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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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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他什么?茅呆子?”

无论放在哪个年代,晚辈这么称呼长辈都是不敬。白告看着韦小宝,这鬼小子也不对劲。

“呵,别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大秘密给交代了,那不是呆子是什么?”

“秘密?”白告更是疑惑,于是再向韦小宝细细询问。韦小宝压低了声音,两个人一阵叽叽咕咕、窃窃私语,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稍微捋清。

原来当日一行人战胜清兵,吴大鹏两人扶着茅十八等先躲避歇息了一阵,就又谈起“那件物事”——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但茅十八确实身上并未带着那物事,仅仅掌握有一条线索,却也只能告诉给天地会的接头人。而他这次远赴千里到扬州城来,明面上是为了跟吴大鹏两人约斗比拼,实际上是得了消息,要暗中伺机同天地会弟子碰面。

吴大鹏当即便哈哈大笑,解释了“天父地母、反清复明”等一些天地会切口,甚至还跟茅十八对了接头暗号。茅十八又是惊讶又是激动,原来自己苦苦寻找和等候的天地会接头人,竟然就是一年共同争夺那物事、并且立下死斗约定的对头,也难怪他们毫不犹豫要帮着对抗清廷官兵。

其实吴大鹏两人倒是早知道了茅十八的身份,只是天地会做事小心谨慎,他们没有见面就表露身份,既是防范也是试探——试探那事物是否当真不在茅十八身上,也试探他口风严不严、是否有泄漏消息。

这下可好,吴大鹏、茅十八和王潭三人没了决斗的理由,更成了并肩战斗的盟友,各自大喜。几个人便叫韦小宝放风,避开了这毛头小子一阵细谈。

韦小宝当然不是守规矩的主儿。他搞不懂什么“天地会”、听不懂什么接头暗号,总感觉茅十八是被骗了,就悄咪咪伸长脖子偷听,但也只隐约听得“荆州”“牢狱”什么的零星几个词汇,终究搞不明白那是什么物事、什么来历……

本来事情到此也没什么,即便茅十八掌握着天大的秘密,他爱告诉谁便告诉谁,纵使真被骗了,说到底韦小宝也没法去管。

但没想到吴大鹏两人转身一走,茅十八当即就数落起人来,把韦小宝给臭骂一顿。原来茅十八最重江湖规矩,见韦小宝两人配合使出洒石灰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心中真是好不气恼。其时白告已经晕迷,他就把火气尽数发在韦小宝身上。

可韦爵爷又何尝是肯吃亏的主儿?立即就反唇相讥、大闹一场,中午时分还是出生入死、手足情深的“茅大哥”、“韦三弟”,一番闹腾下来顿时就陷入冷战。

白告听了也是大摇其头,知道茅十八的性子,有时又太过拘泥于规矩,说好听点是“正义”,说难听点就是“天真”。不过他更多心思却飘到了“那件物事”上面,暗自揣测那到底是个什么秘密,怎么竟又牵扯到天地会去了,想了半晌却一时没有头绪。

谁知韦小宝不依不饶,非得白告给个说法:“白二哥,你评评理,茅大哥这做法……”

于是白告叹息一声:“委实迂腐。用石灰杀人也是杀,用刀剑杀人也是杀,哪分得什么高下了?真到了生死关头,当然是保命要紧。”

韦小宝顿时大生知己之感,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如此。”

却听车厢外一声雷霆般炸喝:“胡言乱语!”

白告和韦小宝都是悚然一惊,原来他们在车厢里窃窃谈话,自以为低声小心,却仍是被茅十八听到耳中,也不知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茅十八继续呵斥:“他娘的,这等卑鄙手段使出,只为江湖不齿。所谓君子爱财……”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仿佛是在思索下一句该怎么说。

但白告一怔,立刻想到了茅十八之前的两个弟兄。一个叫陈末的,一个被称作“猪头”……茅十八也对他们说过类似的话。

话到一半又止住,不知茅十八是否也想起了那两位。

“总之,今后闯荡江湖,仅凭真功夫同人打斗,绝不能使这等手段!”

最后茅十八终于放弃了讲大道理,丢下这么一句总结。

白告默然不语。他“越级”击杀战力两百的高手,正是因此沾沾自喜、自认为大有功劳,此番被这一通说教,心里确实有气,但也不欲反驳,免得无谓争吵。

马车在这沉默中颠簸着又往前数里,一行人经过了一片小小村庄,看着村外一大片平整田野,许多男女戴着斗笠、挽高裤脚,弯腰站在地里插秧播种。

早晨的太阳并不毒烈,和煦的春风吹拂过脸庞,送来清新空气和泥土芬芳,也送来田间农人的欢声笑语,他们一边劳作一边唠嗑,虽苦,也乐。白告看着这绿野辽阔、耕作繁忙的景象,突然无限感慨。

这些平凡而恬适的生活,在很长一段时间当中,是现代都市居民所向往憧憬的。那么,倘若他们跟他一样,一不小心来到这里,是否又会“叶公好龙”,哭着喊着要回去呢?

真能回得去吗?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村庄和田野渐渐远离视野,马车继续行驶,速度已然放缓。茅十八的声音忽的又从车厢外传进来——

“白小子,你虽不吭声,心里仍旧不服,是也不是?你真以为学些皮毛,再使些下三滥的阴谋诡计,就可以走江湖了?真的和人对上了,三两下便捉了你去!”

白告一呆,心想这怎么又开始了?

正不知该怎么回答,茅十八却突然把马儿一停,跃将下来。

茅十八从马儿身侧驮着的包裹里取出一柄单刀,然后又掏摸出白告那一双短剑,撩开车厢布帘,大声道:“来来来!你若不服,咱们就比划比划,石灰暗器什么的你随便用,老子不三招制得你服服帖帖,便就此不再管你!”

他这么做派,白告却也有些着恼了,心想:“我便不用暗器,你难道真能三招制住我?”

“那好,就比划比划!”白告也跟着跳下马车,左右手双剑摆开架势,紧紧盯住茅十八动作。

“哎哟,你们这是关张兄弟内斗,这可不好。”

韦小宝见白告和茅十八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也顾不得生闷气了,连忙跟着钻出马车,一张脸已经煞白,双眼也滴溜溜地转。

白告忍不住笑骂一嘴:“呸,你这家伙,我们是关张兄弟,莫非你是刘皇叔了?”

“啊,这个……”饶是韦小宝性子奸猾,也被说得支吾起来。他这“中二病”早期患者,心里还当真抱持着类似想法。

白告笑了一笑,看着举起单刀摆开架势的茅十八,又说道:“茅大哥愿意花功夫指点我,我自然需要把握机会多多讨教。”

“哼,算你小子识相。”茅十八嘴角也隐隐勾起一抹笑容,紧接着喝一声:“小心了!”

说话间他大步跨上前,一刀向白告挥来,刀锋划出呼呼风声,其力宛如劈山。

白告想要闪躲,却发现无论往何处闪避,对方只需变招转向,那就避无可避了。关键时刻,他只能选择两柄短剑相交、向上一架,硬吃这一记重劈。

眼看就要短兵相接,茅十八忽而手腕一抖,一个变招使出,如毒蛇吐信,那柄刀竟迅疾地绕到双剑下方,刀尖直抵住白告的喉间。倘若再深入些儿,这一颗大好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白告惊出一身冷汗,回过神来细想时,只觉得那一个变招颇为精妙,似乎是以单刀使出了长剑的路数,但这具体是如何做的,暂时还想不透彻。

刚才那一下太快了。

这几下比划电光火石,算来不过两招而已。即便允许使用阴毒暗器,只怕连掏出来的时间都没有……他总算明白自己与真正武林侠客的差距。

后背已经微感湿润,却是汗水浸的。

“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黑龙鞭’,趁其不备的情况下,或许还有点效果,遇到真正的高手却毫无用处。”茅十八仍将刀架在白告的脖颈上,“反倒是徒然惹起众怒,人人喊打!”

白告沉默不语,知道茅十八说的是大实话,正说到了点子上。其实使用阴损手段,最重要的是名声有损,一旦被归为邪道中人,就是人人喊打喊杀、再难翻身。

道理他都懂,可他之所以沉默,已经不在于之前的争论,而是既羞忏于自己的自大、又焦躁于自身的武艺进境。

他还以为练出了内力,竟能单斗战力不俗的清廷官兵,更又成功击杀“黑龙鞭”史松,一身实力应当大有长进。

可结果却连茅十八的两招都接不住。

在白告的印象里面,茅十八的功夫即便只放在《鹿鼎记》中也是末流,如今连他的两招都接不住,倘若日后遇到那些顶尖高手,那又该怎么办?

又要修炼多久,才能达到足以“通关”的境界?……

思来想去,白告自是有些颓然。

见白告低头沉思,茅十八便收了刀,催促两个少年先进车厢里去,他自己一跃上马,又赶起路来。

白告呢,人虽然钻进了车厢里,脑子却是还在努力回想刚才的战斗。两招被制,于他实在是个沉重打击,但转念一想,万事万物总要讲究个循序渐进,他如今不过才来到这世界三天而已,一不开挂二不氪金三不用修改器……两招被制才算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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