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太阳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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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喊了一声，这是专门对大嫂说的，对两个孩子说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他抄起小江的胳膊，也不顾小江能不能跟上，转身就朝外面跌跌撞撞地跑去，他知道自己的世界有三个人而不是一个，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同时救三个人的能力，同时他也努力地清空半路的障碍，以保证后面的大嫂可以带着体重更轻的小河顺利跑出去，之后便是无尽的慌乱，具体下一步该迈向哪里，该走哪个方向，一切都来不及思考，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保护小江，给后面两个人开路，让他的世界活下去……

第二天，太阳没有照常升起，阴雨从红光出现的一刹那就开始酝酿，没过多长时间就开始断断续续的洗涤着这场灾难中的每一个英勇的痕迹，空气也不再闷热，雨中的风冷得就像刺骨的寒冰，大哥躺在一块巨木下，感慨夏日的阴雨天怎么也这么冷。

“她妈的，我怎么就不是超人呢，这根小木头，加上连在一起的这些小砖小瓦的，一只手不就扔飞了？早知道昨晚就少吃点了，这不都浪费了嘛。也不知道他们都逃出去了没有，我倒是无所谓啦，只是媳妇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她妈的！可怎么过啊！焯！”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永远有人在求救、施救、哭喊、咒骂，这些热爱生活的人一边全力的想办法解救自己的亲人、邻居，一边随时准备撤离，防止余震造成的二次伤害。他们明明已经尽了全力，但几乎每一秒都有人在告别。整场灾难像是一个针对生命的磨盘，只要他不停止旋转，就永远有生命在逝去。

去锄草的大爷刚刚赶回来，本来说干完活去喝两口酒，喝多了半路摔在了路旁的沟里，睡到半夜被剧烈地晃动摇醒了，等回了家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了，他疯狂地在扒着那片废墟，他见到了自家儿子，但是没见到自家老婆子，儿子也在拼命的刨着，父子二人从两个地方开始挖，每人的手都磨得掉了一层皮，有些地方因为不小心划到什么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嫩肉，淡黄色的液体不断地向外渗着，和泥土雨水混成了新的手套。但两人一点想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儿媳妇也在一旁，一会儿帮帮丈夫，一会儿帮帮公公，怀里还抱着吓得不断哭嚎的孩子，直到儿子惊呼了一声，大爷赶紧跑了过去，既迅速又小心翼翼，绕了很大一圈，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于是两人又开始了一轮新的疯狂，直到太阳再次落山，见父子两人在那里探着头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之后大爷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呆坐在原地，由原来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的跪姿变得浑身瘫软，一屁股坐了下去，双目无神；儿子一声哀嚎，向着身前已经挖了很深的地方扑了过去，失声痛哭了起来，儿媳妇也领着惊魂未定的孩子，小步跑了过来，跪在了一旁。

二胎计划的小两口一直没有见到，他家里的老人也只出来了一个大娘，四处给人下跪求人帮忙挖一挖自家的那片废墟，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要救，每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要去争分夺秒地拯救，只能回身跪回来，默默的说一声“抱歉”，然后转身又投入到自家的挖掘之中。

大娘起初无助到崩溃，但终究不是办法，灾难面前尊严换不到任何东西，她求来求去，换来的只有无数声“抱歉”，但她要的不是这些，只好拖着本就不太健康的身体快速的挖掘了起来。当太阳升起，有很多家的情况已经无法挽回，便有了一些无牵无挂或者无私奉献的人向这边赶来，等找到老头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无法继续使用了，只有截肢一条路可走，老头只留下了一句话“反正也要不得了，什么时候做手术都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喝了一口水，爬着就投入了新的挖掘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