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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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
几十只羊很有节奏感地迈起蹄子，争先恐后地从他们身边窜过。
篝火已经倒塌，飞起的火光汹涌猛起，毫无阻拦地冲破草地，烧穿树木。一只羊稍稍跑了慢了些，就立刻被火光吞噬干净，那里只剩下了一堆干瘪烂肉和锁链。
蔺幽文也火速拔出剑，砍下一棵小树，踢到了火光里。
只听“噼啪”火星声响，小树手腕粗细的树干立刻像进了油锅一样冒出白气，水分蒸发干净，瘪成了小小一块树皮，透过火光看，就好像是人身上褪下的死皮。
司空临快速道：“师姐，是妖气？”
蔺幽文皱眉道：“和当时在我们山上放出来的还的挺像，只不过更猛烈些，还能杀死动物。”
司空临难得严肃地道：“那有没有和你的灵力产生反应？”
蔺幽文脸色凝重道：“没有。”
濯言也不知道是太有自信还是太没自信，整张影子贴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看起来勉强算个扭曲滑稽的人形。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静静陪在一边。
“咚！”
转瞬间，紫色的火已经蔓延到了空地外，向他们脚前逼近。
蔺幽文也来不及多想，左手亮出电花，直接往剑上一抹，雷电立时随着剑身平挥向前，重重击在了火光里！
“兹啦”
电光在火里不断绞动，好似一条发光的白色锁链，笼罩在火雾上方扭动着。火光却更加热切，压着厚厚的紫色光芒，将电光反搅其下，不一会便消失不见。
蔺幽文咂嘴道：“它怎么不出来说两句话。”
司空临笑道：“谁？”
蔺幽文撇撇嘴道：“就是那个大妖啊，沉寂这么多年，出来发疯，竟然不说两句。”
话正说着，旁边地上竟然滚来一颗圆滚滚的珠子，经过几块崎岖石头，精准停在了蔺幽文脚边。
蔺幽文随便一看，只见光滑红棕的珠子表面，竟然隐隐出现了纪徵的脸，再透过反光，打在了灰色的石头上，仿佛在和她直接对话似地：
“杨道友呢？”
蔺幽文心定神闲地指了指旁边，道：“在你旁边。”
“我看不到她。”
“因为她也在地上。你当然看不到。”
纪徵无奈地擦了擦汗，石头上的小人影模糊了一下：“唉，我本来还想炫耀一下，我这个陷阱布置得怎么样的。”
蔺幽文吃力地辨识着他说的话：“再不炫耀就没机会了是吧。”
纪徵笑了笑道：“对你们是这样，但对杨道友就不好说了……这么想一想，我还是对你们炫耀比较好。真没想到你们两位也是洛山的朋友，能看出我是怎么设置陷阱的吗？”
司空临也微笑道：“不能。”
石头上的纪徵笑得十分得意：“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轰隆！”
一声雷响骤然炸开，石头歪斜一下，和下面另一块石头架在了一起，这让纪徵的脸看起来有点阴暗。
司空临亲切笑道：“纪道友，是通过这块珠子做的陷阱吗？”
纪徵的头拼命朝四周摆动，却什么都看不到，他显然也清楚这种情况，却还是要刻意做出这种着急焦虑的神态出来：“啊？嗯，嗯。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司空临微笑道：“在说你陷阱的事。”
纪徵也笑道：“啊，那是这样的，是通——”
“轰隆！！”
又一团紫气从前面一直扩散到跟前，朦朦胧胧，让人瞧不见东西。
司空临倏然之间从眼前消失不见，纪徵冷笑一声，刚想将术法解除，却见一阵白光激烈闪过，四周空气顿时变得清新起来，紫气仿佛突然间就消失了，只有隐隐的火焰燃烧声还提示着他，眠烛的大妖还在继续发疯。
司空临又站在了他的面前，这一次却是脸对着眼睛——他拿起了珠子和石头。
纪徵暗地里撇撇嘴，有气无力道：“发生什么啦。”
司空临愁眉苦脸道：“我和师姐差点死啦。”
纪徵道：“那怎么又没死？咦，你手上那些冰又是怎么回事？”
司空临道：“你看不出来吗？”
“咚！！！”
又一声炸裂声起，碎裂的树根和石头仿佛落雨一般飞旋在纪徵的视野里，他眯起眼睛，仿佛看见一缕紫气在尘屑里挣扎飞动，四下逃逸。
纪徵干巴巴地道：“你们把眠烛的老妖怪给逼出来了？”
司空临笑了笑道：“没有啊。”
纪徵指了指紫气道：“怎么没有，不然那是什么？”
濯言的声音从底下幽幽传来：“那是它的神识。”
珠子似乎在抖，这应该是司空临在不断跳窜，纪徵瞪大眼睛，专心看着每一个细节，在心里默默记录着，他猜测着蔺幽文的施法步骤，想着她是如何放出雷电，如何劈开篝火，又如何将大妖的神识给单独逼出，他看到一颗石头从眼前急啸穿过，却陡然在半空停下，仿佛受到某种拉扯的力量——
“轰！隆！”
白光铺天盖地，好似洪水一般，将所有一切淹没！
纪徵简直被吓了一大跳，几乎重新做回自己，扔掉珠子躲到地里！
这也许就是大妖迟来的天劫。纪徵赶紧闭起眼睛，耳朵里传来尖利的鸣叫声，过了一会，他才吐出一口气，重新看向珠子。
珠子似乎在雷劈之下受到了某种损伤，影像模糊不堪，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们还活着吗？”
“当然。”
“大妖死了吗？”
蔺幽文的声音隐约从珠子里传来：“应该死了吧。”
“你是怎么杀的？！”
蔺幽文一板一眼道：“你那个陷阱做得太差了，就是放出支带雷电的剑，打进篝火深处关键位置，把大妖逼出来。我只需要顺着你箭的角度，再把更多的雷气灌下去就好了。”
纪徵瞪着眼睛道：“就这样？”
蔺幽文似乎有些不耐烦，直接转而问道：“你又是在在哪？”
纪徵愣愣地瞪着珠子，过了一会才怔忡道：“我在琉瑜呢。”
蔺幽文道：“那些人，就是这里被咋了脑袋丢了神识的修士，都被你献祭死了吗？”
他们应该也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纪徵依旧紧张兮兮地转了转眼珠，道：“是的。”
珠子里传来的模糊影像再次抖动起来，似乎是被传递到了另一个人手里，她颠了颠珠子，纪徵便看到令人眩晕一片嗡动色块，再接着又是一阵刺眼白光，珠子发出一声尖啸，突然爆裂碎开！
他的神识也被强行推了回来，迷茫地睁开眼看着天上的火云，似乎发起了楞。
沈曲正巧经过他的身边，看着他冷笑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那两个洛山的修士呢，你是不是把他们杀了？”
纪徵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急急匆匆道：“没有呢。”
沈曲叹了声气，扶着额头道：“先别管他们了，要是我们在这里成功了，他们两个怎么样都没有用了。只要我们能在这里成功。”
只要能够成功，只要能够第一个成功，他们就能得到一切——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有赶时间。
纪徵笑了笑，转身进到了一旁屋子里。
…………
“咳……”
蔺幽文一直眯着眼睛，这样光线少，看周边事物才不会觉得刺脑袋。
自打放出最后那道雷电之后，她就觉得浑身乏力，脑袋更是痛得像被十几把刀同时插了进来一样。她又咳了几声，靠在树上简直不能动弹。
濯言的声音从树干上传来：“……身体没问题吧。”
蔺幽文一字一顿道：“有点问题。”
濯言似乎笑了几声，不过声音放得很轻，蔺幽文几乎听不见：“你前面做得很好。”
蔺幽文有气无力道：“什么很好。”
濯言轻轻地说，声音就像在唱歌：“最后那下招出来的雷电啊，直接贯穿了半边天空，遮住了太阳的光彩，没有乌云，没有旋风，似乎直接空地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将大妖劈得魂飞湮灭。”
蔺幽文眨了眨眼，觉得眼前因为疲惫而自己泛起了泪水，难受道：“我没有什么实感啊。”
濯言道：“我感觉到了！我就知道，它今日必死无疑。”
蔺幽文打了一个哈欠，继续眯着眼睛向前走去。路从这里开始就已不再崎岖，脚下平坦顺直，阳光直射而下——
前面只有一大块空旷土地，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树，没有草，石屑土块一点也没留下，只有黑漆漆的焦土画成了一个大圆，仿佛在树林间强行的破开一个洞。
司空临在旁边绕了一圈，确定再没有其他东西：“师姐，这里真的什么都没了。”
蔺幽文道：“好罗宗的人一个都没剩下？”
司空临苦笑道：“看起来是一个也没有剩下，就算有，只怕也早逃走啦。”
濯言笑嘻嘻地道：“那不是大好事，你这次出来小祁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蔺幽文晕乎乎道：“掌门叫我们过来交朋友，师父叫我过来杀好罗宗的人，能杀一个是一个。”
濯言笑道：“那现在好罗宗的人都死光了，就算你超额完成任务啦！”
蔺幽文闷闷道：“大多数还不是纪徵杀的。”
濯言”嘿嘿“怪笑道：“我算在你头上，那就都算你杀的，回去我亲自和你师父请功就是啦。”
…………
鲜红的叶片仿佛火烧，衬着落日，看起来就仿佛连在了一起，勾连成一片。
蔺幽文二人有气无力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眠烛入口走去。
“哗啦啦”
激荡的水声从脚底湍急流过，蔺幽文知道，那是地底下那些黄色河流失去了宿主，挣扎着左右回荡，到最后，这些水会和血醴一样逐渐干涸，消亡殆尽。
树也在急速干瘪，看起来再过几天就会变得和石头山上那些树一样干枯柔脆——这里不久将要变成一片真正的荒原，什么都不会留下。
司空临感叹道：“这里的一树一草可以说都是用修士的神识滋养来的，修士神识被庑玉抽出，一部分被关进小鼎里，一部分被用作血醴阵法运转，另一部分再被用来修复因为血醴阵而枯萎的土地。现在受骗上当的修士不再有，底下受益的大妖已经死去，这里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蔺幽文点点头道：“那些玉里面爬出来的蚂蚁，应该也是用修士神识捏出来的，现在都应该死了吧。”
司空临笑道：“我去石头山那个山洞里看过，石台四角瓶子下的藤蔓已经彻底枯涸干瘪成四条烂草，瓶子也没了血醴。”
蔺幽文撇了撇嘴：“那个湖呢？”
司空临道：“湖水已经干了，那里只有一个大坑，盖着很多发臭的水藻。”
蔺幽文稀奇道：“师兄你没下那个洞看看？”
司空临无奈道：“我是想去的，但是那个洞已经彻底塌掉了，可能纪道友去的时候做过什么特殊手脚了吧。”
蔺幽文摇摇头道：“他要是做，怎么不多做点，把四个洞都弄塌了。应该就是湖那边的洞和大妖关系最紧密，所以塌得最厉害。”
司空临展颜一笑道：“也是。不然为什么我还能将石头山山洞里的石台整个搬进我的储物袋，还在篝火营地周边拿到了几块金属碎片。”
说着，他就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块石头一样的金属片来，一看就是什么器物分裂落下的。
蔺幽文轻轻拿起一片，对着夕阳，她只看到碎片上似乎刻着一些扭曲的花纹，其余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她又将灵力输入进去，这东西果然就和当初篝火底下操控血醴水走向的器物一样可以储藏灵力，就是身边没有妖气，不然她应该也可以储藏一点试试看。
这块东西的材料正和好罗宗小鼎谶片、俞师兄家令牌一模一样。
司空临笑了笑道：“师姐，照你的说法，这材料可以储藏妖气，那是不是就有可能画一些妖气才能用的阵法在上面呢？”
蔺幽文点头道：“我就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们遇到这东西做成的器物，各个都很邪气。”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濯言仿佛收到了暗示，笑嘻嘻地道：“应该是这样吧。”
蔺幽文不满道：“什么叫应该是这样，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濯言哈哈笑道：“我当然不知道。我只不过卧底在沈家，又不是卧底在好罗宗这种废物邪教，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才不学呢！行了，你们再休息一会，我们赶紧去找纪徵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