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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断筷,信念无限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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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溪,莫子溪是谁?深夜,方亦躺在床上,想着和她的相识:那是在行业的一个论坛内,那时她还是个孩子,像朵温室盛开的花。她说自己略瘦,近一米七的模特身材,弟弟陪父母在国外。她坦言曾留学新南威尔士大学,学土木工程。

莫子溪总固执地认为,网上的男人都是她弟弟莫子潇那样的翩翩君子,方亦至今也没能改变她这种错误认知。她也不会相信,三唑仑这种治癫痫的药,能掺在酒里迷奸女生。因为她接触的世界和爱情,在方亦眼里纯洁得一塌糊涂。

那时的深夜,也像现在一样,但又不太一样:因为处在热恋期,会时常打电话彼此骚扰,然后因为异地问题,两个人就在分手和好、和好分手中苦苦挣扎。后因公司非法辞退事宜莫子溪求助,方亦飞过去帮她全权解决了后续麻烦,两个人的感情才稳定下来,会利用节假日飞来飞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方亦曾对她说,想用最初的心,陪她走最远的路,却没想到这所谓最远的路竟如此短暂,它始于秋冬,止于春夏。这一刻,他能听到自己脆弱的心寸寸碎裂的声音,是的,莫子溪的死,就像上天抽空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无法将身体支撑起来。于是,根据莫子溪之前留的信息,方亦订了最早的机票,飞去她曾驻留过的城市,却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貌似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与温存,助理打来电话,被挂断了;老徐打来电话,再次被挂断了,张明启打来电话,还是被挂断了。方亦闭上双眼,享受这份静谧,与莫子溪的幕幕往事涌上心头……随后,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第二天回到公司,张明启把方亦喊过去,先是苦口婆心地说,火车跑得快需要车头,集团业绩好需要掌舵。见方亦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张明启说到最后有些恼怒,抛下一句“想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就换人”,甩甩袖子就走了。

出了张明启办公室,方亦有些精神恍惚。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见老徐坐在沙发上等自己。方亦什么也没说,老徐什么也没问,就是坐着一起喝茶。

“罗永浩曾说,通往牛逼的路上,风景差的让人只想说脏话。但创业者只在意远方,从来都没有什么轻易而举,每一个牛逼的人,都熬过无数难眠的夜,都吃过让人想骂脏话的苦,看过差劲的风景,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挺过去了,并坚持下来了……我不知你突然发生了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但毕竟还要养活这么多人,你也知道,咱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好状态!这段时间,我会多替你分担一些!”最后,老徐决定先不出差了,留在集团处理紧急要务,他说完起身而去。

三个月后,集团公布三季度财报,不但未按预期增长,还同比缩水近五分之一,张明启在董事会上骂娘,在高管会上骂娘,在办公室里骂娘。集团上下人人自危,都是尽量早到晚走,不想和他在电梯中碰到,唯恐避之不及。

十月底,老徐一直手心出汗、腰酸背痛,在包括张明启在内诸多高管催促下,终于去做了全身体检,很快就被确诊为肝癌晚期。方亦举全集团之力为其捐款,并及时在网上发起水滴筹。去医院探望时,老徐还在问指标完成情况,方亦叮嘱他安心养病,集团那边有自己呢。

到了平安夜这天中午,在公司食堂吃四喜丸子,方亦想把丸子夹成小块,但很粗的筷子突然断了一根,紧接着就收到老徐离世的噩耗。同行好友格格当天从杭州赶去探望,算是当场目睹了抢救全过程。

格格在电话中讲述,方亦还没听完,就直奔卫生间,随后“哇”的一声,把刚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方亦弯腰对着卫生间镜子,一股腥味从胃里往上返,又被自己强行咽了下去,虽然心里憋得难受,但就是哭不出来。

后面几天,急火攻心生了场大病,方亦感觉天气很冷的同时,也对真正的送别有了明悟:它没有长亭外古道边,也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有的人留在了昨天。

元旦后集团召开全体高管会,张明启提出下步着重发展区块链相关业务,让团队把握好工作重心提前介入。方亦极力反对这一提议,认为应该持续做大做强主营业务,创新业务应放在研究摸索的层面。

僵持不下的局面,让张明启觉得很没面子。在随后召开的股东大会上,他以董事长身份引导股东表决,方亦总经理的职位被“听话”的业务副总接替,被自己创立的公司下了管理权,从业务起势做大到倒在前行路上,方亦成了业界笑话,也可谓“成也资本败也资本”。

方亦及时向董事会递交了辞呈,鉴于还持有公司大量股权,张明启还是客气地商量,可以拿出一大笔现金回购。没顾业务副总巧巧的劝阻,方亦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两人还为此大吵了一架:巧巧说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方亦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想独自安静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从那之后,两人也渐渐没了交集,几乎断了往来。

随后,方亦注册了一家小的培训咨询公司,靠着之前一些死忠客户维系生活。但莫子溪和老徐的相继离世,使方亦深感前路迷茫,一直无心做事,也并不常去公司。不务正业之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跑网约车打发时光,整个人看起来既沮丧又颓废,有同行朋友推荐项目也不做,活得像极了行尸走肉。

在这段日子里,方亦发现小区门口那家门市房,由百货超市出兑后改成了桑拿房,又出兑后改成了修脚房;方亦还发现,从公司到吃午餐的那家饭馆,单程都是固定的八百七十七步。

偶尔在人头攒动的科技园区走过,方亦就像在炒锅中暴跳的鱿鱼,不由自主却又对生充满渴望。前几天路上见一个人很像老徐,就不由自主地想上前打招呼,却突然记起他已经不在了,那种陌路的失落感,让人心很疼。

林徽因悼念徐志摩时曾说,任凭我们多苦楚的哀悼他的惨死,多迫切的希冀能够仍然接触到他原来的音容,事实是不会为体贴我们这悲念而有些许更改;而他也再不会为不忍我们这伤悼而有些许活动的可能!这难堪的永远静寂的消沉,便是死的最残酷处……

是的,这便是死的最残酷之处。但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就是一直痛苦、迷茫地活着,找不到生活的出路和方向,方亦想。

也就是这种痛苦和迷茫,让方亦重新捡起多年不碰的游戏,虽未奔现于网恋,沉迷于网赌,毁灭于网购,但却逐渐迷失于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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