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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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舒楠走到离玻璃墙不远的地方停了下了，大约半米的距离。
“夏桀先生。”
她的声音在她自己听来还算正常。
男人放下手上的书页，抬起了头，也就在这一刹那，陈舒楠看见了他的眼睛。
紫色的...
她知道有少数白化病人的眼睛是这种颜色，但还从没亲眼见过。宝石般紫色的眸子反射出淡淡红光，让人不经意地注视它，美丽而危险。
陈舒楠仿佛听到了那双眼睛在自己耳边发出了低低的细语，但实际上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我叫陈舒楠，是林忆先生让我来的，能和您谈谈吗？”
陈舒楠就定定地站在那儿，光洁的高马尾倔强地挺立着。
夏桀两指抵住下巴，顿了一下，似乎是想了想，然后悠悠立起了身，径直走向陈舒楠。
他打量着陈舒楠，即使是在走向她，他的目光也没移开过。
“你好呀。”
夏桀的语速很慢，有教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低沉。
“你好，夏桀先生。”
陈舒楠又重复了一遍问好，她觉得自己离夏桀有些远了，对面可能听不清自己说话，又稍稍向夏桀靠近了一点，只是这次下意识将双手盘在胸前。
“我的学校在心理研究方面碰到了一些难题，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细腻柔软的长发让人看不清夏桀的脸，但却遮不住那双紫色的眼，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晒过太阳，他的皮肤显得细腻而又苍白。
也难怪外界许多人都对夏桀的罪犯身份有所质疑，单从外形看，他并不高大，甚至像个柔弱的女生，怎么也和杀人碎尸的变态联系不到一起。
夏桀盯着陈舒楠，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学生?”他忽然问道。
“是的。”
“能看看你的证件吗？”
“在办公室里，我就已经出示过了。”
“你是说林琳，你给那个女人看过了？”
“林琳？”
“就是这里的院长。”
“是的，我给她出示过了。”
“呵呵，给她看可不够。”
夏桀笑了起来，语气变得轻快。
“她是个水货，看上去戴个眼镜，斯斯文文，好像很聪明，但实际上好骗的很。我说什么她都信，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信。”
夏桀说的每个字陈舒楠都听得很清楚，在惊讶夏桀对这里院长的评价时，她注意到夏桀的笑，浅浅的，礼貌而含蓄。
“曾经有记者进来采访后，报道出一些话，让我对记者没了好感，你可能是个记者，瞒过了她，但骗不了我，我想我有资格查看你的证件。”
陈舒楠扫了眼夏桀背后桌上堆放的书页，其中似乎有几张是报纸。
“好。”
陈舒楠将学生证从怀里掏出，举到了自己胸前。
“太远了，我看不清楚。”
陈舒楠将证件扣在了夏桀面前的玻璃墙上。
“现在呢？”
夏桀脚下一动不动。
“能送来吗？”
“不行。”
“因为是硬的？”
“是的。”
夏桀声音里的笑意又浓郁了几分。
“我猜，你一定听林琳向你说过，我用一根回形针就轻松的离开过囚室。”
一边说着，夏桀一边将纤细的食指抵住嘴唇，用舌头送出了一根金属丝模样的东西。
接着夏桀两指捏住金属丝的尾端，朝陈舒楠挥了挥，那东西挂起了两道银丝，是他残留的唾液。
“你觉得，如果我轻松打开这里的门，就能离开这里吗？”
“我...我不知道。”
陈舒楠眼皮一跳。
“你要干什么？”
“我演示给你看。”
“请不要那么做。”
陈舒楠喊住猛地走向牢门的夏桀，语气有些慌乱。
目前对话的发展，可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放轻松，这只是个玩笑，我想让你明白，你才是我们之间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夏桀捋起袖子，优雅地展示起胳膊上的恐怖勒痕。
“如果我真的打开门，你只需要大喊，外面的工作人员就会第一时间冲进来，至少在这里，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将我瞬间制服。”
夏桀将手里的细丝轻轻送回嘴里。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这种情况下，你却连让我简单看下证件都不愿意，相信你能理解，我有理由怀疑你的身份。”
陈舒楠冷静了下来，开始犹豫，她想起了林琳对她的叮嘱，但又觉得夏桀说的有一定道理。
自己毕竟是来寻求合作的，重要的是夏桀的配合，况且只是让他看一下，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
于是陈舒楠便将压膜的学生证放在地板上，从牢门下为递送食物而在底端开的槽口滑了过去。
夏桀将其捡起，悠悠地背过身，这一瞬间，明明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陈舒楠却觉得夏桀气质发生了变化。
夏桀走向他桌旁的小床，床的正上方是一盏亮色的灯，他对着灯抬起头，陈舒楠看到他黑色长发下精致的脸，略微失神。
只见夏桀将学生证对着灯看了看，放到嘴边咬了咬，又将其贴向了自己的鼻尖，小狗一般，似乎是在嗅上面的味道。
“学生啊，一名学生来找我...”
夏桀忽然转过了身，将拿着学生证的手自然的搭在身后。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学校的那个叫林忆的人为什么会派你来，你真的明白他让你来这里的目的吗？”
“你什么意思。”
“在正常人眼里，即使证据还不充足，但我基本坐实了杀人犯的身份，精神上也有问题，不然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夏桀的斯文不见，语气恶劣。
“拒绝合作，标准化测试对我无效，而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人派你，一位迷人的女学生，来到我这里。他倒是很聪明，不是吗，想用你来对付我，我猜他是考虑到我太久没碰过女人了，所以...”
“你混蛋。”
陈舒楠打断了夏桀的话。
“请别说这样的话，还有，马上把我的证件还给我。”
陈舒楠不喜欢夏桀此刻的眼神，尽管他的眼睛很漂亮，但总感觉他现在看向自己时，就像在看动物园里被关住的小动物。
可怜，受人摆弄，好奇着它接下来的举动。
明明被囚禁的人是他，但陈舒楠就是有这种感觉，这让自己很不舒服。
“当然。”
夏桀走过几步，把学生证从下槽处滑出，陈舒楠简单检查了一下，顺手将其揣进自己的口袋。
一阵沉默后，陈舒楠决定直奔主题。
“我们学校希望和您共同研究一些心理分析方面的问题，我这里有几张问卷...”
“我要是不配合呢？”
陈舒楠被噎住了。
虽然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但还是感到一阵委屈，现在这个处境都是自己自找的。
头渐渐低下，水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夏桀眯起眼睛。
“你这一副要哭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谁哭了。”
陈舒楠有些恼怒地抬起头，只是眼角还挂着湿润，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夏桀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兴趣。
“把问卷从下面递过来。”
“什么？”
“填完就可以对吧。”
“你要填吗？夏桀先生。”
夏桀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子。
“是真的，陈舒楠同学，去告诉那个叫你来的那个人，我要他自己来见我，就把这个，当做我配合你的条件吧。”
...............
陈舒楠的背影已在走廊的尽头处消失，夏桀想象着她转身后翻书般归于平静的脸。
“真是，令人疲惫。”
他仍然站在原地，像在等着某人。
“踏..踏..踏...”
走廊前，高跟鞋踩在光滑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有节奏的踢踏声忽然停住，此时站在夏桀面前的人，是这里的女院长，林琳。
黑色的丝袜拉长了她细削光滑的小腿，勾勒出她浑圆紧致的臀部。
她就这样看着他，似乎想要将他看透，只是迎接她的永远都是那双紫色的眸子，还有那浅浅的笑，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嘲讽着自己。
紧接着，夏桀听到走廊传来一列脚步声，几个高壮的男护士冲进了他的房间。
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夏桀被绑到了椅子上，金属探测器从他身上的每一寸探过。
“你的这种行为摆明了是告诉我，你在这里安了监控设备。”
“呵，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终于，金属探测器在碰到夏桀脸颊时，发出了嘟嘟嘟的声音。
夏桀此时是说不了话的，因为他的上下臼齿就在刚才被一个塞入的木撑顶起。
林琳用戴着指套的手指在夏桀的口腔间摸索，从下牙龈和脸颊间夹出了一根金属丝。
“再试试。”
金属探测器被再次被抵到了夏桀的脸颊，只是这次没有了嘟嘟嘟的警报声。
“你将被押送至法院，为了防止你逃跑，你将被关到一个新的特殊监牢里。”
“将他桌子上的书页全部收走，说不准他在其中的某几页间，又藏了什么逃跑的小玩意，我们没时间一页一页的找。”
男护士已经离开了这里，同时还带走了夏桀桌上所有的书页，一张都没留。
夏桀倚靠着桌腿，瘫坐在地上，一只腿弯起，手放在那条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食指伸入嘴里，似乎刚被木撑卡的不轻。
林琳已回到了玻璃墙外，看着地上有些狼狈的夏桀，有些得意。
“现在，可以被水货轻易收拾的你，又是什么？”
仿佛宣言一般，话毕，林琳扭身离去，踩着高跟鞋离去的背影，像只骄傲的孔雀。
夏桀从地上慢慢站起，揉了下脸，走向他的小床，躺了上去，一动不动。
至少在林琳院长的监控里，夏桀之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几乎再没动过。
但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夏桀的嘴里，灵巧的舌头顺着牙齿的边缘移动。
下面一圈，上面一圈，滑入牙床，当夏桀的舌头够到一条新放入的塑料丝段时，他停住了。
夏桀依旧闭着眼睛，只是脸上泛起了笑，浅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