人面前就已经足够振奋人心,而这方面阿离自己就差得远了。

他为人所敬畏是因为预知的能力,除此以外却并没有什么领导鼓舞族人的才能。

当预知到能力消失,他就更难发挥什么作用。

总而言之,阿离代替少族长留在天灾末世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他自己会不会感到孤独和寂寞

倒不如说是真正从漫长而痛苦的诅咒里解脱了出来。

与之相比,寂寞孤独什么的,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那时候沈玄意还没有后来那么成熟,楚辰离平静到有些冷漠的平铺直叙让他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与“过去”相关的话题列为与阿离交谈的违禁词。

再后来,沈玄意有心想问他,遇到新的能够交付生死的同伴,会不会让他觉得轻松并且快乐一些。

但随着那些队友相继牺牲在游戏的中途,他最终也没有问得出口。

眼下九死一生回到现世,只剩零星几人,他也更开不了口了。

沈玄意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微微张开五指抬起手腕,晚风从他的指缝间穿过去,夜间骤降的气温像是在风里扎上了绵密的细针,刺得他指节微痛。

但将手掌翻过来时又一切如常,连一点红肿都看不到。

“会有结束的那一天的。”沈玄意对着冷风呢喃自语,“我向你保证。”

隔天一早。

穆言深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胳膊走出房间,借着初生的阳光才发现走廊尽头有一个露天的小阳台,面朝着基地外的连绵远山。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只看到一片朦朦胧胧的影子。

走过去的时候,穆言深才发现四月站在角落里,身上的衣服与墙壁的颜色相似,整个人几乎都要融进阴影里。

四月不主动思考什么的时候大脑就是一片空白,就算是神出鬼没的穆言深也很少能听见她的心声。

当她转过脸来的时候,穆言深被吓了一跳。

“你在这儿做什么”穆言深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有些心疼被自己不小心拽下来的头发,“训练什么新型的伪装技巧那不得不说还挺成功的。”

四月看了眼他身后“阿离呢”

穆言深露出一阵牙酸的神色“去找队长了。”

四月点了点头,然后又把脸转回去,继续充当着角落阴影的一部分。穆言深朝下看了一眼便反应过来,她是在盯着这个临时基地角落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出入口。

不知道是单纯出于自身习惯,还是源于队长的要求。

不过穆言深没有陪着她一起放哨的兴趣,打过了招呼转身就准备走。

“小穆。”四月又转过头来叫住他。

“什么事”穆言深揉着脖子回头看她,“麻烦你说清楚点,或者想清楚点,读心术也读不懂碎片的。”

四月一脸严肃地看了他许久,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在花时间组织语言。

“我允许你使用我的能力。”四月慢慢地说道。

清冷的声音平板无波,毫无语气起伏,换作外人来听只会觉得冷漠又傲慢。

穆言深听着就明白她到底花费了多大力气整理措辞,更不必说她心里一下子炸开锅似的反复推敲着怎么说合适的心声噪音,几乎在瞬间就灌满了他的耳朵。

他忍不住揉了下耳朵,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哇,恭喜我们四月同学能在同一句话里说出这么多字,重大突破,了不起。”他没有感情地鼓起了掌。

“不是玩笑。”四月认真地说道。

穆言深停下来,又抓了两下快要翘上天的发尾,问“队长告诉你的”

四月点了点头。

穆言深问“你不会又跟贺子月那家伙连夜宣扬了一通吧”

四月摇头,说“秘密。”

这种能力上的秘密,她才不会到处乱说。

她虽然很喜欢贺子月,但同样也很清楚对方大嘴巴的性格,尤其是对熟人亳不设防,情绪激动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万一被敌人知道了这种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也不知道如果别人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不过队长只告诉了她,大概也是看中了她嘴巴严不爱说闲话的性格。

穆言深望了望天,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许可”有点多余。

最后到底也没忍心打击队友的热心肠,他走出去没两步,又折返回来,对四月说了一句“谢谢。”

四月认真地回答道“不用谢。”

穆言深是摸着自己的良心转身离开的。

没走两步就看到贺子月迎面冲过来,将将在即将撞上来的时候勉强刹住车。

“小穆”贺子月下意识看向他身后,问,“阿离呢”

“去找队长了。”穆言深磨了磨后槽牙,强忍着翻白眼的**重复了一遍这个答案。

“哦,讲一些你不能听的小秘密。”贺子月习惯性地挖苦道。

“那你猜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错过了多少关键剧情”穆言深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贺子月噎了一下,摆了摆手“不跟你贫。你看到阿瑾没他不在房间。”

穆言深“也去找队长了。就在离哥之后一点。”

“哦,是不是钟”贺子月说着说着就下意识噤了声,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算了,反正有队长在,等要走的时候再叫我,我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了个哈欠往回走。

现在时间确实还很早,穆言深出来之前看过墙上的时钟,这儿大概也才早上六点左右。

“四月在阳台上。”穆言深提醒了一句,“不去跟她再叙叙旧吗”

“已经叙了一晚上了。”贺子月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小声嘀咕,“不然你以为这个是怎么来的我可没有他们那样变态的体力。”

而且基本上都是她单方面输出。

贺子月忍不住清了下嗓子,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显然不是单纯由于刚起床的缘故。

穆言深回头看了一眼,四月的视线始终如影随形,直到他们拐过弯,那道隐晦的视线才慢慢收回去。

“我还以为你们女孩子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昂,来日方长啦来日方长。”贺子月站在门前伸了个懒腰,然后当着穆言深的面甩上了房门。

穆言深“”

别以为关门关得快他就听不见她在心底骂他了。

“多大人了,幼不幼稚。”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同时响起来的还有清脆的咔擦咔擦声。

穆言深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怎么意外地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方洗羽,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显然是刚从医疗区偷溜过来的。

这会儿手上正拿着两块饼干边啃边看戏。

原本他是可以跟阿离他们待在一起的,或者干脆加急送回中央基地找他们那个医生做个详细检查,以免实验对他身体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也好及时想办法处理。

但他坚持声称这样特别对待太过高调,还是跟其他被救的幸存者一起回去。

谁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个借口而已。

不过沈玄意已经同意了,其他人也就不再说什么,反正碰上头之后,花瑾已经第一时间给他做过治疗了,至少小命是没什么问题了。

左右也就差个一两天,也就随他去了。

“你这么光明正大地跑出来,不怕影响你的卧底事业”穆言深瞥了他一眼,颇有些嫌弃地避开了散落的饼干碎屑。

“昨晚那个护士是新来的,打针剂量没个轻重。”方洗羽笑眯眯地解释,“现在都还没醒呢。”

幸存下来的人都受了不少惊吓,白天还勉强维持着镇定和理智,但一等到黑夜降临,闭上眼睛他们就如同惊弓之鸟,一个个都睡得不太安稳,别说半夜惊醒,就连翻滚尖叫都是常态了。甚至还有因为做噩梦而打起来的。

为了让他们能够好好休息,避免睡梦中挣扎再让伤口开裂,护士不得不给他们注射了一些药剂。

方洗羽作为最省心的那个暂且幸免于难。

穆言深对此深表遗憾。

方洗羽自诩年长,不跟小孩计较,从贺子月的房门上收回视线,就看向穆言深的身后,问“阿离呢”

穆言深强行扯出一个有些狰狞的假笑“去找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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