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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五烈仙魔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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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太微山。

太微山位于凡间界北穹境南部偏东,虽然远离中心地区,但在北穹境的名气却不落多少下风。

南太微,北昆仑,西关百灵,东岛浪人。这句顺口溜在北穹境已经流传了数百年。

昆仑山脉地处北穹境中部偏北,山势绵延万里,几乎横贯小半个北穹,兼有奇峰无数,而地处山脉中段,海拔最高的那座雄伟山峰,便是被誉为北穹众山之首的昆仑金顶峰了。因为山间钟秀灵气郁积,自古便是北穹境修炼术士人人梦寐以求的圣地,山间修术门派因此不知凡几,而其中最具代表的,还要属以吞流洞天为首的昆仑六派。

而太微山能够与昆仑山齐名,风气却并不全然相同。因为远离中心地带,太微山被开发甚少,形为天地孕育,状乃鬼斧神工。山间灵气虽不及昆仑山浓郁,却也是难觅之所。只是山间并无任何修术门派,而是以家族为居,大多是些往昔北穹境的成名人物,才会选择在此安家定居,开枝散叶。而在这近百的大小家族之中,又以司、韩、沈、关四大家族为首。

至于那西关百灵和东岛浪人,此处暂且押下不表。

今日的太微山有些异样的喧闹。

原因不为别的,乃是因为太微山四大家族之一的韩家家主——韩飒,昨日里因疾而终,今日乃是开设灵堂悼念亡者的日子。司、沈、关三大家族携其余近百大小家族悉数前来吊唁,场面一片庄严肃穆。

有道是家不可一日无主,韩家老一代家主离世的日子,也就是新一任家主继任的时候。

韩飒生平育有三子,长子韩迟,次子韩青,末子韩更。

老大韩迟生性憨厚,术法修为虽只可谓一般,但品性却是极好,深得两位弟弟敬重;老二韩青的修为比起大哥还要稍逊一筹,但胜在为人处事精明圆滑,负责一手料理韩家在山下的产业,近几年被他经营得风生水起,时常自诩只适合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不适合执掌一族;老三韩青术法修为颇为不俗,奈何却生性好游,行事素来不拘小节,放荡不羁。

因此,经过家族长辈们一番选荐,韩迟不出意外地便成为了一家之主。

此刻,韩迟作为新上任的一家之主,正披麻戴孝,领着两位弟弟跪立在灵前,对着前来吊唁之人一一回礼作揖。

待所有来宾一一焚香吊唁完毕,已是接近正午时分了,时值初夏,日头已经带了几分毒热,眼见满堂宾客已有几分燥热难耐,韩迟望了一眼大门,见不再有来宾上门,便起身上前,朗诵起谢宾辞。

“列位宾客,家父韩飒,因长年患病,外加年事已高,日夜操劳,不幸于昨日辰时驾鹤仙去……”

灵堂之下站立着百余位来宾,虽然气氛一片肃穆,但也总少不了窃窃私语。

这不,堂下一根庭柱后的阴凉角落里,一位脸上有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宾客,便和他身旁一位头裹汗巾的同伴悄悄嚼起了舌根。

“瞧这阵势,韩家新任家主便是老大韩迟了。真是搞不明白,论为人处事、家族贡献,他远不及老二韩青,论术法修为、结交人脉,老三韩更不知胜过他多少,这韩迟本事平平、默默无闻,怎么就成了新任家主?”

“这话你就说错了,”头巾男显然也正闲得发慌,听他发问便立即来了兴致,热络地替他解惑道:“老大韩迟虽然修为不高,处事也不够精明,但若是论对家族的贡献,恐怕是十个老二老三都不能比的。”

刀疤脸一脸好奇地问道:“贡献?什么贡献?”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头巾男奇怪地望向同伴,而后忽然猛一拍后脑勺,憨笑着道:“我忘了,你这十几年来一直在闭门修炼,直到前几日破境才出关,有些事你怕是还没听说,不过这在韩家可是禁忌……”

说到此处,头巾男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发现附近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牵着一个小男孩靠在庭柱旁,不由暗暗皱了皱眉头。如今虽说距离炎夏尚有半旬光景,可眼下正值正午,头顶上斗大的太阳俨然已有了些火候,但眼前这人不仅穿一身黑,还把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可真是个怪人。

头巾男只道这人要么是身患隐疾不敢见光,要么就是样貌丑陋羞于示人,他也懒得多管,只不过在看清那斗篷之下多半是个女人的家伙以及她手中所牵的那个孩子并未穿白戴孝,便断定这两人并不是韩家人,于是便安下心,压低声音与刀疤脸同伴继续八卦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在你闭关前,这太微山上谁最厉害?”

“那还用问?那当然是韩英呀!试问太微山韩英之名,整个北穹境,有谁人不晓?”刀疤脸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不自觉燃起一股崇敬之意,随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边探头向灵堂上张望过去,一边问道:“对了,话说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唉,你果然是毫不知情。”头巾男闻言不由有些无语,白了同伴一眼后他接着道:“七年前的五烈仙魔巡,韩英被吞流洞天选中为五诀术者,十年前就上了五诀山了,从此一去不复返。”

刀疤脸闻言起初神色有些吃惊,随后却一拍大腿,“啊,对了,七年前正是第五十一届五烈仙魔巡,你刚才说韩英入选了这届五烈殉?那这次的结果怎样?可有什么突破?”

看来长时间的闭关修炼着实让他有些脱节。

“还能怎样,全军覆没呗!”头巾男言语间颇有惋惜之意,一副无奈神色,哀叹着道:“唉,二十年一届,这都第五十一届了,整整一千零二十年!凡间界希望渺茫呀……”

刀疤脸闻言也是一阵扼腕叹息,轻轻地摇了摇头,继而抬起手抚摸着脸上那道陈年伤疤,脑海中浮现起一段往事。

他所在的家族只不过是太微山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不过好在他自身的修术天赋很是不错,不到二十五岁便顺利沉丹,在家族中堪称百年一遇的天才,因此顺理成章地被寄以厚望,倾尽全族之力对他进行栽培。

那时的他少年得志,也曾梦想仗剑走江湖,可没想到第一次下山游历,便被他遇见一群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绿林盗匪。少年热血的他想都不想便拔刀相助,本以为凭借自己新晋沉丹境的修为,会是一场信手拈来的行侠仗义,可现实却很残酷,那一次他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

许久以后他才知晓,原来那日他遇到的并非是寻常匪寇,而是为祸中原已久的绿林三十六贼的其中一支。只是那时的他还以为对手只是几名普通的山贼草寇,因此不免轻敌的他刚刚祭出法剑,还没来得及施术,便被一名彪悍骑匪一刀劈在了脸上。

他至今依旧清楚的记得,当时心中满是悔恨与绝望的自己倒在地上,脸上鲜血如注,一片血红的视野中,一柄明晃晃地钢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就要砍下,却被一支破空而来的黑色影箭给击成了碎片。

当时他只知道,最后关头救下他的人是一名身穿一袭蓝色长衫的俊逸少年,看模样似乎比他还要年轻得多,直到被送回家伤势痊愈后他才获知,救他的那名少年唤作韩英。

太微山韩英。

而在见识过真正的术法天才之后,他开始为自己先前的志得意满感到羞愧,从此便闭门不出,励志修术,只为了将来能有资格站在那人面前,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而这一闭关便是十六年,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前几日他终于成功迈入结庐境,于是迫不及待地出关,没想到刚好赶上了韩家的一封白事帖。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刀疤脸心中依旧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由苦笑道:“连韩英那般天才中的天才也未闯不过五烈殉,凡间界哪里还会有什么希望?”

所谓五烈仙魔巡,由来已久。

据凡间界为数不多的史册记载,一千年前,仙魔凡三界,曾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史诗混战。

北穹境内有关这场混战经过的文献记载,绝大多数已经被刻意销毁,但即便不清楚过程,那结果却显而易见。凡间界一败涂地,并于战后被迫签订了数条不平等协议,其中影响最为深远同时也最广为人知的一条,便是于魔界阴冥城城签订,史称阴冥协议。

阴冥协议的主要内容有三条。

其一,自此之后,凡间七陆将会被仙魔两界以通天结界分割为七境,七境之间各自为政,永久不得互通往来。

其二,领导了凡间界参与那场史诗混战的五位伟大领袖,除去其中一位已经战死之外,剩余四位则被押往幽海境琅琊之渊处以引雷爆体之刑,元神魂魄永不得转世轮回,且协议明文规定,禁止凡间界对这五人进行任何形式的祭祀悼念,甚至是连文字记载也一律不允。

其三就是,每隔二十年,凡间七境需各挑出五名最优秀的年轻术士,参加仙魔两界的考验,倘若有希望在考验中存活下来,便可挑战仙魔两界的十名王牌术士。只要能有一次胜出,即可永远结束这种试炼,但如若败了,便要主动放弃凡籍,易髓换骨改投仙魔两族。

史称,五烈仙魔巡。

而在北穹一境,更多人则是直接将之称为五烈殉。

在心中快速感慨了一下凡间界千年前那段令无数人痛心疾首的黑暗历史,头巾男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道:“不过,据小道消息,这次的五烈殉好像出了一些意外!”

“意外?”刀疤脸问道,“什么意外?”

“具体的谁也不清楚,只是之前每届五烈殉结束之后,五烈的遗体都会按照三界规定被送回五诀山,最终返还给他们的亲人。但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北穹境的五烈遗体,居然一具都没有被送回来。据说北穹城十八执者也曾遣使前去交涉,但具体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相传这次的五诀者们全都尸骨无存了!”

“尸骨无存?”刀疤脸闻言一脸不忿,咬牙切齿道:“这仙魔两界当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是啊,按照规定,仙魔两界必须归还烈士遗体,如今他们竟然公然破坏约定。也难怪,自从千年前签订阴冥协议后,仙魔两界是越来越过分了。看来这凡间界的安宁之日持续不了多久咯……”

刀疤脸二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这一番窃窃私语,一字不漏被不远处那位披着黑斗篷牵着孩子的女人给听在了耳中。

黑色斗篷将女人从头遮到脚,唯有一只牵着男孩的手掌暴露在斗篷之外,只是仅仅通过这只手,一般人如不远处的头巾男却也能一眼瞧出她的性别。因为那是一只玉指青葱的白皙素手,很难想象拥有这样一只好看手掌的会是一名男子。

被玉手牵着的小男孩模样也甚是清秀好看,此刻他正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女人道:“娘亲,我总觉得这里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我们是不是来过这儿?”

“是啊。”连身材丰满还是纤细也一并隐在宽大斗篷之下的女子缓缓蹲下了身子,爱怜地抚摸着小男孩的小脑袋瓜,回答道:“这里是弃儿的家,弃儿你就是在这出生的,两岁前你一直生活在这里。”

小男孩并不躲避母亲抚摸自己脑袋的手,一脸认真地问道:“那娘亲后来为什么要带我离开呢?”

“因为我们要去找你父亲呀。”

小男孩还是不解,“可我们还没找到父亲,现在回家做什么?难不成是父亲他也回家来了?”

女人缓缓摇了摇头,从斗篷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指指向灵堂上正在念诵谢宾辞的韩迟,她微笑着小声道:“弃儿,你看见台上中间那位头戴白巾的老伯伯没有,那是你的祖父,弃儿可要记住了。”

小男孩顺着母亲的手指望去,仔细地打量了那老伯一番后,乖巧地点了点头,“祖父,我记下了。”

“弃儿真乖。”女人忍不住轻轻捏了捏男孩的红扑扑地脸蛋,接着道:“昨天,你父亲的祖父过世了,我们回来,是替你父亲送他最后一程的,明白了吗?”

小男孩用力地点头。

“弃儿,你朝那灵堂磕三个头,就算是帮到你父亲了。”

“好!”

男孩答应着,随后一脸认真地跪在地上,对着灵堂的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连额头都红了一块,可他却异常兴奋,似乎是为自己能够帮到父亲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女人见状霎时有些心疼,一把楼过小男孩温柔地替他揉着额头,无比怜惜道:“小傻瓜,让娘亲看看有没有磕破。”

小男孩仰起脑袋冲母亲灿烂一笑,“没事,不疼。只要能帮到父亲,这点疼不算什么。”

“乖弃儿,这样就够了,我们走吧,接着去找你父亲。”

“好!”

母子二人穿过人群朝玄关走去,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灵堂上,一位浑身素缟的小男孩却早就留意到了他们,眼见母子二人离去,便悄悄蹿下了灵堂,一路尾随,甚至在路过刀疤脸身边时还和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却连抱歉也没一句便匆匆离去。

无缘无故被撞了一下的刀疤脸倒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只不过看见那孩子浑身披麻戴孝,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同伴道:“对了,韩英他上五诀山有没有留下子嗣?刚才那个戴重孝的小鬼难不成就是他的儿子?”

“你瞎掰扯什么呢!”头巾男闻言不由白了同伴一眼,“刚才撞你的那位小祖宗,是韩家老三的宝贝儿子,和韩英是同一辈的。不过,韩英他确实也娶了个媳妇,听说还是个绝世美人,在韩英下山的时候就已经怀了身孕,后来还给他诞下一个儿子。只是听说上次五烈殉的结果传到这里后,她就一个人带着孩子悄悄离开了韩家,至于去了哪,那就谁也不清楚咯。我估摸着多半是悄悄改嫁了吧,毕竟韩英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像她那样年轻又漂亮的女人,难道会甘心一辈子在山上守活寡?”

长袍女人此刻正牵着孩子一路轻车熟路地向着韩家后院的方向走去,先前的一些闲言碎语她自然是没有听见,不过母子二人无依无靠游历北穹多年,虽未敢说经历过大风大浪,却也在危险边缘徘徊过几次,早就领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八字箴言,因此就算听见了也未必会理睬。

二人怀了想要悄悄离去、谁也不去惊扰的心思,刚刚迈出韩府的后门,却冷不防从身后传来一句有些稚嫩的声音。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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