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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不谓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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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初八,阴。

我叫雄天恨,万壑谷昊狮天应堡少堡主。原天生魂。

自我二十三岁被父亲传以继任之责,便随父亲学习诸多权衡治理之术。天阳善和、天应、曳云鼎立之势由来已久,早年父亲事必亲躬,一再告诫我不可轻动此局。然而这几年里,他突而醉心于闭关练功,门中事务,多由我经手。

山曳云庄并不可怕,一个刚愎自用不肯服老的任曳云和一群草莽肖小;善和门更是自恃着千百年传承的那点微末基业卖弄人前的跳梁小丑。

天应堡雄倨天阳四十多年,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天纵顽劣,但叫有父亲在,他又岂敢越雷池一步?今夜来妩烟楼砸我场子,且当他是小孩儿耍泼罢了;任镜亭来闹事,也只是自取其辱不足一哂。

却是他身后突然出现的这人,散发着无尽的狂气,令人生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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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天恨眯眼覷准了他落击的部位,正待重施故计,移力卸力。却不想这一拳力到中途陡然势转,掌心外翻变拳为掌,强大内力暴贯而来,“波”一声实实击在雄天恨心口。

这一掌中途蓄力,由缓而疾趁人之不防,正是曳云山庄代代嫡传的“摧心掌”。任镜亭年纪虽小,在这路掌法中的造诣却已不凡。

雄天恨一时轻敌阴沟里船翻,恨得牙根直痒。仗着自己内功深厚堪堪挺过这一击,仍觉心脉诸处乍热乍寒手足发麻,当下闷声咳嗽,抚住心口退出一步。

“小子,你敢使诈!”左蒙凝自雄天恨身后跨步上来怒指任镜亭,立时便要白刃相见,被雄天恨操手拦住。

“儒子可教,后生可畏呀!”雄天恨调匀气息点头道:“好,拳也罢,掌也罢,还有一次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喔!”他面上微笑,齿间却已露了难掩的杀意。

任镜亭一招得手,胆气又壮几分,抱拳笑道:“小侄承让了,这便来敬。”

话毕收紧一口气息凝立不动,双瞳死死楔在雄天恨脸上。雄天恨苍白的脸色更显阴沉,二人就这般对峙,五步之距,杀气满盈。

身周观战的看客步声索索,不住后退。

雄天恨已暗令血蛾军包围了花楼,左蒙凝戒视人潮,正等着部署的影卫复命。蓦然瞥见人群中多了两个冷面江湖客,一个红衣劲短双目无情,一个白衣锦袍剑眉沉霜。

左蒙凝无由多扫了二人一眼,转头盯回场上战局。

暮地,雄天恨两道眼脸合了合。

就这一刹,任镜亭瞳仁倏缩飞纵而上,左掌引势右掌斜翻而上,直击雄天恨左胸——正是“摧心掌”最为阴狠的一招“万劫不复”。这一掌蓄力充沛凌厉异常,眼看着雄天恨又当受创,就连雄天纵也不禁从座上立了起来。

然而随着又一声空泛异响,雄天恨面含阴笑前胸挺进,任镜亭面部肌肉痛苦地抽搐,风卷残叶般摔跌出去,“碰”一声重重撞在身后一张梨花木桌上。

昏噩间后腰一麻,一道强大劲力将他失控的身子稳稳拉住,紧接着“咔啦啦”几声脆响,桌脚下四块水磨石大方砖应声碎裂!

任镜亭两眼金星乱闪,喉头发麻咔出一小口血来,胸口气血翻腾,五官都痛苦地纠作一团。雄天恨在他落掌之时暗中将强霸的内力推顶上来,任镜亭天真地听信了他“俱不能还手”的约定只攻不防,

却不想被自己的掌力反震,这一掌无异是打在了自己身上。

“贤侄你也累了,世伯这便不客气了!”不等任镜亭缓过神志,雄天恨已嘎笑腾起,大掌凌空劈来。这一日的羞恼怨毒尽数泻在这一掌上,誓要将这狂妄雏子毙于当下。其势之威直吓得四下看客张嘴难呼,任镜亭避无可避,骇得直懵了过去。

掌当着衣,雄天恨只道任镜亭重伤之下触手即倒,谁知触手一把绵软粘着,掌力被一道无形簧扣尽数拉紧,不等他心意愕转,大力反弹狂霸力道轰入,瞬间将他身子流石飞弹般弹摔出去。

左蒙凝惊喝一声抢上托扶,不料连同他一起向后跌出,全身如堕冰窟,牙齿牙龈麻痹一片,胸中气血乱涌,使力压控徒劳,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快---九……九阳丹!“迷迷瞪瞪间,且听身前雄天恨亦是哆嗦得语不成调,倒在地上颤手招摇呼救。

尹华生早吓得六神无主,听言慌忙爬跌上来,探手到他怀襟中伺候取药。

左蒙凝咬牙忍过骨盆着地的钝痛,挣扎着想爬起,无奈几次坐跌回去,指着瘫软在桌沿脸色惨白的任镜亭惊怒道:“你!-----你怎么会使我们少堡主的‘玄冰九煞’?快说!”

任镜亭浑身虚脱,眼前金星乱闪双耳轰鸣,哪会知晓雄天恨乃是受了其独门绝学“玄冰九煞”的反噬。

方才雄天恨击来之时,他身后涌进一股如绵如刚的强悍力道,两力交错将他全身肌骨瞬间掏空,折磨得他精疲力竭。此时闻得左蒙凝的喝斥也无力反应,双手扶不住桌沿,整个身子软软坐倒在地。

雄天恨气息恍定,颤抖的手直指任镜亭身后,众人齐将目光转向任镜亭委顿下去的方向——那方梨花桌后劲松般挺立着一人!

三十余岁样貌,一袭俊挺的纯白镶蓝梅花暗绣缎袍,鼻如刀劈,凤眼森寒,眉梢唇角具是幽冷讥诮。长袖中微露削长手指的右臂慵散地搭在桌沿。

“你……你是什么人?”左蒙凝惊恐的声音发颤。

“孙少爷,孙少爷!------”人群中抢上几名曳云山庄卒卫,慌忙将任镜亭搀起。白衣人冷笑看着他们退后,这才款然收回了长伸的手臂。

“啪啦啦”一阵木屑纷飞,那张花梨桌台瞬间呈纵向散碎成一堆薄木条,白花花泻了一地!

惊呼声起,堂皇的花阁转瞬寂静若死。

左蒙凝嘴角不住抽动,惊骇之下躁怒如狂,无力站起的双腿在地上来回踢蹬,破声大叫:“你你你……你是不是曳云山庄的人!……你是不是曵云山庄的人!”

任镜亭在众庄丁的揉抚推拿下还过气来,怔怔地望向白衣人。见他唇角挂着一丝得意玩味,眉眼多有阴鸷,虽出手相助却敌我不明,对左蒙凝的问话也不置理睬,一时也吃不准他来历,遂试探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敢问大侠------”

“我当不起这样的称呼。”白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冷冷截断。

任镜亭语塞,怔愕地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年轻人,我十分欣赏你的胆气!只不过,也得称称自己斤两啊!”言下之意,当是奚落他有勇无谋不自量力,语气间分明有长者训诫之意。

任镜亭自出娘胎何曾受过外人如此训说,立时便要挂不住脸来,若不是刚从他腋翼下重出生天此刻又浑身无力,只怕已窜起驳斥。抬眼望向那人严正神色,心中无端怯了,咽下一口闷气悻悻不语。

“人外有人,当真是见教了!”这时,对桌调息已毕的雄天恨哼笑一声,甩开扶持的手正步上来:“敢问这位朋友名号。我雄天恨,已是许久未曾碰到你这般对手了。”他目光渐转森历,毫不掩藏杀意。

白衣人眼露篾光,邪笑道:“既为对手,又何当‘朋友’二字?”

雄天恨两颧肌肉不自禁地冷颤,强忍戾气昂首道:“好!——那么你就报上名来!”

一边的雄天纵也一眼不眨地望向白衣人。

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地如此厉害?他方才隔桌那一攘,量功力绝不在他兄弟二人之下,怪不得早已气得疯魔也似的兄长也不敢妄动

白衣人悠然背起手,将身板挺地笔直。眉眼间的笑意、甚至是两粒微露的门齿都在炫显着他的得意与不屑。

身后的龙啸天一步排出,目垂地下,锯木般一字字道:“这位,是九幽阎罗令令主,杜圣心。”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每个字都像一刀刀刻进了人们的脑子里,顷刻间堂厅具是嗡嗡人语。

敢在玄天界以“阎罗”之名自居的,自然是人间来的入世属。入世属的生魂见名见姓的,每年也就稀落十来个,如此高手,此间却无人识得,怎不叫人骇然?

无怪此间人众疑惑,进妩烟楼前,龙啸天也如是。杜圣心修性自律从不纵欲**江湖中人尽皆知,而今他只是听说有一个叫“雪梅”的妓女便混进了烟花之地,传扬出去只怕都会成江湖一大奇闻。

且杜圣心行事有规有法,为了一个妓女得罪天阳最大势力的昊狮天应堡,顺便再奚落羞辱一下曵云山庄的少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赔本买卖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会做的。

好在龙啸天已经习惯了杜圣心的独断专行,当他想不明白原因的时候首先就会放弃去想。

今夜的江湖中人仿佛被人事先分成了两拨,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赶去了五福阁,而这儿的人显然都不认得他俩。

厅上的局势十分微妙,杜圣心是猎物,却又是最终极的猎手,看似被动,却隐隐掌控着一切。

看着在地上扭动挣扎了半天才爬起的左朦凝,还有黑沉着脸浑身戒惧的雄天恨,龙啸天很想笑,他似乎明白杜圣心此行的目的了。

雄天纵见兄长吃了憋,忍不住想出来露个脸。哈哈干笑两声,噼啪转着手心钢珠,侧睨杜圣心道:“你——不是曳云山庄的人,那却为什么要救他?-----难道你是善和门的人?故意来找找碴,显摆显摆?”

他故作疑惧的一通乱猜,杜圣心冷漠的脸上陡然挂起高深莫测的一个笑,朝他缓缓侧过眼,用只他一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二少堡主,过慧易夭哇!”

雄天纵脸色骤变,像被针扎着般不自禁地退后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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