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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雾起人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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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倪姬挺起胸:“我们即刻就走!我和门主有约在先。”

“呸!”桑篱朝地干唾了一口:“你这狠心肠的女人,这般戏弄我们门主!我-----”他扬头便欲冲上相拼,被霍佳嵛高声喝制。

霍佳嵛神情窘困,蹉跎着上来,朝倪姬艰涩笑道:“算了-------你们一家团聚,也是天命的安排,缘份不能强求,感情更是如此。你我虽不能成为夫妻,作姐弟总还是事实吧!不如,啊,不如今夜这场宴席,就当是我这做弟弟,为姐姐姐夫摆的团圆酒。你们也别走了,刚来天阳,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就在善和门落脚吧!玲珑、婀化两个谷域风景雅致,你们随便挑个住!”

霍佳嵛笑得那般窘切,却说得那般诚恳。难掩的尴尬中,强迫自己淡化被悔婚的耻辱。

倪姬不由得心头一酸,霍佳嵛的确是个胸襟广大的仁人君子。她黯然叹了口气,抬头询求丈夫的意见,却见杜圣心一脸阴郁的眼望他处,对霍佳嵛的好意置若罔闻。

“不必了,天鹏不喜欢,就算了吧。”倪姬皱眉叹道。

“不!”杜圣心突然阴笑着侧过脸来斜视霍佳嵛:“门主盛情,怎能拒绝呢?”

他笑得不怀好意,倪姬的心陡然凉了下来。杜圣心是绝计不会放过依附善和门的大好机会的,利用霍佳嵛,远比独闯玄天界便捷!

霍佳嵛却是欢喜万分,上前为他夫妇一一引见各地域头目及豁区名流,同往侧殿赴宴。一场难堪丑事,竟被他如此隐忍化解,喜滋滋偎了这两座靠山,方才的恸懦荡然无存,连说话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雄天恨眼睁睁失了铲灭善和门的机会,气得肺胀肠穿,向雄剡道:“爹,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吗?凭您的武功,杜圣心决对不是-----”

“哼,各怀鬼胎罢了。”雄剡淡笑着截断他道:“杜圣心绝非池中物,霍佳嵛想拉拢利用他,只怕会得不偿失,一口气吞下,怎能尝到鲜美,别着急,慢慢嚼着比较好些。”

“他武功这般了得,只怕养虎贻患哪。”

“哼哼,这该是霍佳嵛担心的才是。”雄剡眯眼阴笑:“我现在,只想做一件有趣的事----若是事成,今后他姓霍佳的,就都别想睡安稳觉了!”

“您?------”雄天恨在一刹间,居然在父亲脸上看到了令他悚然地残忍。

“你刚才也看到他的手了,”雄剡惬意地轩了轩眉:“我们去添根柴!”

“添----添柴?”雄天恨茫然追向转身离去的身影。

“有人约我,今天来放火!”

酒宴到子末时分才罢,善和门事先备下了客房,一一安顿来客。

“还在生小婵的气呀——”倪姬仔细端详斜坐床边郁郁不欢的杜圣心,突而忍俊不禁笑道::“都说玉郎像你,我看呀,最像你的倒是小婵!犟起脾气来,就是不松嘴!”

杜圣心烦躁地扬了扬头号,眉宇含涩,欲言又止。倪姬微微叹口气,轻扶他肩膀在床边坐下道:

“别生气了,都怪我不好,说要改嫁。——我也是没办法呀,怕你不知道我在善和门。”她凝注着他紧皱的眉,怜惜地抬手轻轻抚摩。

杜圣心下意识侧头避了开去,紧紧闭上眼睛,脸颊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倪姬仿佛并没见到他的失意,手掌划过他鬓际,环手抱住他宽厚的肩膀,心中升起无尽怜爱,微烫的脸贴在他后颈,

柔声呢喃:

“你知道吗?这些日子里,我好想你,好担心你!小婵告诉我你们的事,我整夜整夜地胡思乱想。现在好了,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我的心也就踏实了。”她两手绕过他臂膀,微舒开手掌,顺着肝焦经络缓缓滑到他腰间,慢慢地抱紧。

杜圣心依旧闭着眼,紧切的唇齿,开始颤抖。

他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说。他热情的妻子,久别后总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抚慰他。她并不是不知道他心里的难过,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倪姬整个赤烫的胸脯已完全贴上了他的背,娇柔地侧视着他,轻轻朝他后颈吹着气,看着他灯影下长长的眼睫惊颤地跳动,动情地嘤咛道:

“别再想那么多了好吗?今晚我想留下来陪你,你好久没有握着我的手入睡了,我----”

“倪姬!”杜圣心再也不能忍受她如此甜蜜的诱惑,沉声打断了她,转身挣出她怀抱,稳实地双掌紧紧把住她的肩膀。

倪姬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兴奋起来,娇羞地舔了记唇,闭眼微笑着微微抬头。

自己终又将成功了!不停地被这狂热而冷漠的男人俘获,同时又不停地将他追求,正是她这一生中最最幸福的体验。

她热切地期盼着,红唇轻颤,心都快跳出了嗓眼。

然而时间过去了“很久”,还没等来丈夫的唇吻,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悻悻地抬头看。

杜圣心望着她,满目怜惜又怨恼地怆然。

那种眼神太熟悉了,倪姬的心一瞬间凉了下来。

“对不起,”杜圣心故意地无可奈何,避过她渐渐失去光焰的眼睛:“我今天很累,想早点睡,你还是回你自己的房里去吧。”

他无意识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撇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灯光下。

倪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头坐着,眼中滚满了细泪。刹那后,她坚强地挺起身,一抹淡涩的笑意迅速将失落盖没,眼中重又有了光彩,点头笑道:

“好,你说什么,我都听!”她再一次点头,让自己相信她没有不高兴:“外间壁灶里给你煨着姜茶,小心烫。”她叹息着站起,没有回头看他。

”倪姬,”杜圣心轻轻拉住她手,切声道:“你不会不高兴吧?”

每次都是这样!他明知道她不会否认,总还是这般强迫她安慰自己。

倪姬很想告诉他,她不喜欢回答这样的问题,可她却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她转过头脉脉地注视着他微皱的眉:“没有,我没有不高兴。你早点睡吧。我走了。”

杜圣心放开了她的手,那般无奈又心安理得地。

倪姬一头“冲”出了房去。

她不想怨怪丈夫,他们之间,始终信守着一个约定,当他心里想着别的女人时,是不会将她抱在怀里的。虽然,这个要求是倪姬自己提出的,这么多年来,也正为着这份高傲,她承受了许多的委屈,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每次还要这般自欺欺人地离开。

但她丝毫不生杜圣心的气,她知道,丈夫这么做,只是为了给他自己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他何必要这么做呢?如果不是心里有愧,会不安,又会为了什么呢?

倪姬回头看向房内灯影中一个人枯坐的丈夫,忧郁地叹了口气:“我不会怪你,这样已经够了。”

是的,已经够了,只要他还会为了自己感到不安,她已经很知足了。

庭园彻底地安静下来,冷风吹着战抖的躯体,心中的怨恨之火却无法汲取到冷静。开始起雾了,传说中,玄天界的起雾时分,天地间最是纯净。

“怎么,做不成善和门门主的大小姐,很失望吗?”司马青云抱着剑,靠在亭柱上不冷不热地笑。一张冷俊的脸,在雾气渺袅的灯光中分外可憎!白玉婵正愁找不到人吵架,从长椅上窜起来怒视他道:

“司马青云!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司马青云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她,看得她愤怒的神情渐渐变作窘迫,这才不慌不忙在她身边坐下:“你为宫主保媒,不就是为了要做善和门的大小姐吗?”

“你——”白玉婵在父亲那儿挨了打,气恨未消,还被心上人误解耻笑,刹时一股难抑的委屈直冲头顶,双眼红胀眼泪夺眶而出:“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连你也要这般对我嘛?”

看到她的泪水淋漓痛快地流出,司马青云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怜爱地凝视着她道:“傻丫头,还在和你爹呕气,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要打你?而你娘见你挨了打,非但不衬着你,而且还很高兴的样子?”

“我,我-----”白玉婵抽噎着无言回答,或许,她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司马青云微笑道:

“对男人来说,权力和女人,都是最看重的东西。你做女儿的,想把爹爹的女人嫁给别人,他不打你才怪呢?”

“哼!稀罕嘛,爹爹心里最爱的又不是娘!”白玉婵倔硬地甩头。

“哦?你这样认为吗?这只是你认为的而已吧。”司马青云笑观她死牛不回头。白玉婵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帮我爹说话?”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司马青云收起笑意,十分严肃地盯着她道:

“你爹打了你,表示他心里还是很在乎失去你娘的。就算你娘并不是他心里最爱的人,但他们毕竟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有你大哥,还有你,也许他们之间,有外人无法体会到的感情,所以你娘见你挨了打,才会那么高兴。你这一巴掌非但没白挨,而且应该说,挨得很值!你做那么多事,不就是想让你娘开心幸福吗?可你怎么就不明白,对你娘而言,和你爹在一起,才是最开心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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