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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境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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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界,北穹境,太微山。

“七杀影莲、起!”

伴随一声轻喝,一道潇洒俊逸的蓝色颀长身影,脚踏一朵黑莲,自山腰处一座老式院落中一跃而起,隐隐有冲天之势,轻松越过山巅,直直落向名为望海的崖壁上方。

崖前云海波澜壮阔,不遑仙境。

望海崖旁,一位姿容绝美不似人间颜色的绯衣妇人正临崖观海。

身前尺许便是万丈深渊,身后寒风迅疾且劲,尽管妇人身姿窈窕单薄,那副足以倾倒众生的精致面容上却并无如履薄冰的谨慎小心,反而一副处之泰然的古井淡然,只是双眉微微有些起蹙,让人难以探测她此刻心中究竟是喜是忧。

踏黑莲自高空而降的蓝色身影终是落至崖前,黑莲搅开山顶的浓厚雾气,露出一副足可与崖前绝色妇人相匹配的青年俊美容颜。青年身披蓝色长衫,背负一柄墨色法剑,目光瞥见崖边妇人的一瞬间,面上神情柔和到了极点,嘴角噙着一抹暖暖的笑意,举步朝妇人靠拢。

“栾儿,你用传音术唤我?”

被唤作栾儿的绯衣妇人微笑颦首,惊为天人的精致脸孔上绽放出一朵倾世莲花,“我想让英哥来这太微山顶,陪我看一场日出。”

“这有何难?”

一袭蓝衫的俊俏青年仿佛偷尽了天下温柔,又将它们全都揉碎在了眼中,他缓步来到不似食人间烟火长大的妇人身后,解下蓝色长衫,轻轻为她披上。

“只是这清晨露水未开,再加上这太微山顶高处生寒,栾儿当心莫要沾染了湿气才是。”

“对不起,英哥。”

气质同样秀雅绝俗的妇人抓住青年为她披衣的修长手指,嘤咛着道:“我这两日一直心绪不宁,当真难为你了。”

“说什么傻话,我的好栾儿。”极尽温柔之能事的青年反逮住妇人的一双青葱玉手,与她十指相扣,柔声劝慰道:“我知道栾儿你在担心什么,但那只是你的一场梦罢了,未必会成真的。”

“可是这梦已经……”

“栾儿,快看!”青年有意打断了妇人的话,指着山崖对面东方天空的鱼肚白之处,“日出开始了。”

妇人知趣地没有再说下去,依偎在青年的怀中,将脑袋倚靠在青年的肩头,一起欣赏起这副山巅云海所独有的日出美景。

一片静默中,东面的天空渐渐由黎明的鱼肚白色,转换成恬静淡雅的浅蓝色,接着在浅蓝色的面纱之下,一团火红的光晕又逐渐显露出来。当浅蓝色尚未完全散去之时,一轮红日已缓缓跃然于东方。黎明的阳光并不刺眼,淡金色的和煦光线折射在山顶的雾气上,在这对情侣眼前投影出魔幻般的色彩。

“如果栾儿喜欢,我可以每天都来陪你看日出。”蓝衣青年紧搂着身边的妇人,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还有日落。”

“英哥……”妇人饱含深情地凝望着眼前这个被她托付终身的青年郎,但在眼眸深处,却始终潜藏着一丝抹不去的忧愁。

心似双丝网,内有千千结。

他越是温柔,她便越是担忧。

“英哥,我何尝不愿与你携手观遍余生中的每一个日出日落,只是今日之后,恐怕……”

“栾儿,”一脸怜惜的青年伸手抚弄着她的青丝云鬓,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那也许真的只是个梦罢了……”

“英哥,你知道的,巫女从不随意生梦。”妇人神色认真的脸上,没由来地闪过一抹幸福的笑容,转瞬间却又被担忧之色掩了下去,她忧声道:“而且,这个梦,已经实现了一半了……”

“实现了一半?”

青年不解,他注意到了妇人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并非有意卖关子的妇人不答反问道:“英哥,你还记得一年前我那个梦的内容么?”

青年闻言心头涌出些许无奈,那个梦他已经听妇人说了不下十余次,怎会不记得?可他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语气听起来也极为委婉,他柔声回答道:“你梦到你有了身孕,而我也在同一天入选五烈仙魔巡,从此一去不回。可栾儿你要知道,第四十九届五烈殉时,我韩家一位先祖便已上了五诀山,距今尚未超过一甲子,按理,这一届的五烈殉,绝不该再有我韩家人什么事才是。”

“话虽如此,但我惟恐梦境成真,更何况如今,”妇人话说到一半,抬起一只玉手轻抚小腹,微笑中带着无尽苦涩,她接着道:“如今,我腹中已经有了英哥的骨肉了。”

青年闻言神情微微有些发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登时掩饰不住心中狂喜,他一把握住妇人柔弱双肩,话语中竟带了几分紧张,他不敢相信地问道:“栾儿,你此话当真?我要当父亲了?”

妇人只是略微羞红了脸颊,微微颔首。

“哈哈哈哈!”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蓝衫青年终是忍不住心中如波涛般澎拜的欣喜,开怀大笑,似乎还嫌不够,竟又一个健步迈至万丈悬崖边缘寸许之处,对着茫茫云海放声呐喊道:“我韩英要当父亲了,我韩英有儿子了!哈哈哈……”

兴奋的声音回荡着整座太微山山巅。

被唤作栾儿的绝美妇人忍不住轻轻嗔笑道:“傻瓜,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一定是个小子,如果是个丫头,我们就再生一个,直到生个小子为止,哈哈。”唤作韩英的青年遏制不住满心的欢喜,再度纵身来到妻子身旁,轻轻刮着她挺翘的秀美鼻梁,责怪道:“栾儿,你可真调皮呀,这等天大的喜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妇人却蓦然变了颜色,忧心道:“可是,英哥,那个梦……”

“傻栾儿,你可真是我的傻栾儿。”

韩英用食指尖轻轻戳着妇人的额头,“我们两个有孩子,这是迟早的事,又怎能算作是应验梦境?难道我梦到亲吻你之后会有横祸加身,我这一辈子便就不再亲吻你了?”

韩英说着便作势要俯身亲吻犹自忧心满怀的妻子。

栾儿脸颊闪过一丝幸福的羞涩之意,她轻轻推开韩英,呼吸略有些急促地道:“这……英哥,你居然还有心思玩笑。最近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你知道的,巫女素来少梦,倘有生梦,便一定有所征兆。”

“好吧,栾儿,那你说,如何才能令你安心?”

面对妻子的忧心,韩英终于收起笑意,神色正经起来,只是目光依然极尽世间温柔。

“两条路,”栾儿迎着夫君温柔似水的目光,娓娓说道:“第一,英哥你自毁修为,做一个普通人,我们夫妻从此便可双宿双栖一辈子。”

韩英脸上的色彩刹那间暗了下去,眼神中的温柔也顿减,却迟迟没有应声。妇人似是对自家夫君会有如此反应早有预料,可她并未立即放弃,央求道:“不用尽毁修为,五成也足够了。”

“对不起,栾儿。”韩英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充满歉意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坚决,“韩英的肩上除了爱情,还有着韩家世代的祖训。”

话音落定后有短暂的静默,妇人眼眸深处尽管难掩一丝失望神色,但她依旧努力维持着笑容,只是不经意抬起指尖拭了拭眼眶,她继续道:“无妨,还有第二条路。我们暂时离开韩家,离开太微山,隐匿踪迹,待三年后的五烈仙魔巡尘埃落定后,我们再徐图后策。”

韩英闻言抬起头,一眼便瞥见妻子即将溢出眼眶的晶莹水珠,心中顿时一阵疼惜。

“啪!”

一记清脆声骤然响起,竟是韩英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而后他迈前一小步紧紧搂住妻子,温柔地吻去她已经滑落在面颊上的泪滴,他轻轻应道:“好,我答应你。”

两人紧紧相拥,一时再无言语,直到栾儿缓缓推开韩英,催促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打点一下,今日便启程离开,只要我们还留在这太微山一刻,我的心便始终安不下来。”

韩英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柔,微笑着朝妻子点头。

“郎情妾意,属实可惜!”

蓦然间,一句极细微的叹息声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尽管这一声轻不可闻,却并没能逃过韩英的耳朵。

“谁?七杀、现!”

韩英剑眉陡然一皱,右手双指并拢凌空虚划,身后所负墨色法剑清鸣一声,应声出鞘朝着不远处虚空一剑斜斜划下。远处雾气传来“嘭”一声爆响之后迅速散开,从中显现出四道人影来。

“厉害厉害,不愧是七杀术正宗传人,太微山韩英之名,当真名不虚传。”四人中一位头发花白的鹰眼老者率先开口,听声音正是方才叹惜出声的那一位。

老者拍着手掌,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并排立在他身侧的一位脸上长满麻子的长者一眼,继而轻笑道:“区区四十三尺百里寻踪之术,未曾吟唱,无需结印,单是法剑空挥,便能破去师弟你以全力施展的灭迹之术,当真是后生可畏!”

麻脸长者听到这话,老脸有些微红,嘴上却毫不尴尬地附和道:“的确是天纵之资,老朽汗颜,我等此行总算是没有白走这一遭。”

晨风拂过,雾气很快便散尽,韩英也逐渐看清了四人模样。说话的两名长者他并不认得,但另外那两位未发表任何言论的老者及中年人,却是他的祖父韩飒以及他的父亲韩迟。

韩英不敢失了礼数,当即毕恭毕敬地俯身行礼,“英儿拜见祖父、父亲。”

已是风烛老人的韩飒面色并不好看,他先是目光凌厉地剐了一眼杵立一旁并未主动跟随夫君一同施礼的栾儿,转而盯着韩英沉声质问道:“你要下山?”

“祖父,栾儿她怀上了我们韩家的骨肉,您要当太爷爷了。”韩英心知与妻子先前的对话多半是被听了去,所以他并不正面回答,指望着能够蒙混过关。

可韩飒虽然上了年纪但脑子却并不糊涂,只见他板起面孔,语气更加重了几分,“我问的是你打算下山去哪?”

韩英心中莫名有些奇怪,祖父平日里虽然也是不苟言笑,对自己这个嫡长孙却向来是疼爱有加,极少苛责,今日却不知为何,语气和神色都有些过于严苛了。

奇怪归奇怪,眼下还有两位外人在场,自不可如私下里一般乖张行事,于是韩英只得硬着头皮答话道:“祖父,栾儿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如此对胎儿也不好,我想,我想带她下山去散散心也好。”

未曾想,祖父韩飒听到这话却一声冷哼,漠然道:“不必了,我韩家的子孙,岂会因一妇人而有损伤!若真是如此,你这儿子不要也罢,生下来也不过一个废物,要他何用?”

韩飒说这话的时候,凌厉眼神已丝毫不加掩饰,一对冷眸直勾勾地逼视着鸾儿,仿佛要将她腹中胎儿给看穿一般。然而,外表弱不禁风的栾儿,在此等目光灼灼的逼视之下,非但没有怯懦低头,反而不卑不亢,与韩飒的冰冷视线举目相迎,面上神色更是丝毫不为他的犀利言辞所动。

“韩世兄此话不然。”鹰眼老者似是觉得场面氛围有些过于尴尬,出面打圆场道:“令孙如此年纪便已名冠天下,天资之高实乃千载难逢,而老朽观令孙媳蕙质兰心,想必这腹中之子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我等倒是要恭喜韩世兄了。”

麻脸长者也再次出言附和道:“此话然矣,这凡间一界的顶梁,向来便非太微韩家莫属。”

“哪里哪里,些许家丑,让两位见笑了。”韩飒不便在外人面前发作,当即神色稍缓,扭头道:“英儿,还不快见过宁、肖两位叔祖。”

韩英闻言顺从地向二人拱手作揖,算是见礼。

“好好好,后生可畏。”姓宁的鹰眼老者对他不住的点头称赞。

韩飒接过话道:“英儿,你可知这二位叔祖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孙儿不知。”

一旁迟迟未曾开腔的父亲韩迟在此时接过了话茬,替父亲代劳道:“英儿,你已入选五诀术者,将于三年后代表北穹境参加第五十一届五烈仙魔巡,这两位叔祖是专程来接你的。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和两位叔祖一起上五诀山。”

“我是五诀术者?”

韩英闻言犹遭晴天霹雳,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缓缓转过头望向心爱的妻子,心中已是懊悔不已,令妻子日夜担忧的梦境,如今竟然真的应验。

宁姓老者笑着从怀中摸出一物,展露出一脸的崇高敬意,他高举手中之物,宣令道:“不错,执者金令在此,钦定太微山韩家七杀术法传人为五诀术者,今日便随我等一同上五诀山,备战三载后,赴第五十一届五烈仙魔巡!”

被他握在手中的,是一枚已然历经斑驳岁月的金色令牌,正面镌刻有一个“执”字,尺寸堪堪一握。

晨光照射下,这枚小小令牌所反射出的斑驳金光并不耀眼,可谁敢想象,这区区一枚令牌可是大有来头。

它曾令整个北穹境谈虎色变,令天下修炼术士闻风丧胆,无数高人隐士因为它的存在宁愿老死深山,多少名门正派因为它的莅临从此心惊胆寒,路见不平因它不敢拔刀,身怀绝技为它不敢出头,人、兽、灵三族皆对其恨之入骨,更有甚者,甚至直接将它称为阎君催命符!

阎君催命符,谁见谁死!

宁姓老者身为持令者,自然清楚这块令牌的分量,他也并无炫耀之意,每次不过借它的名头恰到好处地稍稍加以威慑,因此宣令完毕,他便立即将令牌收入怀中,望着面色如临天劫的韩英,他笑着安慰道:“贤侄孙,你无需紧张,须知此事乃是你韩家的荣幸才是。千年来,你已经是韩家第十三位入选五诀术者的子孙了,凡间界可少不了你韩家啊。”

“如此荣幸,请恕我们韩家无福消受!”

一旁的栾儿终于不再沉默,她从韩飒身上收回目光,冷不丁夺过话道:“论名气,昆仑山吞流洞天绝非我们小小的韩家所能媲美;论术法,北穹境门内比我家相公高明的也绝非没有。更何况北穹城首届执者曾立下规矩:廿载五烈,一境之责,氏族宗门,甲子之内,只可有一,不当有二。如今距离韩家上位先祖入选五烈仙魔巡,尚未超过一甲子,这一届的五诀术者,绝不该由我夫担任才是!妾身始终有一事不明,北穹境内,门派众多,能人异士大有人在,为何你们独独容不下我韩家?”

“放肆!”

那宁肖两位长者尚未有所反应,韩飒却已勃然大怒,只见他身形电起,本该是行动不便的身体却瞬间便掠至栾儿近前,高举的手掌一路裹挟着劲风,对着那名身怀他韩家曾孙骨肉的纤弱女子,毫不留情地一掌挥下!

“事关我韩家千年声誉,焉容你一个妇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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