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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命 我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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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仍然不停的下着,像珍珠,晶莹剔透;像鹅毛,纷纷扬扬;如那天空中的精灵,调皮可爱,似柳絮杨花,从天而降。

中午,12:32分。

高桥医生来九层病房找白墨,他正好无事,可以去送白墨到礼月画室上课。

恰巧,自己也想和老同学叙叙旧,就久违的开着他那辆银色的夏利轿车,搭着对方离开了医院。

之前,白墨都是坐葛木姐的车子,或者,她熟人的车子去的。高桥医生只有,再有空闲的时候才会送他。

其实,白墨也想自己去画室,但是,家里人都不放心,需要人看着。

银色的夏利,顶着冷风飘雪,慢速行驶在弯曲的湿滑大道上。

高桥慎重的开着车子,遇到这种天气,他一般都是把速度放慢,换三挡驾驶。毕竟,安全第一,所以,也比平常预计,晚了十几分钟才到画室楼下。

右车门被打开,一只脚伸出车外,身着黑色羽绒服的白墨,几缕被风雪染白的眉毛立起,迟疑不决地望着画室楼外的牌子。

纯黑的标牌边缘,沾着湿露的霜华,白墨在冷风中呼出一口暖淡的白气,然后,将脸转向车内。

方向盘前的高桥医生,正好临时接了一个电话,面色几经周折的变了又变,过了有几分钟,才放下小灵通来,他遗憾的对白墨说道。

“抱歉啊~,医院刚来了电话,有个病人的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立即做手术,但其他医生的档期都排满了,只能,招我回去。”

白墨理解地点着头。,“哦~,那您去忙吧!不要紧,下次有空,再来和老师叙旧呗!病人的事,永远排在第一位,不是吗!”

他解开系在身上的灰色安全带,从车里跨出,站到了车外。

高桥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撑着背后的靠椅,斜着上半身,放低脑袋,冲车门前的白墨,愁着眉头,苦瓜着脸,叹道。

“恩,你替我和万礼月问声好,就这样,先走了,拜!”

白墨一口答应,顺手替他关上了车门,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搓着冰凉的双手,向这天抱怨。

“老天变得也太快了!昨个还出了太阳,今日,就开始下雪,也不知道它老人家发了什么疯!”

夏利车内,正在重新挂挡的高桥,听见白墨这么一说,也深感同意,乐的无语。

“是呀!我也这么想,这天气突然转变,很多人一不小心就会生病,尤其,是院里的病人,那更是受不得半点凉啊!”

他把手从操纵杆暂时拿回,一档起步,左脚放开离合器,右脚轻踩油门,车子慢慢启动滑行;高桥透过窗户和白墨挥手告别后,在车子行驶一段距离时,就立马挂二档,驶向小区大门。

“路上小心呀!”

白墨还站在楼道口前,招手大喊,提醒对方注意安全。待车子在小区外,转弯上了马路消失后,他才放心转身,朝着背后的楼道走去。

同时,白墨心中若有所思。

『也不晓得大家现在怎样?知道了真实的我,她们会不会因此,对我特别照顾呢?我不希望这样。又或者,被王琅那个人的话所刺激,让自己的世界观发生了动摇!』

『总之,我好不安啊!手一直再抖,心脏紧张的都要蹦出来了。我不希望因为自身的缘故,而让礼月画室,变得和从前不一样,求上天,让它一切安好不变!』

白墨屏息凝神的捏着冰凉的手心,又心怀忐忑的踏着一阶又一阶的水泥石梯,终于,还是走到了六楼。

他强制压下内心的躁动,敲了敲画室,那木色的不锈钢门。

嚓~咔~

很快,白墨便听见门把手,被扭向一边,大门渐渐推开的声音。

从里面,最先露出身影的,是穿着红色保暖风衣的大师姐顾安洁,她一脸无奈心累的,直接把白墨,当做小鸡拎进了屋内。

“你可算上来了!把我等急死了。看样子你也应该猜到了吧!恭喜你,它真的成为了现实!”

白墨从大师姐手上脱离,将信将疑的试探着问:“唉?大师姐,你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顾安洁双手叉在胸前,摆出一副,你别小看我的表情。

“哈~,我在屋里,都听到你喊的一路小心了!从你喊完,到走上来花了五分钟!平时上个楼,一分钟都用不到哦~,所以,你那点小心思,也别想瞒我。”

“其实,我从昨天开始也有这样的顾虑!睡前祈祷着不要变啊!可惜,现实它就不长眼,任凭我祈祷了一夜,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她昂着俏丽的下巴,让小师弟看看屋内的景象。白墨大致一看,心头,果然,变得沉重起来。

画室里,一股无形的沉默压力,让他内心乱糟糟的,好不通爽。他咬紧了牙齿,抿起了嘴唇,坚持住自己的心灵,不让它倒下。

画室,不再像往常那般热闹,变得很安静,也很冷清。

明明大家,都还坐在那里画画,却只有陌生的思绪,在这间不大的客厅里流动,彼此之间,增加了疏远感。

也只听见,笔尖在纸张上,来回的划动,线条没有灵性,只知,漫无目的的漂泊,没有尽头。

这笔触所发出地声音,无法给人天籁的美感,而墙上的时钟,又继续点乱人地心跳,搞得大家,越加烦躁与沉闷,没有生气。

为何,会这样?其原因,要追究到昨天和王琅的对话,是那个人的理论,让大家对自己的人生观,产生了动摇。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在逃避现实的残酷,因为,想让自己过得更轻松快乐一些。

但是,王琅他,却硬生生的撕下了师姐们的伪装,破裂了那幼年的美梦,让她们赤·裸·裸的面对真实的现实。

人与人之间,过大的差距,以及,天才的未来,给她们的美梦,带来了绝望。即使,想做出改变,也已经来不及,她们,早就被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可也不能,就这样完全放弃梦想吧!

曾经,大家都在潜意识的蒙骗自己,只要努力,就能赢,就能得到一切。

这话说的也不假,但绝对,称不上是唯一真理。当心灵脆弱的人,被拥有实力的天才,撕下包裹着自己的最后一层胶布后,等待她们的,难道,就只有现实的绝望?和不知未来,该怎样的茫然吗?!

礼月画室的公园之旅,就这样,在一片微妙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而似乎,这影响,还在持续的发作着……困惑着师姐弟们……

白墨怅然若失的面对着大师姐,求问:“为什么只有大师姐你不是这样呢?我……又该怎么办!”

顾安洁得意的用右拇指,擦了一下鼻尖,哼道:“呼~,我啊!我本来就对学习没啥兴趣,平时,就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未来神马的!哪有那么多想法!”

“先把今天过掉,再说明天吧!所以,我的每一天,都很快乐呀!”

白墨的嘴张成‘o’形,他还真不知道大师姐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但也能理解,特别是现在,时间,对自己来说,无比的珍贵。

要是以前,白墨可能会丝毫不在乎过去和未来;但是现在,他对人生的看法,已经完全改变了,明天再好,也是明天,有可能,还没等到明天自己就死了。

但纠结着过去,也是不行的,那样,不仅连前进都做不到,更是会,倒退回地狱的边缘。

所以,珍惜此时此刻的现在,是对无限可能的未来,抱有的最大敬意。

他本就已顿悟,现在,只是,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

“也是呀!”白墨提起一口气,走到客厅中间,拍了拍手掌,声音略高昂的斥责起迷茫的大家来。

“喂喂喂……师姐师兄,你们这是什么样子啊!不就是被某个脑残说了几句么!难道,这样就屈服了?你们的父母长辈、亲戚、优等的同学、老师、邻居他们都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么?”

于锦绣、陈琳等人,停下手中的画笔,眼眸无神,带着疑惑的望着,站在场中,不知为什么,突然,热血起来的小师弟。

“既然,所有人都说过相似的话,那有什么可迷茫地?不就是说现实有多么多么的可怕,你还小,你不懂社会压力啥的吧唧吧唧……”

白墨模仿那些大人愚蠢的嘴脸,挥舞着手臂,像个疯子。

“切~,反正,我们从出生开始,这些屁话,就已经听的耳朵都出老茧了,大家现在,还不是该做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有苦苦改变自我么?”

“那改变了,还是你们吗?现实,就算是这样不会特别的去迎合你们!可也别钻牛角尖啊?”白墨从师姐师兄面前一个个走过,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人能活多久?需要考虑的事情有那么多!你们非得一件件的去懊悔不可?”

“拜托,活着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管那么多干嘛!只要不违法、不出卖尊严、不触及底线,自己过得开心满足,不就行了?!”

“管别人屁事呀!天才有天才的梦想,与我们何干!我们自己,顾好自己的幸福就够了,别想太多乱七八糟的,让他人的话语,就跟厕所里的手纸一样,被马桶冲走吧!”

白墨最后一句,几乎是吼着出来,相当累人。顾安洁歪着头,表情似笑非笑,她心内吐槽。

『虽然,不能全部同意,但对她们,能见效也不错。』

板凳上胖胖的二师兄首先咧嘴,疏散了眉宇间的乌云,并拍手称赞。

“小师弟,有你的呀!说的对,把烦恼当做手纸一样,冲进马桶里吧!他奶奶的,我居然,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烦恼了一个晚上。不行,今天回住处,一定要把昨天没看完的小说动漫给看完咯!”

众师姐们,也终于一扫烦恼丝,展颜舒坦,附和鼓劲。位子上,陈琳自嘲摇头:“我还没小师弟看得清!看得明白呀!”

墙角里侧的邹梦婷,朝白墨认真的点头道谢,继而用淡如止水的表情,继续画画,其笔触也轻快了不少。

坐在陈琳后头的蔚雯暄,失神的望着白墨,那还精神奕奕的样子,放下心来。

粉色的唇口,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的,勾起令人心醉的弧度。

『没想到,高中生活过得那么不如意,也没有让小师弟绝望!他还是那样向着光明行进着,那我,又何必陷入绝望的边缘,只被,那件‘小事’困扰嘞!』

蔚雯暄自己,也有不可明说的心事,但至少,校园生活和在家的日子,过的还算富裕快乐,而小师弟,似乎,就连家庭生活,都有高于他人的难言之隐。

与之相比,自己的事情,真的不算什么了。

大师姐顾安洁,偷偷跑到白墨身后,往他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喜滋滋的愉悦道:“哟~,小师弟,做的可以啊!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白墨则憨憨的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别过脸。“一时激动,一时激动!是我太没礼貌了!”

……

这时,办公室虚掩着的门里,露出两对眼睛,万礼月透过缝隙,注视着外面的客厅,在心中给与认同。

然后,一手按着还想继续偷看的豆豆小脑袋瓜,将她整个人,摁回了屋内,并悄悄关上了房门。

白墨静下了神,他默默地环视着一众师姐,鼻腔喷出一口浊气,像是下了某个决定,又开口说道:“我……想讲讲自己的事情……”

顾安洁在小师弟身后惊诧的盯着他,于锦绣、陈琳等人也忽然安静,止住了谈话,表情布满了愕异,一起望向白墨。

而蔚雯暄,则准备放下身心的烦恼,清空一切杂念,做一个认真合格的倾听者。

“昨天说的,其实,也只是我曾经度过的黑曜日之一!我不是希望你们怜悯我什么,也不是祈求你们对我特殊关照顾啥的!”

“我只是想……把我自己的事情分享给我身边最亲的人,仅此而已!你们……愿意听么……当然,我也不强求什么……”

大师姐顾安洁将双手搭在小师弟的肩上,让他安心。

“和我们客气什么,别顾忌啦~,就那么说吧!咱还是昨天那句,我们是一家人啊!”

众师姐弟相互交接了下目光,然后,各自龇着嘴巴,笑嘻嘻点了头。

画室的师门之情,在这一刻得到体现,哪怕用‘团结’二字,都不能完全代替其意思。

‘家人’,并非完全依赖于血缘,有时,某种强大的感情,可以,让某些人变得比亲人还亲。

白墨化开忧郁,也不自禁的傻笑起来,并用右手,擦了擦酸酸的鼻子,开始了自述。

“我幼年的时候,很不懂事,就喜欢乱疯,那会,我还是满开朗的性格,说‘野’也不为过。但也因此,闯了弥天大祸,让自己的生母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现场的气氛,遽然,降到零点,于锦绣等人,咽了口口水,紧张的都不敢发出声音。

蔚雯暄注视着场中的白墨,那似乎,变得有些瘦弱的身影,让她忧心蹙眉。

大师姐顾安洁的表情也转为凝重,左手从小师弟的肩膀上拿回,轻轻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小灵通,悄悄点开一个号码,拨通了它。

电话那头,某人没有说话,借着小灵通,也在静静聆听白墨的自述。办公室内的两人,也将耳朵贴在薄薄的门上,放慢了呼吸,全神贯注的掌控着客厅里的状况。

“事后……,我被娘家人责罚,身上到现在,还残留着那时候被鞭罚的印子。虽然,现在的我,依然,会对那个时候的事情,感到恐惧,幼年,也常常做着噩梦;但现在的我能明白,只是打我,算轻的处罚了!”

白墨低下头,咀嚼着心中的苦味自嘲。

大家同情的劝道:“怎么会呢!虽然,有你的原因在,但是,哪个人小的时候不顽皮的?总归来讲,最大的错应该是那个肇事司机才对呀!怎么能,全都把事情怪在你的身上!”

“再怎么说你也是他们的孙子,还那么小,把气撒洒在你的身上,万一失手把小孩也打残了,那不就是一尸两命了吗!所以说,不能全怪你,肇事司机也有责任。你们家的亲戚,也太无理取闹了!”

白墨闭上眼睛,轻轻摇头。

“也能理解,我本来,就不受他们的喜欢。我爸和我妈,其实,是未婚先孕的,虽然,是爱,让他俩最终走在一起,但让他们结婚的原因,其实,是我的诞生!”

“不然,我妈的娘家人,是肯定不会同意,把我妈嫁给我爸的。”

“妈妈家的地位比爸爸家高很多,还有钱!要不是因为妈妈的嫁入,爸爸家的好几个亲戚,早就破产了,而我爸,也不会有幸,进入好点的公司上班成为白领。说到底,还是妈妈家的人在帮忙。”

“但是,随着心爱的女儿变成了植物人,妈妈家的人,终于,忍受不了了,他们将所有的怒气,出到了爸爸家的身上,把我也视为家门灾星!”

“之后,就连女儿也不管了,将我妈妈丢在了病院,爸爸的家人,也同样,和我们划清了界限。”

“从此,我就和奶奶,与爸爸妈妈四个人在一起生活。不论,多么幸福的家庭,也会伴随着某个人的消失,而瞬间,坠入地狱般的噩梦当中。”

于锦绣、陈琳等人的表情很奇怪,说难过也不像,说心疼也不像;就连他们自己,现在,也不清楚,该怎样形容,此刻,复杂纠结的内心,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小师弟。

“而这~,还没完!仅仅,只是个开始。”

“两年后,也就是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妈的病情,突然恶化,并抢救无效死亡;我爸,也在三天后,被上司的小三陷害,遭到开除。”

“一直忍受着压力,独自战斗的爸爸,直到那时,才精神崩溃。他发起了报复,打伤了上司和小三;之后,被上司的老婆,告上了法庭关进了监狱。”

“奶奶花了好多钱,算是把家底都赔进去了,才把爸爸保释出来,可也到此为止。爸爸……父亲……”

白墨闭上的双眼内,有盈盈泪水,浸湿了浅色的睫毛,似要落下来。他改口为尊重的称呼,但更是,对抛弃他们娘俩的‘坏人’,表达,自己的痛苦与不满。

“父亲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来自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让他变得,如同活死人一般,再也没有了死灰复燃的机会。”

“出狱后的隔天,父亲他就自杀了,和母亲一起,那两个人潇洒的走了!只留下孤苦无依的我和奶奶。”

“奶奶因为我的关系,不得不学会坚强,我们离开了那伤心之地,那流言蜚语不断的悲伤之所,来到了这座大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白墨讲到这里,才松开了口,压抑的前半段故事结束了,终于,开始还算幸福的后半段故事;大家也都缓和了下情绪,继续安静的听着。

“在这座新的城市中,我上了那所精英的高中,哪怕,我无德无能,知道自己只是个替代品,现在的我,还是很高兴,能上那么一所厉害的学校。”

“因为,在知道我被这么一所学校选中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流着眼泪笑着的奶奶,老人家,每一天都过得很辛苦,你们知道,要看到她老人家,真正发自心底的笑容,有多难么?”

“所以,哪怕我实际的高中生活过的再不如意,只要,能守住那份笑容就够了。”

“然后,我又遇见了许多,对我们祖孙俩,伸出善意之手的友好人家,像葛木姐、晓乐姐、高桥医生等等,还有你们……”

于锦绣、陈琳等人,难掩其感动,也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只是听一段故事,但和实际经历,却没有区别。

她们从难受的故事中,难得的挤出一丝欣慰的微笑,真不敢相信,一个人能过得这么苦。她们只是用耳朵听听,就已经受不了了,而小师弟,却是亲身体验的主角,他依旧坚持了下来。

肉·体的疼,或许,只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就能恢复;但心灵的摧残,精神的折磨,可能,永远也不会好起来。

从这个故事中,于锦绣、陈琳等人,深刻的了解了两件事。

第一:这世上过的不幸的人有很多,但能坚持下来的少之又少。

第二: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某一个人,就像小师弟,如果,他不说,就以他平常老老实实的样子来讲,谁又能知道,私下里,居然,发生过这么多悲伤的往事和经历。

所以,咱们啊!

的确无知的很,咱真的从未了解过身边的人,他们真正的样子、真正的生活、经历、和背负着的宿命。

白墨抿抿干燥的嘴唇,又道:“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讲过,但我想再说一次,葛木姐和洪晓乐,虽是我的结拜义姐,和我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是,我非常的珍惜她们。”

“她们给于我的……,是我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恩情……,认识她们,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欠她们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如果有来世,我愿意不惜任何代价,来回报她们的恩情。即便,让我替她们死,也无悔。”

众师姐弟震撼莫名,没想到小师弟,竟然,会给出这么大代价的祈愿,这已经算是毒誓了。

顾安洁瞄了眼左手上的小灵通,慧心笑了,电话那头的某人,轻轻擦拭着落下的数不清的眼泪,吸了吸琼鼻,小声傲娇的抱怨道。

“那个笨蛋!当自己是什么啊!”

顾安洁在内心发出感叹与羡慕,及动容,和没落,道:“葛姐啊~,你真是收了一个好弟弟!太让我妒忌了!如果我……,不是对男女之情毫无感觉的话,倒真想和小师弟快乐的处处。”

大家还沉浸在刚才小师弟的起誓当中,被那种感情所染;而坐在陈琳背后的蔚雯暄,则半张樱唇,眼眸闪烁着柔和晶莹的泪光,像是要化掉人心。

她对小师弟所展现的觉悟,震撼到无以复加,再联想到和他类似身世的自己,对待生活的样子,就惭愧的感到丢脸。

蔚雯暄深深乏力的叹息着,总觉得小师弟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也更加耀眼。而她这颗星辰,却逐渐变得暗淡起来。

二师兄坐的位置离白墨很近,他拉了拉小师弟的衣角,感动的用大手,在胖胖的脸上抹了两把泪水,并将一个被包装纸包好的大饼,递了过去。

“来,兄弟,吃个饼,休息休息!你辛苦了。”

白墨接过师兄递来的大饼,拆开包装,斯文地咬了一口,挑眉:“这个味道是……名扬烧饼?”

坐在小板凳上的二师兄岔开腿,一只胳膊横搭在左大腿边,且把整个身子放低,抖着肩,嘚瑟地举起右手大拇指,道。

“师弟,果然识货!我最喜欢吃这个了,咯~,都给你了。你先吃着,觉得不够,我这还有,别跟我客气!”

一个人,要对他者敞开心扉,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当你决定敞开真实自己的时候,那么,别人也一定会诚心接受这样的你。

二师兄于锦绣,拍拍两腿站起了身,他让白墨坐下休息,自己站在了众师姐的视线下,说道。

“既然……,小师弟都把自己的黑历史,分享给了我们听,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做出点表态呢?”

“继续默不作声,可不好吧!我个人是很愿意分享自己的过往,但可惜,我的家庭很平凡,过得也很普通,私下里,几乎,全扎在了小说和动漫里,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

“如果,你们中有什么难以言喻的心事,可以,考虑告诉我们大家,咱们,虽然,不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但是,与其一个人默默的苦恼着,还不如大家,一同分摊下这份压力,你们说是不!”

陈琳、邹梦婷等人,相继沉默思考着。

而大师姐顾安洁,则小步走近,坏坏的揪着于锦绣那肥肥的肚肚,取笑道:“我说~,二呆子,难道,你也想和小师弟一样,来个人品大爆发?吸引某人的注意?”

“哈哈~~,我想咱们中,除了,小师弟以外,大家都是普通人吧!哪有什么黑历史可讲。要说有的话……”

她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暄暄。“嘛~嘛~,大家有要说的吗?要说就说哦!咱们可是礼月画室,这个家庭中的一份子,不要怕!出了问题,大家一起扛。”

邹梦婷无言。

客厅又安静下来,待九十秒过后,一个清脆的声音,自陈琳背后响起。

“我……有话要说。”

再次听见声音的大家,都很吃惊的回过头,看向举起手的蔚雯暄,大家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文静的少女,从外表来看,怎么也不像是有黑历史的人啊?怎么会?!

咬着名扬烧饼的白墨,脑中,忽然,回想起,第一次与众师姐们见面时,四师姐陈琳,曾私下里,和万礼月老师在聊某个很严肃的话题。

难道……,这会在蔚雯暄,接下来的叙述当中,找到答案么?

关于蔚雯暄的事情,除了,当事人以外,只有陈琳和万礼月知道,而大师姐,也只晓得她有难言之隐,其余人一概不知情。

了解所有前因后果的四师姐陈琳,拉着蔚雯暄的手,紧张摇头,让她不要说。但蔚雯暄,只是,温柔的看着好友,轻轻推开了对方的手。

邹梦婷注视着蔚雯暄,也深感意外,大脑思考着为什么,越是‘好人’,身世背景,总似有一层阴影笼罩嘞?

大师姐顾安洁,表情心疼的看着走过来的四师妹,细语喃喃:“暄暄你!”

蔚雯暄不在意的用眼神阻止了对方的歉意,然后,盯住白墨的眼睛,向他表示感谢,以微笑,是他,让自己下定了决心,不再隐瞒和自卑。

“其实我,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对不起,我实在是不想隐瞒大家了,听了小白的叙述后,让我自己也醒悟了。”

“的确,一个人不管怎么烦恼,都是没用的!我的身边,还有你们,所以,请听一听,我的过去吧!”

陈琳为好友的勇气,感动到哭泣,她捂着嘴,泪眼婆娑的拼命点头,顾安洁,竖起大拇指给她加油打气。

“我的爸爸,痴迷于赌·博,因为,赌·博,欠了一大笔债。”

“我妈经常劝他戒-赌,答应,只要他戒-赌,亲戚朋友绝对会帮我们还钱的。可是我爸,没理过我妈,他仍旧一天到晚,沉醉于赌·博的快乐当中,并以此为荣,乐此不疲。”

“结果,越-赌-越大,逢-赌必输,到最后,连我妈都被他输给了别人。妈妈在被人拖走前的那晚,为了守住贞洁,咬舌自尽了。”

“亲友知道后,立马把我接走,并报警抓住了我爸和那批人。但是,因为,对方上头有人帮着,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而我爸,很快也被放了出来。”

“欠了债没法还的他,出狱后,就被人追杀,没过多久,就失去了踪影。我们都以为他早就死了,幼年的我,一直和爷爷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也算幸福。”

“但是,当我考上了高中,第一次坐着火车,来学校报名的时候,在这城市中,居然,又和我爸相遇了。”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也期望他能有所改变,但是,我错了!他依旧,是那样令人讨厌,丝毫没有改变绰-赌的劣根性。”

“就是自那时候开始,我爸经常来打扰我的生活,并问我借钱。我要是报警,他就躺在地上耍赖,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搞得我下不来台,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我不得已,只能,妥协借钱给他。”

“之后,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来找我。尤其,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会被他截住抢钱。”

蔚雯暄想着下一句话时,忽然,深情的望向了好友陈琳。

“有次,被阿琳撞见了,是她喊的人,解了我的围。但后来,我爸依旧,继续找我借钱。我要是不借钱,他就会以父亲的身份威胁我,如果,我不给他钱,他就到处宣传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搞得满城皆知。”

“我实在不想因为这个原因,在学校受到异样的瞩目,所以,我又再次屈服,给了他钱。”

“你爸也太不是东西了!简直就是人渣啊~,噢,不~对不起,我不是……”

于锦绣一时口快,没有注意,待他发现时,已被大师姐和陈琳用眼神杀了千次。

蔚雯暄善意抿着嘴,轻摆头,表示不会计较。“没关系,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琳坐不住,也从座位起身,走到暄暄的身边,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给与温暖。

“要是我,我就坚决报警。他威胁你一次就抓他一次,这种人,不给点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

白墨暗自思索,他第一次听五师姐谈起自己的家庭,觉得某种程度上,他们是有着一样故事的人,难怪,第一次见到五师姐,会从她的眸里,看出温柔且隐忍着悲伤的眼神,原来如此啊!

顾安洁看气氛又变得僵硬,立马拍手打住。

“好了好了,黑历史自爆到此为止。我们可不是为了沉浸在悲伤中,才听这些故事的,而是为了更好的朝着未来迈步呀!”

“暄暄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下次,你们多照料点,不要让她一个人,要是再见到她爸来找她借钱,就立马报警,知道不!说你呢,二呆子!”

于锦绣指着自己,瞪大眼睛发呆。

“啊?我……可我想……”他满脸纠结的回头,瞄向邹梦婷那边,对方因感到奇怪的视线,也转头顺着视线源头望来,盯住了二师兄的眼睛,她奇怪歪头,脑中打满了问号。

大师姐察觉偷笑,并在于锦绣耳边轻声说:“只要,你保护好暄暄,我就帮你找个机会约婷婷!”

于锦绣立马雄起,来了劲。“师姐,你说真的?可不能骗我呀!”

顾安洁插着腰,不屑鄙视。“我有骗过人么!”

座位离二师兄很近的白墨,也听见,合不拢嘴来,他戳着对方的腿,差点吼出:“二师兄,难道,你喜欢三……”

于锦绣惊的胆子,都快被他吓掉了,赶忙捂住小师弟的嘴,连他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嘘~,别乱说话,你想害死我呀!岂可修~~”

画室,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欢乐气氛,接着,在大师姐秘密的行动带领下,众人为了越来越近的感恩节,加紧筹备着各自的计划。

白墨以青蛙式的姿势,待在凳子上,他很享受这股悠然的日常时光,很想把这日子,用画保存起来,一想到就开始做了。

构思着幻想的画面,利用最近学到的人头像素描画法,在白纸上,打起了草图,挥舞着铅笔,和脑中的景象,结为一体。

对了,关于,白墨被退学的原因,与之后在做些什么,师姐们没有细问。

人,总是要有一点秘密的,情报的收集,也同样要有个限度。

知道了太多,对彼此,都没有太大的好处。镜子,就是这样的存在,它有时能保护双方,可一旦打破,谁也不知道,下个牺牲者是谁!

此刻的他们,幸福吗?幸福。幸福能永远么?很想永远,但似乎……这不可能……

嗒!

红色的铅笔,从指间掉落,白墨举着右手静止在原位,他的肩膀,变得僵硬,额头,冒出一丝丝的冷汗。

他抬起头,看着拿笔的那只手,五指,似乎,很难掌控,像是一下子失去知觉一般,控制不了。

眼前,也有一瞬间,化为黑暗,那是虚弱的象征。

终于……来了吗……我的症状……

白墨慢慢的收回右手,用左手捡起地上的铅笔,又转头看着还在打闹的师姐师兄们,心里只觉暖暖。

这样就好……保持这样……就可以了……

11.23号,星期天,小雪。

礼月画室,如一日。

距离感恩节27号,还有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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