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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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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法书佯装着起了兴趣,往下追问道:“不知你们之间都经历了何事,说出来我与你拆解一二,或能弄清楚当中的关键所在。”

谢从安闻言面露惊喜,“对呀,你也是个极聪明的。”于是将与林依瑶相识之后的来往说了一回。

听罢三局斗富的起因过往,曾法书将扇子一阖,“这不简单的很了。”抬手将桌上的杯子推了过去,点着杯沿道:“十成光的琥珀珠就是泄漏秘密的关键点,这话还是你自己亲口说出去的,更难撇清怀疑。”见对面两人都不明所以,只得再解释道:“你只需想想,如此难得一见的东西,你不但知道还能讲清楚它的来历,什么人才能有这样的见识。对方只需顺着这条线去查,自然就能知道当时这东西是如何被曦世子从宁王府后宅里要了出来,不论它最终是如何到了这位林姑娘的手中,总之,此物并不涉及什么大的秘密,都是些明面上不难查到的信息,被人问出来也无可厚非。”

谢从安看着他沾着水在杯子周围画出的线条,根本不买账。“所以呢?跟王曦认识的人多了,又不是就我一个。而且长安城里倒腾珠宝生意的,自然会知道那东西的来处。更别说什么十成光琥珀珠的来历是我顺口瞎编的。我怎么会知道它一串珠子有什么故事。”

曾法书被她噎的一时无话,缓了缓才道:“你自己也说了,那林姑娘此行是来查你们身份的,那她自然也知道不少关于你们过去的事。你倒真该好好地想想,究竟有什么事情关系是会让她捉住了,再与曦世子这里联系上就能直接得出答案的?”他说着将谢从安的杯子挪去去放在了线条的另一头。

谢从安心里早已清楚,与笙歌对视一眼,答无可答。

“这次真的要完蛋。”

她坐下叹了口气,想了想又摇头道:“罢了罢了。说来我也是杞人忧天,只担心那不透风的墙把这事情吹到不该去的地方,害了我这条刚捡回来的小命。但是,也许这事儿就不会发生呢。所以他爱怎么就怎么来吧。反正不就一死,我也已经死过了好几回呢。”说着伸个懒腰,转对笙歌道:“这第四局我是必然要输了。但目前还急需一笔银子把兰姐姐的玉佩赎回才好。你快借我些钱用,改日必然翻了倍的还你。”

“我哪有钱送给你去做好人。”笙歌也不买账,直接翻了个白眼。

“好笙歌,你就帮帮我吧。”谢从安又拉扯着跟她撒起娇来。

曾法书抬手掩住个哈欠,道:“我今日着实是累得够呛。不如将你的屋子借我歇歇脚如何?”

谢从安这才想起樱桃和夏松只怕还在屋里等着,便不顾笙歌的脸色,一摆手,豪气万千道:“去吧去吧。”

她起身亲自将人送了出去,回过头来却已经换了副脸色,“方才他叫那假王爷什么你可听见了?”

见她忽然换了个人似的,笙歌愣了一下,“你这是又发现什么了?”

谢从安边想边道:“我只是刚记起来,方才他急奔回来时,口中唤的似乎是林小姐。”

“所以呢?”

“他怎么会唤那个假王爷林小姐。我也是才刚知道她姓林的,你都还不知道呢。”谢从安提醒到。

笙歌恍然,“我那时还以为听错了,许是叫的你那个假名字?”

“这样倒也有可能……大概,是我听错了吧。”谢从安顿了顿,“话说回来,你主子真要杀我的话,外面那些杀手也不会就这样没了。我这连杀手的面都没见着呢。曾法书如果真的是他派来杀我的人,到现在这会儿至少也能杀我好几回了。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她边嘟嚷着边摇着头,忽然又苦了脸,回来拉着笙歌的手臂哼唧起来,“我去哪里找银子啊。兰姐姐的玉佩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我管不着,你给我出去。别拉着我烦了。”笙歌推着她往外走。

“那孙家呢,孙家查得如何了?”谢从安扒着门框不肯撒手。

“我已派人细查去了。出了消息自然就会给你送过去。”笙歌将她手指一一拨开,“快去想想那玉佩怎么办,不然你们家兰姐姐可要伤心了。”说着翻个白眼,随手将屋门给关了。

谢从安思来想去,只觉得那句古话说得好,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自己这种穷光蛋要如何才能变出钱来解决眼下的难题。

“资源变现,资源变现,资源都在哪里啊!”她念念叨叨的往外走,在大厅里摸来看去,惹得几桌客人都投来奇怪的目光。

人,物,酒坊,酒?!

在厅中兜兜转转之间,目光突然落在一旁的桌上。刻着夏家酒坊标记的酒壶让她眼前一亮。

得了指示的谢从安抬脚飞奔,果然是流年好转,让她正正巧巧的赶得了一个好时候。

她背着手,一脸笑意站在被绑着吊起的黄岭面前,看着他毫不顾忌,眼巴巴瞅着狗子怀里的酒壶,实在是绷不住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竟然跑来这里偷酒喝?这么没眼见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也是难为你了,难不成也是跟我一样,没钱买吗?”

一句话却没想到真戳着了黄岭的肺管子。他没好气道:“我怎么没钱!明明是你们不卖!好好的东西都做出来了,拿什么腔调!不会做生意的小丫头片子,只知道拿骄!”

“好一句只懂拿骄!”谢从安连连拍手,笑道:“要知道这酒可是我们做出来往长安城里孝敬大人们的。你算什么身份,也敢来抢头酒。”话音一转,“不过嘛,也不是没得商量。你要真喜欢,咱们可以算算账,你能拿多少银子来抢这头一,啊,头十壶?”

后脚才进屋来的傅方被她这话吸引了注意,一边取下脖子上的布帛擦着手,一边将狗子送来的酒壶打开嗅了嗅,找着个杯子倒出尝了一口,皱着眉想了想,轻轻点头,又拿起个杯子倒了些递过去给谢从安,“这回的绵厚劲儿可有你说的那个味道了?”

谢从安一见到傅老伯来了,两眼早笑得眯起来,接过狗子送来的酒,小心闻了闻,不留神瞧见黄岭那嘴馋的模样,便故意将戏拿足了十分做,小啜一口,连连点头,又含了一大口,慢慢的吞咽下去,一副满足的样子。

那酒水尚未入口就能闻到粮食的绵厚香气,饮入口中却又惊觉其清冽如水,并无辛辣之感,咽下后始觉唇齿留香,在酒劲儿上头的晕晕沉沉之间,不知又从哪里渐渐生出些花果味的甜来,当真让人有了要生出美梦的感觉。

“傅伯伯,你这手艺真的是绝了。”这下子谢从安顾不得演戏,一口饮尽,赞不绝口。

傅方摸着胡子道:“还是你这四幕大戏的主意好,我越是琢磨,越是生出许多想法和感慨。只是,不知你这四个戏的顺序究竟是怎么排的?到底是谁先、谁后?”

谢从安嘿嘿一笑,“这也正是我该来同您商议的。四幕大戏究竟谁先谁后,思来想去我也不拿准。且说这世上人人有梦,却无所谓从一还是从无。道家只说三生万物,其实又是无中能生有,有亦能化灰的意思。至于放在梦中感悟人生一境,也并非是那万众归一的门道。所以,我想着不如咱们就随便什么顺序,端看酒客的心境,如何?”

傅方摸着胡子,将她的话反复琢磨一回,点头道:“小儿论道,有些意思。”

一旁吊着的黄岭早已被二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听到此处更是难耐兴奋:“什么四幕戏,你们说的什么东西。那酒快拿来让我尝尝。我有的是钱。你跟我开个价,我买你那头酒就是了。”

“早说有钱不就得了。”谢从安笑笑,示意狗子去解开吊他的绳子。

傅方并不知道谢从安想干什么,却知道这姑娘做事向来心有成算,便未加干涉,只在一旁坐观。

黄岭被放下来,手脚却仍是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勉强挪动,靠在桌角上。

他见到傅方任由谢从安做主的模样,反而真把这丫头当成夏家酒坊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了,认真同她商议起来:“丫头你快开个价,我说了要买你这头酒,当真不假。”

“你要买哪只头酒?方才那支是一套的,不单卖。若是前几日送上扶风馆给大伙儿尝鲜的那个倒是可以商量。”谢从安又倒了一杯,不紧不慢的啜着。

美酒在前,黄岭怎可能放过,馋得要命便一口气咬死:“我都要了。”

“不行,”谢从安连连摇头,“都说了这次的是一整套的,要往长安城送礼去,不能卖。”

“你的另一只酒早就送去扶风馆了,还跟我在这里论什么头十壶。骗人也找个憨傻的骗,老黄我才不上你的当!”眼看那壶酒被这丫头一杯接一杯的倒出来,急得他直接拆穿了面前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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