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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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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林歆进屋起,燕飞就不动声色地捏起了匕首。

林歆没在醒着的时候见过燕飞,燕飞也没见过醒着的林歆。他不知道这位是什么货色。

直到他目睹了林歆这行云流水般的狗动作。

“这二位……昨晚发生了什么?”燕飞石化在原地。

“林佥事非得每次都在打烊后深夜来访吗?”蓝齐没急着喝茶,上赶着打趣他。

“酉时下值后先回宅子取了钱才来的,绕路耽误了些时辰。”林歆放下茶壶,自顾自拖了把椅子坐了,眼睛扫过愣在一旁的燕飞。

“哦,这是我的药师燕飞。”蓝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对上了燕飞复杂的目光。

林歆对燕飞点了点头。原来这医馆里有男人。

倒是燕飞,在看到蓝齐神情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位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猜对了。看到林歆进门时,蓝齐便灵光一闪。打瞌睡送枕头,想要查青画的疑点,这不就有人送上门了?

她含笑打量着这个便宜帮手。对方还浑然不知她的算盘,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个布兜,哗啦一声扔在了二人中间的桌子上。

“这是十两白银诊金,一来是答谢姑娘救命之恩,二来是感谢姑娘保守秘密,三……”

燕飞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主子手里有这么多银子了,习惯性想拦:“我们只收二十文……”

“三来是想麻烦姑娘再帮我换个药。”林歆坚持着说完,一眨不眨看着蓝齐。

蓝齐的眼睛在看到银子的时候就亮得不像话,翻身下柜台,忙不迭收了那布兜:“好说,这就来。”

那十两银子足够她和和气气送走明天来堵门的房东。

送上门的羊毛该薅就得薅。燕飞从他主子的动作里读出了这个。

林歆跟着蓝齐起身,又来到了熟悉的后堂。

他出于习惯扫视了一圈,后堂只有一张床铺,一张木桌,没有椅子。地上散落一些药包,桌上摆着几本医书,床上扔着几件女衫,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确实穷。

他站在门口,好笑地看着蓝齐胡乱收拾的背影,开口也带了笑意:“姑娘行医不是向来只收二十文么?还以为你当真会坚持原则。”

“林大人后悔了?”蓝齐回头看他一眼,“这银子嘛,我是吞定了。大人要觉得亏,在下可以以身相许啊。”

她尾音带了点俏。

“天底下有的是为十两银子折腰的女子,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蓝齐姑娘。”林歆的眼里终于也染上了光。

只是下一秒,备好了药材的蓝齐回身就要解林歆的腰带,给他惊得往后一撤,后知后觉发现燕飞根本没跟进后堂。

蓝齐挑了眉,“怎么?昨天晕的时候让脱,现在醒了就不认账了?”

“……”林歆艰难地找回了声音,“……我自己来。”

林歆低头开始解腰带。往常只在宴席上见过卖笑女子的脂玉使劲往他跟前凑,但在女人面前主动脱衣,这还是头一遭。

蓝齐瞧见了他耳朵尖上的红,眼珠一转,语气便添了三分挑逗,不动声色地送出一句点拨:“大人说的那种女子,我熟啊。我去过青楼的,头牌花魁见得可多。”

“要我说啊,像在下这样的姿色,我要是别有用心想勾引谁,勾勾手指你就得拜在我裙下不是?混个头牌当当,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大人怎知我和那些女子就有分别了?”她把“别有用心”四个字咬得重。

“姑娘说笑了。姑娘机敏,风姿绰约,气质脱俗,若真去了青楼,反倒是埋没了。”说话间他衣裳已除了大半,露出上半身坚实的肌肉和纵横交错的疤痕,抬头坦然回视蓝齐刻意含情的目光。

“确实是说笑。若是在青楼,我想接近大人都难呢。”蓝齐定了几秒,低眉收回潋滟,轻轻吐了这么一句,抬手开始拆林歆的包扎。那神情正色得止了一切想入非非,只留这话引人咂摸,仿佛是意有所指,仿佛是一声叹息,又仿佛什么都没说。

林歆移开眼,感受着她微凉的指尖在他胸膛上游走,所过之处掀起的是疼。离得那样近,他闻到了她头发上沾染的清苦药香。

林歆的后背抵着冷硬的墙,不动声色地深呼了一口气——他有点后悔跑这么一遭了。

但好在蓝齐动作利索,凉凉的药物很快吸引了他所有的感官。他闭了闭眼,把心中异样的感觉压了下去。等再睁眼时,细麻布又已经整整齐齐裹好了他的身体。

得,什么都没看着,偷师不成了。

蓝齐退后一步打量了自己的手艺,满意地点点头,“恢复的不错,药再换三天就该差不多。小心……”

小心什么,林歆没听着。因为前堂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嚷,紧接着是燕飞克制的敲门声。

林歆赶紧披好衣服,听到燕飞隔着门和蓝齐汇报:“主子,外面来了五六个受了伤的人,伤得都不轻。说是酒后犯浑,谁都没落着好。”

蓝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匆匆扫了一眼林歆:“劳驾……您原路回去?”

说完就推门去了前堂,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行渐远:“嚷什么治什么!酒醒了疼两天,我看下次谁还敢喝多,大半夜来扰姐姐清梦。”

林歆嘴角上翘。什么清梦,睁眼说瞎话。

他摸了摸身上,腰牌还在,此外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值得留意。他也穷,那十两银子已经是他半个月的俸禄了。

他系好衣袍,跳上窗户,趁夜色“原路”翻出去了。

他好像忘了取回他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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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一个躺在青丝绕后门躲风的醉鬼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在他十步之外,悄然显现了两个身影,一青一白,在黑夜里扎眼得很。他也没看清男女,只道是哪两位青楼娘子入了他春梦,咂摸着嘴又睡过去了。

“禀主子,那人来见过苏乐溪了。”青衣人微低着头,顿了顿,轻声道,“我不明白,这事本可以悄悄了结,为何还要把那人卷进来?”

白衣人闻言,扯起了毫无笑意的嘴角,冷冷道,“这不是我的意思。”

青衣人怔愣间,白衣人又开口道,“告诉‘烛阴’,该醒了。”

说罢白袖一摆,闪身就融进了夜色。

青衣人站在原地抿了抿唇,回身扭回了青丝绕。路过那醉汉时手腕一扬,从他的梦里消失得毫无踪迹。

第二天天未亮,两个打更人最先发现了路边僵青的尸体。

只道是哪个伤心买醉人,没熬过深秋的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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