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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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我在基金会的客房里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回味着昨天所经历的一切，脑海中产生了一个疑问——那是真正发生过的吗？还是我的梦境？
刚刚从睡眠中醒来的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我从床上爬起来，两脚踏上地板，从小腿肚“嗖”地蹿至腰腹的酸痛让我“嘶嘶”吸着气重新倒在床上。
——是真的。至少蹬了一公里的自行车是真正发生过的。
我揪着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穿好鞋，颤颤巍巍地离开卧室，去往餐厅。今天除了戴文和迈克尔，两个女技术员也全都在。当我走进餐厅时，他们四个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早安，各位。”我小心翼翼地趁邦妮结束一串阐述的空当开口打招呼。
“嗨，阿比琳。”迈克尔转向我时，脸上的焦躁被热情代替了。“昨天真是辛苦你了！”
“看样子真的不是梦。”我喃喃地自言自语着，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karr现在在哪里？你们要拿他怎么办？”
“在副楼那边。”迈克尔随手指向一个方向。“总部也有医务设施。比起留在医院，把karr放到我们眼皮底下更加保险，我们还不知道他的愈合速度与普通人类是否一致。”
后来的事实告诉我们，karr并没有什么快速痊愈的天赋。若说他有什么优势，大概就是体质足够稳定。半挂车的撞击和碾压让他双腿和肋部数根骨头碎裂，如果经历这种事的是个普通人类，有很大概率会因为坏死或排异等反应而落得不得不截肢的下场。而手术室里的karr就像维修厂里的车辆，虽然耽搁了不短的时间，血像漏油一样流个不停，但一旦破坏的部分得到修复，就会稳定地按照应有的速度完好地生长回去。医生复诊时连连感叹他没见过这么令他省心的患者。
不过，这个“省心”是仅仅针对karr的客观恢复情况来说的，他本人几乎要将监视与看护的工作人员烦死了。在事发当天与我相处的那几个小时里，他还没体会到什么违和感，但术后清醒过来的他逐渐表现出了对于现状的不相适应，连最基础的吃饭和上厕所这种行为都会令他觉得恶心，还不足两天就企图摆脱石膏恢复行走。
karr行动受限的这段时间，基金会也没有闲着。迈克尔与kitt连日在外奔波，打探密歇根监狱逃犯和加斯的消息，而既不擅长分析又不擅长跑外勤、还对医学和机械一无所知的我只能把自己闷在邦妮和艾波的机械工作室。
两名技术员从医院方面获得了对karr身体的各项检查，并对他进行了辐射检测，试图从他身上分析出那种射线攻击的成分。他的那件外套也被证实确实如他所说，继承了奈特工业的防弹功能，只不过效果有所削弱。karr这个基金会老对头的相关研究拥有了最高优先权，邦妮和艾波本来对亚当进行的研究和实验被搁置了。每天和我一起围观她们进行各种看不懂的实验的，就是停放在机械室的亚当。
……
“阿比琳，亚当，声音可以小一点。”
“啊，对不起，邦妮。亚当，关小广播。”
“不是说音乐，是说你们两个说话的声音。”
邦妮从手头的图纸中抬起头，指了指被我搁在亚当引擎盖上的游戏机屏幕。迈克尔淘来的游戏机里自带赛车竞技和卡牌游戏，我像是之前kitt在飞机里教我一样，拉着亚当学会了二十一点，然后跟他打了二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直叫我怀疑亚当的智力到底是不是在给ai拖后腿。
“吵到你们了吗，抱歉，我想我还不太清楚对于不同状态的人类来说，多大的声音算是噪音。”亚当虽在道歉，语气却很轻快。
邦妮凝视他半晌，忽然放下手里的工作，一拍脑门。“我知道不对劲在哪儿了。”
“你搞懂原理了？”艾波激动地跑到她身边来，邦妮摇摇头，推开桌子上的纸张，叹息道：“不，这东西还毫无头绪，但这几天我去查看karr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现在想到了，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亚当。”
“认真的，邦妮？”我紧张地张开双臂拢住亚当的前挡风玻璃。“我家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的亚当，和karr像？”
“别忘了你和弗兰克琼斯被劫持那次，亚当撞进大货车救你时就害死了那车上的司机。”邦妮提醒我。
“即使他不那么做，弗兰克也会为了逃跑而对司机下手的。”我替亚当辩驳。
“那时候我并不明白我的行为会伤害到人。”亚当的声音自觉小了下去。“不用为我找借口了，主人，我知道我是个杀人犯。”
房间里沉寂片刻，艾波决定打破变得沉重的氛围：“这不是你的问题，亚当，那些人本身就是黑市的犯罪分子，弗兰克反击他们后，不是也没有被上诉和报复吗？”
我将话题转移回去：“邦妮，你觉得karr是哪里像亚当了？”
“我和karr打过两次照面。”邦妮开始回忆自己的经历。“三年前，刚刚脱离基金会的他与两名小偷一起到处抢劫，其中一名小偷把我抓过去为他做维修和保养，他那时候就和如今的亚当一样无知又莽撞。而去年，他被两名海滨居民从沙子里挖了出来，并逼迫其中的男孩成为他的帮手。他们为了抢夺激光武器而闯入过我们的半挂车，和那个被利用的男孩相比……karr不仅残忍，还变得十分成熟。”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karr和他之前挟持我时表现出来的感觉不太一样。”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太急躁，也太不安了。”
“或许是因为他还不习惯人类的思考方式和情绪变动，以至于他的思考与表达能力退化到了最初的样子。我们得抓紧在他的智能也完全恢复之前，尽可能地从他那里获得情报。”
机械室的大门在这时升了起来，，风尘仆仆的kitt缓缓驶进来，迈克尔没等他停稳，就推开车门来到她们身边，顺了桌子上一杯水喝下去。我则没等kitt把门关上，就从亚当的引擎盖上跳下来，扑过去抱住了他的窗框。
“整整一个星期没见了，kitt！”
“我身上都是泥土，阿比琳，会弄脏的。”kitt焦急地说着，微微往后撤了一下，但为了不让我摔倒，他立刻又在原地停稳。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为了配合机械室风格而穿的的工装，果然，米色的布料上沾了深色的污渍。我干脆脱掉已经脏掉的外套，只穿着背心钻进了副驾驶，在车里抱住座椅，笑道：“这样就不会弄脏了。”
“真拿你没办法。”kitt无奈地叹息一声，摇下车窗方便我听迈克尔在对赶过来的戴文说些什么。我枕上窗框，下巴搁到手臂上，虽然眼睛望向迈克尔，心思却完全不在他身上。
——如此热切的拥抱，如此直率的亲近，全部都是我的私心。但我之所以能毫无顾忌地做到这一切，就是因为kitt并不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触碰他的。
他外壳光滑的触感、引擎的轰鸣、呼吸灯所发出的低沉声音，组成了我隐秘的渴望与妄想。在遇到了变成人类的karr后，我总是忍不住去想象，如果kitt也遭遇了和他一样的事情，那么他会变成怎样一个人呢？
——他们车型相同，体格应该所差无几。karr拥有和呼吸灯一样呈黄绿色的眼睛，那么kitt的眼睛也会是罕见的红色吧？黑色会体现在他的衣服、头发、还是肤色上呢？他会和karr一样穿着风衣吗？还是说会变成和迈克尔一样的夹克衫？我倒觉得他彬彬有礼的说话态度会很配西服正装。karr的脸在我眼里能称得上英俊，kitt应该也有着类似的面容。但他应该是能够时刻露出笑容的类型，无论是安抚我时，与迈克尔相互揶揄时，在任务中妥协时，亦或自信地应对敌人时，他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在微笑。
预设kitt会遭到和karr一样的攻击其实很不厚道，但我每天还是忍不住不停地想象下去，如果kitt拥有人类的身躯，我还能继续这样亲昵地凑在他身边吗？如果我能做到，他也允许的话……那会是什么感觉呢？
亚当发动引擎的声音忽然盖过了迈克尔与戴文的交谈，我终于把注意力从kitt车窗玻璃的弧度上移开，去聆听他们在说什么。
“——既然你们聚齐了，那么应该是要开会了。我要去外面回避吗？”
“你在说什么呢，亚当？”kitt驶到亚当身后，恳切地问。“你是阿比琳的家人，邦妮和艾波的同伴，也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知情者。我们的任务不需要你回避。”
“这孩子留不留下其实差别不大。”迈克尔口无遮拦地调侃。“他既没有kitt的工作经验也没有我们的脑袋瓜，当听众也无所谓。”
——要说没经验又不聪明，我不也是一样吗。
我窝气地抓向方向盘，让kitt转了个弯彻底挡在亚当和门之间，催促迈克尔：“好了，我们开始说正事吧。”
迈克尔也不拖沓了，将他与kitt最近的成果分享出来。
“据karr所说，加斯接应的那些逃犯都是因为盗窃商业机密而入狱的。他们中的领头人叫做大卫莱文，主业是医疗仪器研发。大卫去年兴建了一所新的实验室，对外公开的信息显示，这只是普通的产品生产线扩建，但这座实验室的耗能远超同类设施。我们扫描出实验室地下有很大的使用空间，但没有地下室项目的任何细节透露出来。我想，这次加斯使用的新武器很有可能与大卫不对外公开的实验有关。”
说着，迈克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请柬。
“两个星期后，莱文公司的高管和莱文的女儿会去参与别的公司举办的商业酒会。我们要趁这个机会得到他们中任何一人的指纹，这样就能通过那座实验室的安全检测混进去了。”
“可莱文公司的人说不定是他的同伙，知道他在和什么人合作。”邦妮担忧地说。“你和加斯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会注意到你的。”
“……他们不认识我，不是吗。”我猛地站起来，从kitt的窗口探身出去。“要获得他们的指纹，只需要拿到他们用过的东西就可以了吧？这件事我也能做到。”
迈克尔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我在表达什么。“这太危险了。”他说。“你留在基金会明明是为了接受保护，我们不能让你置身于危险分子的视野中。”
“正因如此。karr确实利用过我，在加斯眼里，我只是个在他的行动中一闪而过，不值一提的受害者。他的同伙肯定不会对我有所警戒。而且——我可以从父亲那里以张氏电子企业的名字获得新的请柬。迈克尔，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只不过我去代替你做那些需要近他们身的工作。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以随时呼叫你到我身边来帮忙。”
“阿比琳说的在理，迈克尔。”出乎我意料地，kitt是第一个赞同我的人。“虽然我也觉得她不该加入我们如此危险的行动，但从她的日常心态和情绪来看，我们应该回应她想要帮上我们忙的迫切愿望。”
戴文点点头，对迈克尔说：“那么，就按阿比琳说的办。我们尽量打点好一切，保证你们的安全。”
迈克尔只好也同意了这项提议。我坐回座椅，两手搭上方向盘，低低地向kitt耳语：“谢谢你理解我的心情。我最想要帮上的就是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