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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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疏浚接近尾声，张西匆匆赶来，附在秦少俞耳边说了几句话，秦少俞脸色微变，慌忙交代了几句越走越快。

不远处的小屋内杂乱得像经历过剧烈的打斗，秦少俞心头抽痛，一把抓起被捆在地上的人“她人呢！说话！”

周兴被迫仰头，嘲笑他的装模作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为了自己的名声什么事情都可以往后排，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只是可怜了那个小娘子。

敞开的窗口正对着港口，从这里能够清楚地看见港口的情形，昨晚梁斯眠就在这里看着她的夫君忙于公务，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已经丢了。

秦少俞买的簪子掉在窗边的地上，她就站在这里，自己却不知道。失去的恐惧掐住秦少俞的喉咙，他一拳打倒周兴，双手发抖，不敢想这里发生了什么。

张西拼命拦住明显失控的都头，事已至此，早点善后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外面围了那么多人，要是被有心人抓住什么把柄，就算刚刚抢了港口恐怕也不能善终。

周兴丝毫没有畏惧之心，反而大声嘲笑秦少俞表里不一，当初说得天花乱坠，好像对他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小娘子，可事关己身，恩爱也没有了，责任也不管了，亏他们还以为能用小娘子调走秦少俞，没想到他这么狠心，竟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又回到了港口。

“她当时哭得可真让人心疼，我要是你一定什么都不顾先去找她。你可真是刚正不阿啊。”

秦少俞两手揪住周兴的脖子，用力把周兴的头磕在地上，凶恶让人不敢拦。张西犹豫片刻周兴的头已经磕破，血流了一地。

海浪不停地拍打着码头的石墙，风中的海腥味和屋子里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究竟哪边的味道更重。

周兴已经没了动静，秦少俞的手抖得根本停不下来，他不敢转头，害怕看见海上出现她的身影，更害怕闻到的腥味中有一丝来自于她。

昨晚风雨那么大，海水汹涌着卷向远处，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渔民也不可能在这么大的风语中逃生，她一个人在海里该有多么害怕。

张西用力拖走秦少俞，现在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浑浑噩噩的秦少俞推开他，让所有人都出去。捡起梁斯眠挣扎中掉落的簪子在窗边坐下，屋里只剩下他和奄奄一息的周兴。

不必秦少俞开口，暗卫已经从房梁上跳下来，脚步轻盈得像一只猫，一言不发地跪在秦少俞面前，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脱责罚，也无意为自己进行任何辩解。

离家出走的时候秦少俞觉得这是自己施展拳脚的大好机会，进入军中磨砺的时候以为这是男人成长必经的道路，他以为自己会成家立业，做出一番事业让他们都好好瞧着，就算没有那个人，他也能独当一面。

可从没有人告诉他，独当一面意味着什么，他以为男人应该一心扑在事业上，特意选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子成亲，反正她们都很乖巧，不会闹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在他的设想中，自己应该有个宜室宜家的妻子，或许有些小脾气，但无伤大雅。或许过几年会有几个孩子，乖巧的，调皮的，家里永远热热闹闹的。他会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让人不敢小觑的官员。娇妻爱子，功名利禄，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现在他才发觉，他对未来的设想中不能没有她，没了她，一切都是梦幻泡影，空中楼阁。

“你知道多少。”

他真是太傻了，竟然会以为那个人派来的人仅仅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那个人明明就是在想尽办法逼自己回去，那个人一直都这样，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惜任何手段。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大概从一开始就知道吧，因为知道所以放任自流，觉得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平民，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秦少俞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他怎么会这么天真，觉得自己能和那个人抗衡。要不是他太自信，太自负，也许她就不会出事。

“大人请您回去。”

想让他回去，就逼死他的妻子，秦少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簪子揣进怀中，珍惜地按了按，突然想起来那时候他拿着手帕也是按在胸口。可那时候他以为是开始，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结局了。

秦少俞像行尸走肉一样摇晃着往外走，暗卫迟疑片刻小声说“属下亲眼看见她沉了下去。”在汪洋中沉底意味着什么不必细说，秦少俞冷然一笑，痛失所爱原来是这种感觉，他走出木屋，雨过天晴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却并未让他感到温暖，反而滋生出透骨的冰冷。

朗朗乾坤有什么用，还不是只手遮天搅弄风云，他以为只要隐姓埋名就能过自己的日子，却忘了自己永远不可能逃脱掌控，天下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暗卫不便现身，只能藏在屋内阴影处收拾残局。周兴还没有死透，血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却让他听得清晰。秦少俞果然是哨兵，受人驱使才来了丘州，幸好他早已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只是可惜不能打听到他到底是谁的人。

周兴很谨慎，身上没有带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不论他的下场是什么都不会连累身后的人。血红的视线中，他看见蒙面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蹲下，微微皱眉，不知在思考什么。

男人的靴子里藏着匕首，把屋外的阳光反射出冰冷的光，手起刀落，周兴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人扎了个透心凉，紧接着就是手脚筋脉被挑断，最后的动作很令人熟悉，喉咙被割开的瞬间，周兴想到了这个动作像谁，却已经太晚。

一切似乎在这个瞬间变得顺理成章，周兴甚至连捂住自己的伤口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血液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流出去，他觉得很冷，比那年千里奔袭，雪夜救人还冷。

他们这样的人除了垫脚石已经没了别的用处，他忽然想起从军前的最后一个春天，故乡的春天有随风飘扬的柳絮，桥上站着穿红着绿的年轻女子，乌篷船从桥洞下经过，叫卖着瓜果蔬菜。

暗卫坐在角落里，一直等到他彻底咽气，身体开始变冷才准备离开。

然而却在此时，屋外传来惊呼声，他匆忙探头去看，却亲眼见证了秦少俞奔跑着冲开众人，一头扎进海里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