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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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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宣王总想着开疆拓土,成就霸业。如果他接受孟子的教导,以彰显美德为目的,以万民的快乐为快乐,他真的是有很好的机会。在王道缺失,百姓困苦的时代,有君王爱护百姓,广施恩惠,天下很容易归附。可是宣王却不愿意接受孟子的建议,想要以他的方式达成目的,却最终失败。

对于愿意像仆人一样服侍天下的人来讲,天下人随时欢迎,为天下人作仆人的机会随时都有。对于想统治天下,作天下人的王,高居首位,让天下人为他作奴仆的人来说,这样的机会是没有的。即使有,也会失去;即使强夺过来,也会被人夺走。

人们只想作君王,不想作仆人。其实,人们不知道,君王就是仆人;一个仆人式的君王才是真正的君王,这样的君王被万民拥戴;一个不愿意作仆人的君王,就是人民的公敌,这样的人王位能长久吗?

齐宣王在这个时候,正遇到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只不过因为不愿意接受孟子的教导,而失去了。

在齐国的北邻燕国,正发生着给齐国带来机会的事情。

燕国的燕王哙正在做一件东施效颦的事,他想效法帝尧,把王位让给他人。效法尧帝禅让王位是伟大的事啊,为什么成了东施效颦呢?

我们知道尧帝禅位给舜,有两个前提:第一,尧帝贤明睿智,胸怀天下。第二,虞舜品德高尚,能力超群。这样贤明睿智的尧帝,能够选择那样德才兼备的虞舜。

燕王哙没有尧帝的贤明睿智,他不可能找到像舜那样德才谦备的人。燕王哙禅位的对象是谁呢?是燕国相子之。子之作为国相,在燕国位高权重,又遇上燕王哙这样的糊涂虫,就拉帮结党,把控政权。子之通过结亲拉拢,金钱收买等手段笼络了一批人。然后通过这些人劝糊涂的燕王哙把王位禅让给他。

从子之的操作当中,我们发现这是一个卑鄙、诡诈、无耻的小人,其实也没有什么能力。这人看起来鬼心眼子不少,却没有大智慧。要是真有智慧,就会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王冠的重量。

就这样,一个糊涂国王,被人忽悠着要把王位禅让;另一个卑鄙无耻,无知无能的人要来接受王位,那还能不出乱子吗?

要知道王位不是别的,你要让给一个承担不起王冠之重的人,那还不如不禅让。本质上来讲,一个君王如果不能作民众的仆人,用服侍来赢得人心,他就是民贼。坐在国王宝座上的人,如果不是仆人,就是人民的公敌。一个王室的后裔如果达不到德才兼备的水平,最起码他还有家族坐王位的惯性,人民还是惯性地接受。如果一个外人坐上王位,他没有以德才赢得人心,上来就坐上人民公敌的座位,他长了几个脑袋?

虽然子之在国相的位置上经营了多年,又拉拢了许多党羽。但是,仍然挡不住全国人民的敌对。子之勉强坐王位三年,燕国就大乱。官员人人恐惧,百姓水深火热,有军方和宗室支持的太子暗中准备,境外势力蠢蠢欲动……

燕国王位上坐着一个伪国王,全国上下一盘散沙,这个国家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房子,稍一用力就会轰然倒塌。

燕国在这种情况下,对邻国齐国来说,不是天赐良机吗?

齐国抓住了这个机会,出兵伐燕,燕国士兵不愿抵抗,连城门也不关。齐军进入燕境,杀死了燕王哙和子之,很快地控制了局势。

面对这么容易到手的胜利,齐王应该开心地享受胜利的果实才对,可是他却满心忧虑,左右为难。为什么呢?因为像燕国这样一个体量几乎和齐国相当的大国,要吞下去并消化掉是不容易的。

燕国长久的混乱,百姓恐慌不安,各种政治势力还存在,都在暗中观察,伺机而动。最重要的是,齐**队进入燕境之后,烧杀抢掠的事也没少干。燕国百姓认为齐**队的到来可以解救他们,现在看到齐**队也像强盗一样,就从最开始的欢迎转而到后来的敌对。

面对这样一个燕国,安抚不了,就消化不了,消化不了就是一个烫手山芋。齐王非常为难,想吞并它,软实力不够,吞不了;吞不了就吐出去,不要了。那怎么能舍得呢?这些年来,做梦都想开疆拓土,哪怕多占据一个城池,多占领一块土地也是非常难得。现在,有相当于本国这么大的地盘,到手了再放弃,无论如何也舍不下。舍不下,可是又确实吃不了啊!

这时,齐宣王想到了孟子,马上决定找孟子来问问,他该怎么办才好。

见到孟子,宣王对他说:“我们最近攻占了燕国,有人叫我不要吞并它,有人劝我吞并它。按理来说,一个万乘大国去攻打另一个万乘大国,很快就打下来。如果不是天意,人力是达不到的。这样看来,上天要赐给的,人若不去拿来,就会有祸。您觉得我们吞并它怎么样?”

孟子回答说:“如果吞并它,燕国的人觉得高兴,就吞并它,武王做过这样的事;要吞并它,燕国的人觉得不高兴,就不要吞并它,文王曾这样做过。您以一个万乘大国去攻打另一个万乘大国,老百姓携带饭筐和酒壶来迎接您的军队,难道有别的意思吗?不过是想避免再过那种水淹火燎的痛苦生活啊!如果燕国被吞并后,老百姓蒙受的灾难比以前更加深重,那他们就只好远避他乡了!”

宣王听了,连连点头说:“有理啊!”

孟子走后,宣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很难决断。虽然孟子给的答案是对的,但是做起来却非常矛盾。他绝对想吞并燕国,可是吞并燕国,真的会让燕国人高兴吗?齐国的军队已经让燕国人不高兴了,接下来怎么办?他也派不出让燕国人高兴的官员。怎么办?像孟子说的那样,既然燕国人不高兴,那就不吞并,放弃它?不行,这样的机会,一生都不一定能遇到。不管那个,多派军队,占据了再说。齐宣王下定决心,占据了燕国。

自从占据了燕国,齐宣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在燕国境内不断地有人起来反抗齐军的暴行。而且,以燕国太子平为中心的各派势力,正因为齐军的暴行而凝聚在一起,这些都成了齐国统治燕国的极大威胁。这还不算,据可靠消息,齐国占据燕国引起了各诸侯国的不满,他们打算组织联军讨伐齐国。齐王慌了,赶紧请孟子来,请教对策。

齐王对孟子说:“齐国占据了燕国,诸侯们看着眼红,他们准备来攻打我,我该怎么办呢?”

孟子说:“我听说过以区区七十里之地统一天下的,商的开国君王汤便是,没听说像您齐王这样,拥有千里之地反而怕别人攻打的。当年商汤出动大军,他的军队所到之处,老百姓都翘首以盼,像久旱盼甘霖一样。他们高兴地迎接商汤说:‘盼望我们的君王来到,君王一到,我们就有活命的指望了!’”

“现在燕王虐待他的百姓,大王您发兵去讨伐他,老百姓以为您要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所以纷纷手提饭筐和酒壶来欢迎犒劳大王您的军队。如果您杀死他们的父兄,俘虏他们的子弟,拆毁他们的房舍,抢走他们的财宝,那怎么能行呢?天下的诸侯们本来就害怕齐国的强大,现在齐国土地扩大了一倍却不行德政,这就不免让天下的军队一起来对付您了。”

“这样,我该怎么办才好呢?”齐宣王问道。

孟子说:“大王您现在赶快发布命令,把俘虏的老小送回去,停止运走燕国的财宝;跟燕国的大众商议,拥立新的燕王,然后撤出军队。这样的话,就还来得及阻止各国兴兵。”

齐宣王每次与孟子谈话都觉得他讲的很好,但是真正让自己去实行了,就觉得非常困难,现在也是这样。不错,按孟子说的这样去做,就可以接解决燕国的麻烦。可是,在燕国立王,就不能得到燕国的土地了;停止运送财宝,燕国那么多财宝还没有运完呀!怎么想,都舍不得这到嘴的肥肉啊!

宣王犹犹豫豫不肯放弃夺取利益。

这时候,燕国的太子平在内有大臣和百姓,外有赵国的支持下登上了燕国的王位,是为燕昭王。那些被齐国占据的城池听说燕昭王登位之后,都起来反抗齐军。齐**队深陷燕国人民战争的汪洋之中,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只好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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