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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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严寺，一天的学习结束于晚饭时间，已经熟悉起来的三个男高中生正在聊天。
小早川源太问道：“说起来，为什么武藤大师的外号是罗伯特？”
苍牙城佑人摆出一副思考表情，不过很快就放弃回忆了：“我也不记得，四年前就跟着清智喊的。”
武藤零二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虽然长相是这个样子，其实我只有武藤零二这个月本名字。不过小学时期，某天被隔壁同学问起‘武藤明明是外国人，没有外国名字吗？’当时觉得很丢脸，那时候又偶尔会听到女同学在讨论电影男主角叫‘罗伯特’什么的，于是想着借来用用，结果就成这样了。”
白发圆寸少年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因为这事开始慢慢和人搭话，朋友也开始多起来。至于隔壁那个家伙，没错，就是堂本清智。”
小早川源太明白道：“意外地是个悲伤又温暖的故事。”
苍牙城佑人点点头道：“清智以前就是个有趣的人啊。”
武藤零二挠了挠头道：“想起来觉得他还不错啦。”
“但是罗伯特也不是好笑的名字啊？”小早川源太疑问道。
“不，后来发现那个人演的是吸血鬼啦。”武藤零二深深地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哈！”苍牙城佑人的笑声引来食堂众人瞩目。
“狼人和吸血鬼，确实有点欢乐。”小早川源太恍然道。
……
“我回来了！”
伴随着拉门关上的声音，稚嫩的童声响起，接着便是这段日子已经听过不少遍的“咚咚咚咚”脚步声。
“千夏回来了，去洗个手准备吃饭。”堂本美纪叮嘱道。
“是～”
对故乡的新鲜感仅维持不到两个星期，已经开始宅居在房间里。每天上午听到这样的熟悉对话，堂本清智就会合上书本，来到一楼客厅做饭前准备，顺便做一下端菜之类的小事情。
午餐是汉堡肉，还不错。
“清智叔父。”
“哦，千夏。”
这段时间最大的进展，便是跟堂本千夏这个名义上的侄女熟悉了一点。
过去因为没有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互相之间一年见不到多少次，小孩子的世界又总是日新月异，以小女孩的年纪，大概对自己这位叔父的认知非常陌生。
假如以年龄对人类整个族群进行划分，被归属到幼年期的小孩子，必定是堂本清智最不擅长应付的一群——情绪飘忽不定，逻辑思维与成年人完全不一致，说话时常性跳跃，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地发出高分贝的尖叫等等。
小孩子也不懂掩饰自我，对万事万物的爱恨，都会直率地通过语言和行动表露出来，纯粹的善意，纯粹的恶意，不存在中间地带。
所以相处策略是保持基本对话就好，这样一来其实算不算得上熟悉也不好说。
“妈妈，今天去了幼稚园的朋友家。”
“是嘛，要好好跟别人打招呼。”
“有有，我们还打算烤地瓜，可惜只收集到落叶，没发现地瓜。”
“那下次再仔细找找吧。”
“我知道了！还有还有，幼稚园的…”
尽管是自己所不擅长的领域，不过仅仅作为旁观者，也能从饭桌上母女间的日常对话里感受到温馨的气氛，这大概就是所谓「家族」的魔力吧。
无所事事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便到了八月上旬，可惜气温依旧炎热。
拿起堂本幸助的全套钓鱼装备，堂本清智打算去找个阴凉的河滩，打发一下慵懒的午后时间。
沿着河边一直深入到树林里，这里距离上游更近，比起那些诸多垂钓者聚集的地方，更有机会钓到不一样的鱼，例如山女鳟之类的。
弄好折椅和小遮阳伞，耳边传来清澈流水撞击岩石的声音，舒适地享受山林间悠闲的下午时间，即便没有收获亦可以说不虚此行。
当然，路人要是看到自己空军回家的话，肯定不会相信这套说辞。
不出意料，乡间的鱼毕竟没有见识过社会人的套路，大都干脆地上钩，将体型小的放生，剩下的4条打算当场解决掉一半。
简单处理后做成串烧，整体抹上盐放在柴火堆上烘烤，大约等上半小时，盐烧鳟鱼完成了。肉厚又鲜美多汁，完美！
刚吃了两口，忽然从来时的方向传来脚步声。
堂本清智转头看去，没多久一个细小的身影从树木间冒出来，是个跟堂本千夏一般年纪的小女孩，稍微有点黝黑的皮肤，无袖衫搭配短裤，手臂上被树枝划出数道痕迹，但本人似乎不甚在意，反倒显得活力十足。
两人面面相觑，“咕咕咕…”，这时候某小女孩的肚子响了起来。
“要吃吗？”堂本清智拿起烤好的另一条鳟鱼问道。
篝火堆前摆着鱼骨，“嗝～”一整条鱼对小女孩来说有点撑，打嗝后很明显地感到不好意思，脸红得明显。
“陌生人的食物你也敢随便吃啊。”迈到浅水区里，任由水流冲刷着小腿，堂本清智开声说道。
高中男生和幼稚园小女孩独处，听起来就是个很危险的情节。
“没关系，”小女孩笑哈哈地回应：“我知道你是千夏家里的。”
“不，这也不是理由吧。”
“而且村子里一直有千夏她叔叔的传言，听说是个很奇怪的人，经常自言自语。”小女孩性格很开朗，甚至还敢调侃高中生。
“所以我才不喜欢乡村社会。”堂本清智叹气。
随后在河里玩了一阵，回岸上的时候顺手抓了一尾鱼。放到水箱内的同时，余光掠到放在旁边的手机时间，大约已经差不多，堂本清智开始收拾起东西。
“我要回去了，你呢？”顺便问小女孩道。
对方先是摇摇头，随后看了看天色，又点点头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了。”脸上却尽是失望之情。
“说起来，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堂本清智把装备都背好，右手提起水箱，向着树林外走去。
“来找妖精！”跟在后面的小女孩再度情绪高涨。
“妖精？”
“嗯，它救过我，在刚放暑假的那天，”小女孩露出了回忆的表情：“我从村子的桥上掉到河里。”
“普通人不会发生这种事吧，你还真是厉害。”
“嘻嘻。”
“没有在夸你。”堂本清智颇有兴致：“那你有没有见到它的样子？”
“不，当时意识很模糊，醒过来之后就谁都看不见了。”女孩带着失落的表情回道。
“所以你打算沿着河边找。”
“是的，可惜从那以后就没见过了。”
“见到的话，想要跟它说什么？”堂本清智问道
“谢谢你救了我！可以的话想要做朋友！”回应时的声音直率且开朗。
来到了小女孩所说的桥边，这里也是岔路口的位置，两人回去的方向不一样。
“我走这边。”堂本清智指着回家的一边说道。
“嗯，我在这里呆一会再回家。”小女孩站在桥中间，呆呆地盯着河水流动。
若是具备「灵视」，顺着她视线看去的话，便可以发现河中央处有一只河童，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水里，只露出上半边脸，此刻也正张望着这边。
原本视线里只有小女孩的它，发现了少年的眼神后，谦逊地朝这边点点头。
可惜的是它似乎完全没有显露身形的打算，不知道是被伤害过，抑或只是单纯不相信人类；
也有可能马上就会回归山林，觉得纵使见面亦无益；
又说不定多年前它就曾经救过另一名小孩，上演过轰轰烈烈的人怪友情，最终看着寿命远短于自己的人类死去，再不愿遭遇同样的悲伤。
一如既往地发挥着脑补能力，堂本清智亦不由得对眼前这副光景叹了口气，河童看得见小女孩，小女孩却看不见河童。
有坏人就会有好人，有坏的妖怪就有好的妖怪。
只要遭遇过一次超越常世认知的事物，之后的一生，或多或少都要背负着这件事走下去。
但是种族和能力的隔阂太大，大到几乎无法跨越，你从未见到它，但你永远也忘不了它。
“不要呆到太晚喔。”堂本清智看着小女孩说道。
“…嗯，我知道，堂本哥哥再见！”小女孩正看着流水出神，被搭话先是一愣，随后才重重地点了头，高举的右手不住地挥动。
随着时间推移，大概小女孩的心中也会渐渐淡化掉河童的身影，年纪增长后，离开村子去到大城市生活，甚至移居海外，便会完全将这份童年记忆埋藏在内心最深处了。
不过此时此刻，小女孩只是对河童单纯地、不含杂念地默默憧憬。
而这时河童的眼里也确确实实存在着小女孩，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无法割舍的事物。
夕阳再次光临村庄，将人们的影子拉得细长，追逐着这永远无法触及的光芒，提着水箱的堂本清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