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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亲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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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都顿了一顿,看向陆知酒。

陆知酒赌着些气倒水,倒完了之后将茶壶又放回楚云都手旁,撇着脸不看他。

若是自己方才胡闹了,他这样的态度她尚且能理解,并且难免自责。可自己明明算是化解了危机,即便日后仍是如履薄冰,至少今日,她是没有拖后腿的。

楚云都却如此这般,叫她好生不快。

虽然说出风头并非什么好事,但既都死了几回,上辈子也没有有什么好下场,如今再活一遭,何必还那么憋屈。

爱所爱者,恨所恨者,跟随本心。

这么想着想着,陆知酒竟也没那么气了。

毕竟楚云都此人,说话其实并不好听,多的是口不对心的时候,关心的话也说得不让人熨贴,若非如此,她那一世也不会那么讨厌他。

可他,的确是对她好的。

楚云都看着陆知酒原本气鼓鼓的样子,很快眉眼就舒展了开,又开始拾起那个她最爱的板栗糕放到口中。

便又不气了?方才不还恼他了吗?

楚云都心下有些难言滋味。

皇后故意为难,她平日那般没心没肺,八成是听不出来的,可今日却像是故意装傻顺水推舟地化解了一般。

若是皇后,甚至皇帝盯上她……

罢了,盯上有又何妨,有他护着,断不会让她陷入危险。

楚云都将那茶壶又端起,给陆知酒添了一些。

他暗自摇摇头。一口接一口地吃,倒也不怕噎着,真有那么好吃吗?

——

夜宴以皇上疲乏为由告了尾声,待帝后离去,宴上的官员与家眷也都纷纷准备离场。

陆知酒刚想开口催催楚云都,便有一中年妇人领着一妙龄少女走近。

她福了一福,笑着道:“骁定侯安好。”

楚云都抬头,冷峻的脸上疏离而有礼:“魏大娘子安好。”

魏秋寒一愣,很快又笑着:“许久不见侯爷,侯爷好记性。”

别人称已嫁妇人,多是以夫君姓氏冠于姓前,她作为刑部尚书王照云的大夫人,也没有例外。

只有这骁定侯,在上京圈中颇为不同,称她们这群官夫人,都是以娘家姓氏相称。

楚云都仍是没有为这寒暄露出温和的样子,冷厉的神色似乎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魏氏有所感,也就直入主题,拉着身后那明眸皓齿的小美人上了前:“先见过骁定侯。”

小美人极为标准地行了一礼,声音清甜:“臣女王若儿拜见侯爷,侯爷安好。”

魏氏接着说道:“这是臣妇的女儿,今日同臣妇一同参宴。”

楚云都并非是喜欢苛待别人的人,更不会故意给人难堪,但现下,在尚有不少官员和宫人在场的园中,他没有说出免礼二字。

楚云都眯了眯眼,看着魏氏:“魏大娘子这是何意?”

澧朝民风并不闭塞,却也未开放到,可以允许闺阁中的女子在此种场合面见外男的地步。

楚云都未必不解,陆知酒也清楚,这魏娘子是看上他了。

陆知酒想,魏大娘子为了给她的女儿争一个好夫婿,哪还能顾得上那么许多。

刑部尚书王照云,才高八斗、铁面无私,倒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好官。只可惜宠妾灭妻,后院可谓是一团乱麻。拿今日而言,王照云方才便已陪着他的爱妾先行离开了。

他这夫人魏氏出生书香世家,向来清高,看不上后院里的小把戏,自也不会向夫君示弱低头只为那不值钱的半刻偏爱。

只是她育有一女王若儿,院中失宠便连带着女儿也不得王照云和王老夫人喜爱,连婚事也不上心。若是陆知酒没有记错,王若儿大约是年十七。

她对这王若儿还是颇有印象的。

那第一世,楚云都与王若儿是在数月后的狩猎会上相识的。彼时那场狩猎会,楚云都强硬地带了陆知酒前去,陆知酒也算见证了这段算不上风月的风月。

哦,她又想起来了,她之所以去了狩猎会,还是楚云都把她从睡得迷迷瞪瞪的床上薅起来的。

那时他俩本闹着矛盾,好几日不见,楚云都却突然来了幽竹院,他冷硬地提及皇家狩猎会,问她去不去,她一边看着书,一边不甚在意地拒了,楚云都便立马拂袖离开。

结果几日后,皇帝携官员出发前去狩猎会的那个早上,楚云都居然强行把她掳上了马车。

陆知酒还是后来才听喜言不知从哪打探的消息说,那次狩猎会皇上特许官员带上亲眷一同前往,见见冬日皇家猎场的辽阔美景。

陆知酒那时是怎么想的呢?

——难怪死皮赖脸地非要带着她,这人哪有什么亲眷,孤家寡人地去狩猎,不得被人笑死。

可她从来没想过,楚云都只是想让她见见那猎场风光,也见见他驰骋猎场时的模样。

那时陆知酒偶然得知魏氏有与楚云都结亲的念头,为求脱身亲自去楚云都面前劝解,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把王若儿吹得天女下凡。

王若儿也值得天女下凡一词,她纤弱娇小,温柔可人,知书达礼,有闭月羞花之貌,可算是良人。在陆知酒心里,配楚云都可是绰绰有余。

她本以为楚云都会为此所动,不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王若儿既不输她外貌,性子还温柔娴静。

可惜这男人不能以常人思忖之。

陆知酒正滔滔不绝,他突然将她拉到身前,离得极近。

陆知酒有一刻懵,反应过来后便要推开他。按往常的经验,楚云都拉她从来不会拉重了,随便挣一挣也就开了,可这次不同。

他在她挣扎的时候又使了力,另一手搂着她的腰,制住她的动作。

那种非可形容的痒意窜到陆知酒的头顶,急得她满脸通红。

楚云都冷笑一声,声音里却毫无笑意:“陆知酒,你可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陆知酒哪受到过这种羞辱,她虽已无名声可言,却也还只是十六岁的闺中少女,别说与男子搂搂抱抱了,牵手都是没有过的。

想到这里,这些日子的委屈尽数又冒了头,很快就化作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楚云都愣住了。

他忙不迭地把手松开,又忙不迭地上手擦陆知酒的眼泪。直到袖子湿了大半,道歉道得口干舌燥,她才肯勉勉强强地停下来。

那晚后,陆知酒是真的失了兴致,狩猎会剩下的几日也再不同楚云都说话了。

楚云都猎了好几只活兔子活狐狸带给她,想着女孩儿总会喜欢这样毛茸茸的玩意儿,她却也未曾多看一眼。

陆知酒去回想关于王若儿的事,却发现自狩猎会后,似乎是再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了,也未听说她结亲。

陆知酒抬眼看向今世的魏氏与王若儿。

魏氏道:“是我们失礼,我们失礼。臣妇是想着与侯爷也算有缘,今日既然携小女再遇,宴前来得迟,宴后自是要来打声招呼的。”

魏氏说得诚恳,楚云都却仍是等了片刻才抬手免了王若儿的礼。

魏氏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楚云都却先开口了:“是楚某失礼才对,没有魏大娘子想得周到。”

陆知酒和魏氏露出同样迷惑的表情,却在迷惑时被点名了。

“笙笙。”

陆知酒猝不及防一激灵,对上楚云都的眸子。

他微微侧身,眼睛看着陆知酒,话却是对着旁人说的:“魏大娘子与王小姐,这位便是本官的未婚亲眷,左相陆府的嫡二小姐,陆知酒。”

——

陆知酒跟在楚云都身后,朝宫门外走去。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虽说两人已有婚约,甚至她都已在他的别府住了半年,这样被他当着外人称呼为未婚……亲眷,倒是第一次。

放眼整个上京,即便是订了亲的人家也没有她和楚云都这样的,若是传出去,想必又是被人揶揄和嘲笑。

嘲笑的也不会是楚云都,都是她罢了。

若是第一世的她,大概又要因为他这样的行为和他大闹一通,可现在毕竟不同了。那些事情她都不在乎。

临近一方水榭,前方的身影突然停下,陆知酒也跟着停了下来。

楚云都却并未马上转身,似是酝酿了一番,才挥退了谢意。谢意退了几步背过身去。

楚云都转向陆知酒,却没有看她:“方才……”

陆知酒抬眼,大概猜到他想说些什么。

见陆知酒沉默,楚云都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攥着:“方才的事,你若觉得冒犯,我下次不会了。”

他是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本事的,若是真想伪装,陆知酒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情况。

她就也不猜了,顺从本心说道:“侯爷言重了。本就是事实。”

楚云都反应了一阵,才明白过来陆知酒说了什么,只是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愣愣看向她。

陆知酒被他看得不自在,嘀咕了一句:“走吧侯爷。”

楚云都闻言终于移转了目光,轻咳一声,继续前行。

熟悉的侯府马车等在宫门外,陆知酒随楚云都刚出了宫门,马车边就有一女子有些急切地朝她跑来。

“姑娘!”

只是她尚未近身,便被谢意出手拦住了。

来人正是陆知酒的贴身大丫鬟欢歌。

欢歌瞥谢意一眼,就有些担忧地看着陆知酒。

欢歌不被准允入宫,一直等在这里,如今见着自家姑娘安好,也就放心了一些,就是不知……姑娘受没受委屈。

这种场合,她家姑娘总是会被欺负的,她若是在还能回护几句,不让人占了便宜,可她不在,她家实心眼子的姑娘怕是连怎么受的委屈都不知。

陆知酒比之欢歌还要急切。她们属实是太久没见了,那些一起走过甚至熬过的日子,虽已随隔世的怨愤一同远去,却仍是留了难以磨灭的无形烙印。

陆知酒见欢歌被拦着,伸手将她拉了过来,谢意下意识想阻止,却在见到是陆知酒时硬生生收了回去。

陆知酒与欢歌执手相看,欢歌是打量打量主子可有不妥的地方,而陆知酒则是怀念中带着对过往的怅然。

楚云都本不想扰她兴致,只是看到她的眼神,他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回了。”这下换他催促。

陆知酒闻言终于收了心,提着裙摆朝马车走去。

楚云都先上了马车,站在马车上,朝着陆知酒伸出手来。陆知酒看着面前的这只手,没什么犹豫便搭了上去。

其实楚云都并未有抱有什么期待,但他想着,最多也不过是漠视罢了。可没想到,陆知酒握住了他的手。

在她回应的瞬间,楚云都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那大概是连冬去春来都比不上的温暖。

他轻轻握了握,使力将陆知酒拉了上来。马车稍有摇晃,陆知酒撞上他的胸口,被他揽住腰身扶稳了。

腰后的手很快撤下,身影也几乎立马钻入车中,陆知酒的那句道谢就这么生生卡在喉咙,最后只得撇了撇嘴,跟着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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