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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护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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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无汲真想一头撞死。

南宫绝身中剧毒又受了重伤,在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荒野上居然活了下来,不仅在关键时刻挡了她的路,还趁机阴险地给了她一掌;而元泽林呢,大名鼎鼎的“武林判官”,一个无论内力、修为都远在她之上的武学宗师,却被她两三拳就打死了。

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弄人吗?

“南宫绝?”侯青栩瞄了眼空空的巷口,又看向上官无汲,沉声道,“你和他有仇?”

“他们一定是同伙!”黑衣小鬼插嘴道,“看到我们在这,所以想杀人灭口。”

上官无汲冷笑。

南宫绝要想杀人灭口的话,一剑就能取她的小命,哪用得着拍这么一掌。他明明是趁火打劫、幸灾乐祸!话说回来,这“紫芙香”是她从大漠带回来的,无药可解,他为何会没死?还神采奕奕,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早知当时就该一剑宰了他!

一想到杀人,她的心里就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有一股神秘的能量从丹田升起,传遍全身经脉,让她在一瞬间就充满了力量。

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现在清楚了,她才就是凶手!你快抓她回去吧,我还要带元泽林走……”黑衣小鬼说着往上官无汲看了一眼,突然一震。

不知何时,她的脸颊泛起了两抹鲜艳的红云,就连这双乌黑明亮的眼眸里都透出了红光,衬着她此刻的笑容,诡异至极。然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还笑着道:“你凭什么带走?人是我杀的,他的尸体自然属于我。”

“你的脸......***

“我的脸很漂亮,不用你多嘴。”上官无汲微笑着,眼中的红光更浓,又看向侯青栩道,“说最后一遍,元泽林是我杀的。你们想报仇就抓紧时间,我还有事呢!”

侯青栩看着她,“真的是你?”

“就是她!”没等上官无汲开口,黑衣小鬼就抢着道:“你还等什么?快杀了她啊!要是你不想动手,就让我来!”

“不,你不能动她。”

“为什么?”

虽然侯青栩原本明亮的眼眸中透着难以言喻地伤痛,声音也很沙哑,但他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在没有弄清真相前,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现在你们只要跟我走就是了。”

“都说了不关我的事!是这妖女……”

“妖女?”上官无汲接口道,“你见过我这么可爱的妖女吗?”

“你……”

“闭嘴!”侯青栩一声暴喝,打断他们的争吵,“马上都跟我走。谁敢再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拳头猛地握紧,青筋暴起。

他的冷静已经快被仇恨击垮!

死的人是他的师父,比亲生父亲还要亲的师父!最想把凶手碎尸万断的人不是黑衣小鬼,而是他侯青栩!在难以想象的伤痛与仇恨之下,他还能保持冷静,的确难得。

黑衣小鬼看他的眼神中已有了一分敬重神色,道:“元泽林说的没错。你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因为愤怒而杀人。”

“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我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妖女只是一个工具,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但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注意她的眼睛吗?”

侯青栩这才看向上官无汲,顿时微微一震。

“看什么?”上官无汲一头雾水,没好气道,“没见过美女啊?”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入魔。”黑衣小鬼道,“父亲说过,入魔有两种。一是武功登峰造极后却勿入歧途、迷失心智,就像通明教的教主严千负一样;另一样就是心魔了。从她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心魔。听说心魔最可怕,入魔之人完全已经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尤其是她这种本就心狠手辣的人,一旦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无汲失笑道:“我丧心病狂?那你想怎样?为民除害吗?”

黑衣小鬼冷哼道:“不错。虽然父亲不准我节外生枝,但你已经入魔了,留着你只会危害人间。我就是现在杀了你,父亲应该也不会怪我。”

“张口闭口都是父亲,果然是小鬼。”上官无汲微笑道,“待会儿你要是输了,不会坐在地上哭着喊爹吗?”

“谁要哭恐怕还不知道!”

长刀出鞘。

刀势一动,刀气立时排山倒海而至。

上官无汲的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她就是故意要激怒黑衣小鬼。表面上看起来黑衣小鬼和侯青栩都不会放过她,但其实他们很不一样。如果是侯青栩先动手,黑衣小鬼有可能会一起夹击,到时候她连保命都成问题,更别提逃走了。但若先动手的是黑衣小鬼,结果就大大不同了。首先,侯青栩绝对不会以多胜少,更不会像南宫绝那样卑鄙地偷袭她,所以她能有机会和黑衣小鬼一对一的较量。其次,黑衣小鬼的刀法她已经见识过了,心里也有了底,总比对付侯青栩那未知的剑法要容易。最重要的是,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侯青栩是不会让她死的。只要她制造出要死的假象,侯青栩一定会阻止,到时候她就有机会逃走了。

匕首挡住长刀,上官无汲全身距震,两退两步。

这样一退,她就靠到了后面的墙壁。

不知道侯青栩的反应和轻功怎么样,如果她跃墙逃走,就有可能被他拦下。可是若墙壁自己坏了,她穿墙而出,那就没有人阻得了她了。

所以她故意往离侯青栩最远的墙壁退去。

黑衣小鬼可没有她这么复杂的心思,追上前来,毫不迟疑地劈出第二刀。

“轰!”

一声巨响,高墙自上而下断裂。石块四飞中,整面墙壁都塌了下来。

上官无汲连换三个身法才险险避开砖块。虽然是早有预谋,但她的脸色也不由一变。

好可怕的刀气!

就算有剑在手,她也绝没有这样的威力。能不能躲过第三刀,她实在一点把握都没有。她终于明白,黑衣小鬼并不是她逃跑的工具。要想活命,她必须要有与之决一死战的觉悟!

第三刀劈来,上官无汲只有迎上。没有宝剑在手,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她必须在受伤的一瞬间置黑衣小鬼于死地。至于受伤之后怎么应付侯青栩,她已经无暇去想。

眼前就是生死关头!

就在这时,一道乌黑的影子从天而降,比她的匕首更先一步迎上长刀。气劲交击,发生一声巨响,紧接着一根细长的物品落在了她的脚下。

扁担?

上官无汲还未有时间惊讶,一个瘦小的身影已从破墙外窜出,飞快地捡起地上的扁担,迎向黑衣小鬼。

“快走!”

这句话当然是向她说的,但却是完全多余的。我们的上官大小姐反应何等敏捷,为人又何等自私,黑衣小鬼的威胁刚一解除,她就抓住空隙,一下就从破洞窜了出去,哪里有时间去管是谁替她解了围,更不关心那人的生死。

当侯青栩追来时,她的人已在五条街外。

她逃命的速度又是何等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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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担?

这算什么兵器?

上官无汲晃晃脑袋,没有再想。

逃命逃得够呛,在穿街走巷地一阵周旋之后,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那条小巷旁边的一座荒宅内。一身血迹连客栈都没办法住,只有躲在这里。等天黑以后再出去偷套衣服,马上连夜离开钱塘,省得夜长梦多。

上官无汲俯在井口往下看。

她身上满是尘土,再加上干透的血迹,实在肮脏邋遢至极。尤其是一头乌黑的秀发,上面沾满了鲜血与泥土,粘成了一团一团,想扯都扯不开。再不洗洗,就算她不嫌恶心,也不能见人了。

她正要去哪找个木桶来打水,忽然心生警觉,迅速地拔出了匕首。

“谁?”

“小姐的警觉性真高啊!”一声轻笑,一道苍老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声音飘拂不定,听不出来源,但却隐隐有些耳熟。

上官无汲的脑中浮现了那根扁担。

他是……

来人似乎也知道她的疑惑,话音刚落,就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就从墙头飘了进来。这是一位六十上下的老人,又干又瘦的身躯,稍稍有些驼背,但一双眼睛却精光闪烁,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他笑眯眯地看着上官无汲,就好象一个慈祥的老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女一样。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上官无汲看清这张脸时还是吃了一惊。

卖扇的老头!

“是你?“上官无汲显然不敢相信这一切,讶道,“方才就是你救了我?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的是王七。”老人微笑着,“白雪城的王七。”

上官无汲全身剧震,惊骇地望着这张干巴巴的脸。

这个病怏怏的老头竟然是白雪城的人!这怎么可能?而且他……他怎么会救我?难道……

心神电转之下,她稍稍回过神来,又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您是白雪城的大小姐。”王七笑眯眯地回答,上前来扶住她,关切地道,“先坐下歇歇吧!其他的疑问,小的自会慢慢解释。您的伤如何了?小的稍懂医理,就给小姐把把脉吧!”

“好。”

上官无汲无力地伸出右手。她眉头紧皱,全身微微颤抖,看来痛得不轻。可是当王七的手一碰到她,她就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左手的匕首同时架住他的喉咙。

“别动!”她冷冷道,“否则我就杀了你!”

她的手一用力,匕首顿时在喉咙上划出一道血痕。

王七的表情却十分平静,既不挣扎也不反抗,依然微笑着道:“速度很快,看来小姐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哩!”

“少废话!你到底是谁?”

“小的是王七啊!白雪城的王七!”

“是吗?”上官无汲冷笑,手中的匕首又贴近一些,“你说可知道,我这个白雪城的大小姐是多么徒有虚名。除了城主和几个丫头之外,根本没人认识我。”

王七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正在流血,笑道:“除了城主与侍女,不是还有一种人认识小姐吗?”

“谁?”

“小姐的师父们啊!”

上官无汲微微一震,惊讶地看着他。

王七还是一脸笑意:“小姐近来的刀法练得如何?可还记得用刀的第一要决是什么?”

上官无汲又是一震,“你……”

“小的是王七。”

“你是教我刀法的那个人!你……”上官无汲的眼中射出惊喜之色,但她的手随即又是一紧,沉声道,“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答错了我就杀了你。你是什么时候教过我的?”

“七年前。”

“七年前我还没习武呢!”

“不,小姐已经习武了。那天正是小姐习武三周年的纪念日,下的受城主之托,考验你的武功进展。”

上官无汲这才又是一震,终于松开手,不可自信的看着王七,“你真的是我师父?教我刀法的那个?”

王七笑道:“小姐还记得吗?七年哩!小姐的变化太大啦!小的乍见之下也没认出来,还是后来从您说话的神情语气中察觉一二。不过小姐一出手,小的就确定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除了您,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身手?”

上官无汲的脸色缓和下来,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本姑娘还是有人缘的嘛!还以为又是那个灰衣人的手下,要来杀人灭口呢!若真是这样,以王七的武功加上她此刻的身体状态,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对了,你怎么会在巷子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我记得在街上看见你,但一眨眼又不见了。你不是在跟踪我吧?”

“小的怎敢跟踪小姐?恰恰相反,小的是发现到有另外的人跟踪小姐,所以才看看是否要帮忙的。”

“谁?”

“南宫绝。”

“他?”上官无汲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怎么会……”

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怎么,他不是很冷漠,对什么也不关心吗?他也会在人群中注意到我吗?不可能啊!我又不像他一样,会什么“迷魂大法”之类的邪术,让人一看到就头晕目眩……

“南宫绝似乎很在意小姐。”王七的声音传来,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小的就是跟着他才找到小巷去的。”

上官无汲的心起了一丝异样的波动。“咳!”她一声干咳,不自然地道:“我和他有点小过节,他是想乘机向我报复。不用管他。”

“既然如此,小姐就跟小的走吧。”

“去哪?”

“当然是去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

“不用了!我在这里打坐休息一下,等天黑了就出城。”

王七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小姐太低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元泽林并非一般的武林高手,而是德高望重的名人,可称武林的泰山北斗。要杀他容易,可杀了他的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他本来一直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和善怕事的老人。可他一收起笑容,那干瘦的脸就显得极其严肃,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

“你少吓唬我!”上官无汲不以为意,“不就一个侯青栩,我才不怕他。”

“不是侯青栩的问题。小姐不妨想想,元泽林为什么会死在你的手上?”

“因为有人借刀杀人。”

“那个人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

上官无汲一愣。

这正是她心中最大的困惑。

灰衣人既然能轻易地将元泽林引来,又能通过笛声干扰元泽林的动作,那要杀他应该是易如反掌。为何又要大费周章地找上她呢?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只是要满足她挑战侯青栩的愿望?这种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吧,只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信。

还有他为何对酒楼里发生的事如此清楚……

“对了,”她问王七,“你今天也在酒楼里,那你有没有发现哪个人比较可疑?”

“可疑的人?”

“就像你说的,有人在借我的刀杀元泽林。可我刚来钱塘啊,怎么会这么快被人盯上?而且还知道我想跟元泽林交手?可见这个人当时就在酒楼之中!你看会不会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年轻人?但他的身型不是太像……但也可能不是他本人。还有那个肖云豪也很可疑,他是元泽林的朋友,当然比别人更清楚元泽林的弱点。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嫌疑最大。”

王七微微一愣,“我?”

“当然是你了!你身藏不露,还故意接近我,出现在小巷替我解围也太巧合。如果你就是幕后主谋或者帮凶,在这里把我除掉,那秘密不是永远都不会泄露了吗?”

王七笑道:“那小的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不用啦,我已经想起你了。你不仅考验我的武功,还教了我整整一年的刀法呢!”上官无汲搭着她的肩,笑道,“不好意思啊,师父。小徒一时卤莽,把您伤着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

“小的怎会生气呢,小姐那时才十岁呢,不记得是正常的。”

“这可是您说的,千万别一转身就到老哥面前去告我的状。对了,您是怎么打败黑衣小鬼和侯青栩的?在他们两个手中脱身居然还毫发无伤,真厉害!”

“哈,小的哪有那样的能耐。只不过是占了年纪的便宜,侯青栩对我手下留情而已。”

“那黑衣小鬼呢?”

“那个蒙面的小伙子吗?趁我们两个交手,抢了元泽林的尸体逃哩!”

上官无汲冷哼道:“您应该教训教训那个小鬼,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刀法,省得他以后再背把破刀出来丢人现眼。”

“不,他用的就是最正宗的刀法。”王七叹道,“天下间只怕没有任何一套刀法,可以比他更正宗啦!”

“你好像知道他的来历?”

“小的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王七微微一笑,又道,“他的刀法虽然天下无双,但论功力修为、临阵经验,小姐绝对在他之上。对了,小姐可知小的为何能找到这里?”

“我也纳闷啊!你不是帮我挡住黑衣小鬼和侯青栩了吗?怎么又这么快找到这来?难道……”上官无汲一震,“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王七点头。

“你还有帮手?他在哪?一直在跟踪我吗?”

若真的有人一直在跟踪她,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那这个人的修为绝对不容小觑!

“不是跟踪,是寸步不离的保护。”王七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惑,神秘地笑了笑,“他可是小姐的护花使者啊!若不是他,小的怎能同时阻止侯青栩与侯青栩两人呢?”

“寸步不离?”上官无汲立即警惕地环顾四周,骇然道,“他是谁?此刻就在附近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是他保护小姐,只要他能感觉到您的存在就行了。”王七悠然道,“他还要小的传话给您呢!请问可是在找水?”

上官无汲一愣,扯扯乱糟糟的头发,惊讶得道:“他就让你问这个?”

“或许他觉得这口井的水不合小姐的心意,所以让小的带您去另一个地方。”

“去哪?他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最起码他还挺善解人意的,不是吗?小姐请随我来,您的护花使者连热水和衣服都准备好哩!”

“搞什么?连我要洗澡都知道。你没看我衣服全是血吗?要是能见人,我早出城去了,哪用躲在这。”

“小姐放心,他已经准备好一辆马车,现在就停在隔街,只要过了这堵墙就看到了。”

“可是……”

“对了,他还准备了几个包子,让小姐在车上先吃着。他说您刚打完架一定饿坏了。”

上官无汲的肚子正饿着呢,闻言脸一沉,没好气地道:“他到底是谁啊?他以为他很了解我吗?我只吃菜肉包的!”

“小的看到,好象就是菜肉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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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道理上官无汲当然懂。所以她才会选择小巷旁边的荒宅作为藏身之处,因为那实在是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但这个善解人意的“护花使者”似乎比她更聪明,不仅替她找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而且有床有水有食物。

这就是聚福客栈。

记忆好的读者都会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不错,这就是灰衣人所说的侯青栩住的客栈。

——和杀师仇人住在同个客栈,如果侯青栩知道了,不知会做何感想?

聚福客栈很大,不仅装饰豪华,而且房舍众多。上官无汲住的就是一座环境清幽的独立小院,一排四间上等客房,全由她一个人霸占。水、衣服、食物全都由店伙计送来,根本不需要走出小院半步。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根本不需要担心伙计会告密,因为客栈的老板闻聚福正是白雪城的人。虽然他不在钱塘,但却安排了可靠的伙计来照顾上官无汲的起居。

据王七说,元泽林遇害的消息一传出,就在钱塘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城里就聚集了大量的武林人物,俱是各路的好手。再加上地方帮派“钱塘帮”的鼎力相助,整个钱塘都处于封锁状态,任何可疑的人都休想离城。

所以上官无汲只好等。

等到伤势痊愈、风声过后,城内的警戒稍微松懈下来,她才能离来这里。

可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上官无汲推开门,将身上被汗水湿透的外衣往地上一仍,就往屏风后的大浴桶走去。闲着无事就练武,几个时辰下来她已经把所有平时常用的拳法都练习了一遍。这些拳法要么是名门帮派的成名绝技,要么是像王七这样的“师父”亲自传授,连她自己也觉得毫无破绽,为何老哥要说她的拳法不行呢?

上官无汲皱起了眉头。

她自认是个练武的奇才。无论什么招式都一学就会,再加上有那么多的高人指点,而且每天的练习量又比常人多一倍,照理说她应该天下无敌才对。

为什么会败?

若说夏汶、元泽林等老前辈与她是功力与修为上的差距,那么叶星辉和叶孤城的那个神秘手下呢?他们也就比她大个几岁,为何会比她强这么多?还有那个黑衣小鬼,他的年纪只怕和她差不多,他又是怎么练成如此惊人的刀法?

想起黑衣小鬼,上官无汲立即就想起了元泽林。那个小鬼为什么一定要抢尸体呢?照理说,他既然替元泽林办事,就应该保护他才对,为何看到元泽林死了却那么平静?而且从他和侯青栩的对话看来,他们有一定的关系,可是又好象互相都不认识。

这一切都太奇怪,太可疑了。

那个在暗中吹笛的灰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元泽林?黑衣小鬼又为何不肯把尸体交给侯青栩,而一定要带走呢?唯一可能知道内幕的就只有侯青栩了。可是她刚刚承认杀了他的师父,去找他要答案不是自找死路吗?但若不去的话,她不是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不自知吗?

上官无汲一下从水里跳了起来,拉过一旁的衣服。

不行!

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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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云淡星稀,万籁俱静。

侯青栩就站在灯下。火苗跳动着,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短短的两天,他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本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已经消失,就连那明亮的眼眸都暗淡了下来,没有了那顾盼神飞的神采,显得无力、憔悴。此时他负手而立,剑眉紧锁,双目直直地盯着烛火,就好象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直到这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窗外进来后,他才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身材消瘦的小伙子,头发全部用绳束起,稚气未脱的脸上不带一丝的表情,显得十分干练。他一看到侯青栩,二话不说就把右手衣袖卷了起来。

在他的手腕上,骇然也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绳。

侯青栩微微一震。

“这是元泽林给我的。”小伙子冷淡地道,“他说你见到自然明白。”

侯青栩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小伙子道:“一个月前他是不是交了一封信给你保管?”

侯青栩点头。

“他要你把信交给我。”

“什么时候交代的?”

“一个月前。”

“一个月?”侯青栩又是一震,“一个月前师父就……”

“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小伙子平静地道,“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你可愿意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的不多。我只是一名信使,专门替我的主人送信和收信。一个月前元泽林用暗号联络了我的主人,所以主人派我来见他。”

“你的主人?”

“你不必知道。”

“那我师父说了什么?”

“他说他已写好两封信,要我将其中一封送给某个人,而另外一封则暂时放在他的大徒弟侯青栩那里,等他死后再交给我的主人。我昨日未时听到死讯,已经以最快速度赶来了。”小伙子说着伸出手,道,“我能说的就这些,把信给我。”

侯青栩从怀里拿出一张没有字的信封来,目光黯然地道:“师父让我一定要随身携带,原来是为了这个。他早就料到……那他可留下什么话给我?”

“没有。”

侯青栩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缓缓道:“谢谢。”

“我是为主人办事,你不用谢我。”小伙子将信封收好,突然道:“你可约了人?”

侯青栩摇头道。

“有人躲在外面很久了。”小伙子淡淡道,“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看来功力十分深厚,我们的话很有可能被听到了。”

侯青栩微微一震,目光往窗口望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神色。“为何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他离得很远。”小伙子冷淡地道,“如果你不想这件事被人知道,就自己看着办吧!我是不会被人跟踪的。”

他冷淡地说完,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身影一闪,就如一缕轻烟飘过。

这样的轻功堪称冠绝天下!

侯青栩的眼中也不由现出惊讶之色,他显然没有料到一个信使会有这样的身手。不过他的注意力马上又被一道轻微的叹息声吸引。

“好厉害的轻功,连我都有点自叹不如呢!”

门被推开,一个人就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此人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身形高挑纤细,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侯青栩看见这双眼睛,不由得一震,沉声道:“你还敢出现?”

“天下间还没有我上官无汲不敢做的事。”蒙面人说着扯下面罩,漂亮的脸蛋上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道,“早知道先别讲话,这样你就猜不出我是谁了。”

侯青栩淡淡道:“你的眼睛很特别,看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上官无汲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不仅灿烂可爱,更是天真无邪,让人一见一下就能心情愉悦。谁能相信这样的一个女孩就是杀人凶手呢?

侯青栩静静地看着她。

“不用说,你也知道我就是躲在外面偷听的人了。”上官无汲从容地在桌旁坐下,不仅没有一丝的不自在,还显得十分从容,微笑道,“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原本我是来解释的,可现在好象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怎么说呢?反正你师父是一定会死的,死在谁的手里都没有分别。真正的凶手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不过看在你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用我聪明的头脑帮你分析一下这整件事。怎么样?”

侯青栩平静地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小巷里。”

“我去见你啊!”

“我?”

“你不知道吗?我昨天下午在酒楼里碰到你师弟宫隐日了,还动手教训了他。他没跟你说吗?我还以为他会哭着来找你呢!”

“隐日?你把他怎么样了?”

“就打了一拳,不痛不痒的能怎样?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找我,自称是你派来的,我就跟他走了。结果他把我带到了那条巷子里,紧接着又来了一个戴面具的灰衣人,说要跟我合作,让我帮他杀一个人。不用说,你也知道他说的人就是你师父了。果然没多久,你师父就来了。接下来发生的事,相信你也知道了。”

侯青栩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沉声道:“也就是说,你在不明情况之下就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提议,联手暗算我师父?”

“什么联手暗算?我们是单打独斗,完全公平的好不好!”

“你一个人?灰衣人呢?”

“他脑袋被驴踢过!”一提起这个人,上官无汲就一肚子火,“一出现就把自己的手下给杀了灭口,又说了一通莫名奇妙的话!后来你师父来了,他立即就夹着尾巴溜得比兔子还快!”

“我师父有没有见到他?”

“没有。他安排了手下在那附近放哨的,你师父一靠进,就有人给他吹哨子,他就走了。”

“他没有出手?”

“没有!”上官无汲不悦地道,“你这是什么话啊?我就不能单独打败元泽林吗?告诉你,是我杀了他的!一个人杀的!”

侯青栩还是平静地看着她。

经过了一天的时间,他的心情似乎已经平复了下来。更确切地说,是他的悲痛已经转入了另一种境界。面对如此无理的话,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你杀不了他。你要么在说谎,要么就是漏掉了什么。”

“什么话!我凭什么就不能……”上官无汲愤愤不平地说着,迎上侯青栩的眼睛,又突然怯了气,道,“是,那个灰衣人是帮了我。他在关键时刻吹了一下笛,然后元泽林就像傻了一样站着不动,结果就被我打死了。”

“什么样的笛声?”

“就是笛声喽!反正我听着跟一般的笛声没什么区别,就是稍微尖锐了一点。”

侯青栩沉默。

“现在你都明白了吧?不管我出不出现,你师父都必死无疑。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事先交代好后事……咳!我是说那两封信。反正现在跟我无关了,你节哀顺便吧,我走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但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尸体怎么样了?你带回来了吗?”

侯青栩没有回答。

“真的被黑衣小鬼抢走了?他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再说,现在有很多江湖朋友赶来帮你的忙,要找个人还不是容易……”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侯青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上官无汲一愣,“什……什么问题?”

“如果我师父的死是早有预谋的,那你认为这些赶来帮忙的人里有没有可疑的?”

“当然有!你想,那个灰衣人为什么能把你师父引来?说不定就是熟人呢!就算不是,至少他的手下也是。如今尸体下落不明,他肯定要派人来打探消息的,说不定他自己也来了呢!”

“我想让姑娘帮忙。”

“我?”上官无汲又是一愣,“我又没看到他的脸,怎么认得出来?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狡猾,都已经戴着斗笠罩着黑纱了,居然还在里面带个面具!连说话都是用假音。”

“可是他认得你。”

“那又怎样?”

“有很多自愿赶来帮忙的江湖朋友也住在这个客栈。既然这个人的目的是要打探消息,他当然会尽量靠近我,所以他一定就在附近,说不定也在这个客栈里。我想让姑娘帮我把他引出来。”

“怎么引?”

“我也是被人引到小巷的。可见那个灰衣人在利用了你之后,想借我的剑杀人灭口。如果他看到你不仅没有死,还跟我在一起,会怎么想?”

“当然是害怕了!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想杀了我……”上官无汲说着突然一震,“你想要……”

“只要这里有一点响动,他们就会赶来。如果见到我们两人打起来,就会一起帮忙。”

“那……”

“那你就会被抓住,到时候我会告诉他们,你是疑凶之一,我要通过你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这样只要是清白的人都不会动你。”

“可是灰衣人却一定会想办法杀了我!”

“我会尽量保护你的安全。”

“靠你?”上官无汲毫不客气地道,“得了吧!你要真本事的话就不会连你师父的遗体都保不住了!还想拿我当诱饵,凭什么?”

“凭你原本就是凶手。”

上官无汲脸色一变,“你……”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侯青栩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沉声道:“做了错事还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你真的认为杀人是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的吗?”

“我是被利用的!”

“可是你不仅没有后悔,还十分得意。”

“我哪有……好吧!是有那么一点。那又怎样?换作是你,杀了大名鼎鼎的武林判官,你会不得意?当然了,如果他不是你师父的话。”

“换做是我,根本就不会无缘无故地动手,更不会随便杀人。”

“是吗?既然你这么善良,那就放过我啊!如果我被你害死了,你不是也良心不安吗?”

“那么你呢?你杀死了无辜的人,为什么不会不安?为什么不用要求别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我……”

“我说太多了。”侯青栩的目光突然又暗淡了下来,“我有一个妹妹,要是还活着的话也跟你差不多大。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眼睛,就觉得很亲切,也很喜欢你。我想我妹妹如果还活着,也会是像你一样天真可爱。可惜我看错了,就算你笑得再可爱,你的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冷漠和残酷。”

“所以你就要杀了我?”上官无汲冷哼道,“你才是卑鄙小人,伪君子!”

侯青栩没有反驳,只是伸出手,手掌一摊开,床头的剑就“嗖”地一声飞到他的手中。

跟他一比,上官无汲的“御剑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得罪了。”他淡淡地说完,就缓缓地拔出了剑。

剑光亮起,剑气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上官无汲的脸顿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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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对决,重在心战。”

上官无汲一直不相信这一点。她始终认为,只要她的速度无人能及,招数精湛绝妙,剑法完美无暇,那她就绝不会输给任何人。但现在她才发现,她之所以不明白这句话,只因为她还未曾晋级顶尖高手之列。

剑气破空而来。

这一剑的速度不及她的一半,剑上的气势与力道也不惊人,更是没有任何玄妙可言。这实实在在、平实无华的一剑,却让她生出一种难以抵挡的感觉。

上官无汲向后退去。

“砰!”

一声巨响,桌子连带后面的屏风被剑气一下劈成两半,她滚倒在地。身体一滚再滚,霍地翻起,闪电般拔剑出鞘,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侯青栩直刺了过去。

这一剑已是她平生所学之至。

夜深人静,刚才的声响足以传得很远,要是其他人闻声赶来就糟糕了!

侯青栩迎来,一掌劈中剑身。

长剑亮起耀眼光芒,她虎口剧震,长剑顿时脱手而出,整个人被震得向后飞去,心里却暗喜。——侯青栩弃剑不用,一定是怕伤着她。既然如此,别怪她先走为上啦!

心中打定主意之后,她故作不敌地后退,实际上却暗提一口真气,顿时身轻如燕,闪电般往开着的大门间窜了出去。正要逃之夭夭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只见两道寒光闪过,一剑一戟已经迎面而来。

“哪里走!”

帮手来得好快!

上官无汲心中暗惊。为避免被侯青栩截住,她此时的速度早已达到极限,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有去无回,如何停得下来?眼看身体就要撞上兵器,她的眼中突然亮起了耀眼寒芒,脚踏奇步,如游鱼般从两把兵器间、两个人之间穿了过去。

她的步法确实举世无双。

可惜她面临的阻碍并不止这两样兵器这两个人而已。安然夺门而出,脚步还没站稳,一把大刀已经临空往她天灵盖劈来。

上官无汲一下矮身,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却不是迎向大刀,而是背后的剑。

侯青栩的剑!

还好前面这人的功力远不及她,要不然让他们这样前后夹击,不变成肉浆才怪!现在必须先全力抵挡侯青栩!至于前面这人,看这刀势,以她的护体真气应该可以捱上一刀,只要一争取到空隙就马上把他杀了。

刀未到,长剑已经和匕首相接。

上官无汲全身剧震,整个人直飞出去,重重地撞上一棵大树,顿时树叶像暴雨般落了下来,偌大的树干竟然震个不停。

好可怕的剑法!

只是一剑就震得她手足发麻,全身瘫软。她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侯青栩的对手!要想活命,唯有让侯青栩主动收手。几乎是未禁思考地,她一下就抬头望向侯青栩,眼中满是恳求与恐惧之色。

——要扮可怜,再也没有比她更有天赋的人了。

果然,侯青栩微微一震,停在了原地。但其他人可管不了这么多,吆喝声中好几样兵器几乎同时往她身上招呼。

上官无汲的嘴角泛起一丝小人得志的笑意。

这个笨蛋果然不是杀人的料!只要他不动手,剩下的这些小喽啰根本不够看!这样也好,就让本姑娘先送你们归西,我倒要看看这个笨蛋会不会后悔!

她的手腕一翻,匕首已经绕过一把单刀,往后面的人刺去。

“住手!”

一道蓝色的身影几乎以不可能的速度从树上射了下了,挡在了上官无汲的面前。还没等她看清这个人的脸,手腕已经被牢牢抓住。此人不仅力气很大,抓得她动弹不得,速度更是惊人,只是一纵,就带着她退到了墙头。

“侯青栩已经放你一马,你还有脸要杀他的人?还不快走!”

“你……”

上官无汲还没来得及发问,对方手腕一甩,早已把她扔出墙外。兵器破空声、吆喝声从后面传来,她这才记起眼前的处境,赶紧足尖一点,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至于她的救命恩人怎么办?

不好意思,这可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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