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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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很快就被熄灭，似乎只是为了制造一点混乱。
城主府书房中，烛光微弱，曹英手捧一卷竹简，目光盯着其中一行字久久不曾移开，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敲门声响起，曹英眼神一凝，放下手中竹简，沉声道：“进来。”
看着一身黑衣向他走来的李胤，表情有些复杂，“刚才城内走水，你有何发现？”
“曹叔猜的没错，我今夜去那里查看，果然发现他们有所动作，放火应该只是为了吸引城内守卫的视线。”
曹英目光越发复杂，似乎在心里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李胤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此时也无法说些什么，只能等他自己做出决定。
“呼~”
曹英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再次变得坚定，决然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是东夷细作，那你我便不在是兄弟。”
说罢看着李胤，“是哪一个？”
“城守府。”
“城守周斌，城令宋成，城尉李墨。”
听到城守府，曹英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感慨道，“这三人掌控着城内的守卫与秩序，也是我刚从你父亲身边离开，担任这城主起一直跟随着我的兄弟。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必是他们中有人背叛了四方城，否则怎么会每次刚找到目标准备行动时，那些东夷探子就销声匿迹，是有人在给他们通风报信啊！”
看着曹英脸上的黯然，李胤有些不忍，“曹叔，也许是我们误会了呢？依我看还是多观察几天吧，东夷探子狡猾，会不会是故意误导我们？”
“不必了，每次行动只有他们三人与我知晓，不会有错！”
曹英大手一摆，“明日将他们三人召来，一切自有分晓。”
……
清晨，下人送来早餐，告知李胤城主请他稍后去一趟客堂。
用完餐，四下转了转，见时间差不多了，向着客堂走去。
“大哥，今日怎么有空请我们品茶？这段时日真是一刻都不得闲，好久没来你这里蹭茶喝了。”
说话的人虎背熊腰，身材壮硕，正是城尉李墨。
身形清瘦，面相阴柔的中年人，瞟了一眼身旁的莽汉，淡淡道：“大哥的茶，是给有品味的人喝的。”
“宋成！你什么意思？说老子不会品茶？像你一样跟个娘们似的，就有品味了？”李墨瞪着他讥讽道。
“你个劣货，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老子敢作敢当，不服出去干一架！大哥当裁判。”
“好了好了别闹了，别让大哥看笑话。”
二人身侧一位相貌普通的青年，看着闹腾的两人，笑着劝说。
这两个家伙其实关极好，是过命的交情，见面却总喜欢互相调侃，但从没见过他们真正动过手。
他们也有分寸，自然不会闹得太过，此时正好借坡下驴，互相瞪了一眼，便不在吵了。
“闹够了？”
曹英看着站在面前不再说话的三位兄弟，“今天叫你们来，事关东夷。”
三人闻言一愣，立刻挺直腰杆，面色严肃，静静地等着曹英发话。
曹英深深地看着他们，许久没有说话，直到他们心中有些忐忑时，终于开口了。
“你们跟了我多久了？”
不待他们回答，自语道。
“宋成，你跟我有十多年了吧？我记得当年在战场上，你还为我挡过一枪。后来我当了这城主，你也随着我一起来了。你说当个城令也不错，掌管着一城事物是你小时候的梦想，但我知道你只是舍不得我这个兄弟。你当我是大哥，我也认你这个兄弟！”
“大哥……”
宋成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话，这么多年的兄弟在心间，谁还不明白谁？
“听我说完。”
曹英摆了摆手，接着道，“李墨，我们也是在战场上相识，一起经历大小战役无数。那次我与你带兵被东夷战士围困，陷入绝境，我背着你一路险死还生杀出重围，你那时就说只要能活下来，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大哥，我在哪，你就在哪。现在我是城主，你是城尉。我们离的真近啊！”
虎背熊腰的壮汉，此刻盯着曹英的眼眶有些红润，他当然记得是大哥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他是他的大哥，一辈子的大哥！
“至于你，周斌。”
曹英看着最后的一位兄弟，停顿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怅然。
周斌低着头，攥紧双拳，额角青筋暴露。他感觉到了曹英的异常，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这句话说完，曹英的遗憾消失不见，气势爆发。
虽然只针对周斌一人，但李墨与宋成也不禁呼吸一滞，心中震撼。
大哥今天到底怎么了？周斌这小子犯错了？
周斌抬起头，目光扫过身旁二人，最后直视曹英，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脸上表情不断变化，随后露出一抹惨然，无奈道：“大哥既然已经知晓，何必再问。”
“你就不解释一下？”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身上流淌着夷族的血。”
看着曹英眼中深藏的那一缕哀伤，周斌心中不断颤抖，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仰头咆哮。
“我是夷族啊！”
李墨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斌，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面目狰狞的咆哮。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成一言不发，只是平静的看着周斌，但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十几年的兄弟啊！竟然是藏在他们身边的东夷细作，一向自诩精明的头脑，此刻仿佛失去了思维能力，一片空白。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周斌挣脱李墨双手，淡淡的看着他，“怎么？大块头，接受不了吗？”
李墨浑身肌肉紧绷，牙关紧咬，再次伸出双手。
“我宰了你！”
“够了！”
一声大喝，制止了他，“我还有话要问。”
“大哥……”
看着曹英，李墨声音微颤，两眼通红，几欲渗出血泪。
曹英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几兄弟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我想听他说说看，真的能不在乎吗？”最后一句话是对周斌说的。
在乎吗？不在乎吗？怎么可能不在乎！周斌脑海中不断浮现起过往的画面。
……
“小子，你这心性不行啊，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好了别分心了，敌人杀过来了。”
“小子可以啊，杀了几个东夷士兵了？不错，这样下去离当将军不远了。”
“小心！怎么回事？你也算是老兵了，怎还如此大意？跟紧我！”
“我们这队就剩我们几个了！怕不怕？”
“怕什么，要死一起死！”
“小子你怕不怕？”
“不怕！”
“老子杀够本了，死了也不亏！总有一天这些狗日的夷族会被我人族覆灭！”
“说什么丧气话，我带你们出来，就要带你们回去，兄弟们的仇，还要靠我们报回来。”
周斌眼前不停闪烁着一些画面，那都是与几人在一起时深深印在他脑海中最难忘的画面。
?“大哥。”
看着曹英，再回头看向李墨与宋成，周斌开怀的笑了笑，“时间不多了，虽然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你们，在我心中你们一直都是我的二哥三哥！”
二人心中一颤，他当他们是二哥三哥，他们又何尝不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照顾，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我从小生在夷族，受到的教诲便是以覆灭人族为目标，因为人族是我们天生的死敌，我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
周斌茫然的看着门外的天空，缓缓讲述起他的故事。
“十四岁时，有长辈在族内挑选少年，前往人族当细作。我被选中，通过族内的手段成功有了人族身份。后来便参军，直到遇到了你们。”
周斌眼神空洞。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族人找过我，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渐渐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随着大哥来到四方城做了城守，我以为可以就这么过下去。但大离突然要攻伐东夷，他们来找我了。”
曹英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怨恨，只有浓浓的哀伤。他们感觉到了，周斌的气息越来越低迷，他做出了选择。
“我不想，真的不想，我也怕，怕你们发现。可是没办法，夷族有我的家人啊，我不能也不敢拒绝他们。”
周斌脸上布满泪水，深深地看着三人，似乎要把他们的样貌记在心里，一字一顿道，“大哥、二哥、三哥，对不起！小弟先走一步，我房中床榻下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
李胤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听着屋内几人的对话，感受着他们的兄弟情谊，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般，沉重无比。
异族在他印象中也发生了改变，都是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啊，有敌人，也有朋友。
沉思中，房内三股暴虐的气息疯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