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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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婆婆是远近闻名的神婆，自从她看出梁斯眠被邪祟侵身后，给了几个符咒贴在梁家门内，为的就是驱邪避祟。

今日方若尘带来的人将东西搁在堂屋后到前头门房休息，不小心蹭掉了黄纸，这才被钻了空子。

梁母哭得眼睛发红，上气不接下气，要是阿宝真的出了什么事，可叫她怎么活的下去。那该死的女鬼附在谁身上不好，偏偏要附在她的阿宝身上。

阿宝从小娇气，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却吃了这么多苦，她心疼得想拿自己的命去换阿宝平安。

谷婆婆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从带来的箱子里取出朱砂黄纸，思忖片刻落笔不停，叫人将新纸贴在梁斯眠卧房的四个墙角。然后在床顶拉了八条红线，中间坠了一颗龙眼大的铜铃，只要床上的人有动静立刻发出尖锐的铃声。

半尺见方的箱子里装满了古怪的法器，谷婆婆埋头挑拣了一会儿，拿出一枚东陵玉牌，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逐一掠过，最终落在秦少俞身上，问了八字之后将玉牌挂在他身上，让他今晚在这里守夜。

梁父一听就连连摇头，秦少俞怎么能在这里过夜。孤男寡女成何体统，阿宝的名声本来就摇摇欲坠，要是这么下去，将来他这张老脸怎么到地下去见先祖。

谷婆婆抿着嘴用红线把屋子绕成盘丝洞，一步步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关门时对梁父说“满屋子数他阳气重，除了他恐怕没别人压得住。”说着疑惑地看着神色焦虑的梁父，这不是他们专程招来的人？

红线已经布下，就算不是也只能将错就错。谷婆婆将梁父梁母叫到一边叮嘱他们今晚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要是能撑过今晚便能多一线生机。

梁母闻言脸色骤变“怎么会这样，当时不是说没事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谷婆婆见多了反复无常之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为人父母者听闻子女命悬一线自然焦急不安，谷婆婆劝了两句，问起屋里男子的来历，听说是行伍之人时思索片刻道“按理说军营中人手上都沾血腥，并不是女公子的良配，可如今内外安定并无战事，习武之人阳气都重，未必镇不住。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倒可以往这些人身上打主意。”

早就有这个念头的梁母心念一动，看了一眼身边人，低声问“我只怕他命格不合。”

话说得隐晦，可谷婆婆常年来往于宅院中，一听就知道是担心女公子过去吃苦，不以为然道“武官婚配没有文官繁琐，只要嫁妆丰厚娘家撑腰，就算一辈子不升迁也不是不行。”

这样看来竟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就算将来要戍边，也可以体弱为由暂居娘家，到时候有父母兄弟镇着也不怕有事。

屋里一片寂静，秦少俞没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能有机会与她独处，他曾无数次在梦中回忆他们的相遇，短短的几次接触成为支撑他变得更好的理由。

时至今日，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安睡，他却连碰一碰她都觉得是亵渎。手指凌空于面孔，影子抚摸过眉眼，秦少俞心满意足地靠在床沿看她。

满屋红线将迥异的屋子串联成一片，秦少俞在分裂的缝隙中寻找她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窗边有座绣架，阳光好的时候她也许会坐在那里继续未完成的绣品；书桌上铺开纸笔，一册书压在上头充当镇纸；边上有一架琴，她的琴声一定也很好听。

其实他不该看，也不应该留下，他是个对她名誉有损的外男，将她救下还能用事急从权解释，现在留在这里便是他的私心。

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坦荡，甚至暗暗希望方若尘能多来闹几次，这样他才能找到出现的借口，不必躲在暗处，从别人口中的只言片语探听和她有关的消息。

在军中的那几年，他甚至没办法打听到真正和她有关的事情，只能从同袍们往来的书信中得知城中的大事。

旁人都以为他寡言少语，其实每一次他都屏气凝神听他们说那些离他很遥远的事，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样的机会以后恐怕不会再有，秦少俞静静地凝视着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牛角灰的衣角，鲜明的颜色对比刺红了秦少俞的眼睛，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手，生不出一丁点邪念，满脑子都是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才配得上她。

午夜时分，更鼓响过三声，冷风吹动红线，牵动床顶的铃铛。

秦少俞于浅眠中惊醒，发现自己的衣角已经被松开，梁斯眠两眼直直地瞪着帐顶，像被人按住那样无法动弹，可他什么也没看见。

铃铛似有若无地响着，像在提醒屋里的人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到来。

严阵以待的秦少俞等来了梁斯眠痛苦的呻吟，她蜷缩在床上将自己抱住，呼吸越发急切短促。秦少俞急着按住她的双手，一不留神落进一双戏谑的眼眸，不是她。

从没见过这种情形的秦少俞脑海里闪过鬼上身三个字，暗骂老虔婆不靠谱，说好的悬铃系线贴符就能阻挡鬼怪呢，怎么进来得这么容易。

这样不行，要是不能把这个魂魄赶出去，梁斯眠怎么办，难道真要她和方若尘闹个你死我活吗。

秦少俞捏住梁斯眠的脸一声声喊她，发觉她神色恍惚时凑近了在她耳边说“你是梁斯眠，不是别人，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陷入恍惚中的人眉头紧锁，仿佛在和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打斗，黄豆大的汗水不停地从额角滚落，秦少俞不敢松懈，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她，直到她脱力后昏睡过去才心有余悸地出了口气。

这算告一段落了吧？

女鬼凶猛，她那么娇弱怎么抵挡得住。秦少俞一整晚都不敢闭眼，唯恐女鬼卷土重来，自己不能助梁斯眠一臂之力。

可后来一整晚她偶有不安却再没惊醒，鸡鸣三声后，警惕了一整晚的秦少俞稍稍松了口气，趴在床边打盹。

天一亮就赶过来的梁母神色复杂地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这也太快了吧。密密麻麻的红线阻隔了进屋的路线，谷婆婆来的阵仗很大，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告诉屋里的人天已经亮了。

秦少俞顶着一张没睡好的脸接受了众人的审视，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解释，他只是在这里守夜，怎么就握住了人家的手不松开。

就算秦少俞平时不沉默寡言，在这种情形下恐怕也不敢随便开口。

以为夜里已经算难过，没想到天亮之后更糟糕。趁虚而入的登徒子身份恐怕已经深入人心，想要逆转何其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