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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守望的真传与轮回的真相(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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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低沉而下垂的天空像个盖子,压在因长期被烦恼所折磨而呻吟的灵魂上,当天空环抱着一望无际的整个大地,向我们洒下比黑夜更凄惨的阴郁的阳光;当这个世界便匆一间潮湿的囚室,挣扎中的希望宛如蝙蝠一般——用畏畏缩缩的翅膀拍打着四壁,又用头去撞那已经腐烂的天花板;」

“哼。”巴尔颇为不悦地评说道:“『孤命星群』是周围方圆数十亿光年内都仅有的二十八颗星球的统称,从最近的星系,即便通过空间跳跃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因此,无论用于防守还是进攻,都是极佳的据点,也因此是魔域得天独厚的屏障。只可惜,第一次诸神战争魔神战败被迫议和,才不得不将『孤命星群』的归属留白,以充当联合天国与魔域前线的缓冲地。”

割让天险以作为所谓缓冲……

可以想象,当年的魔域究竟是遭到了何等的惨败。

尽管好奇,但这还并不是当下的重点,于是周殊宇又问道:

“所以,你刚才所说的『心月狐』……”

眼见巴尔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特寒里亚便答道:

“『孤命星群』二十八星之一,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与他相遇的地方。”

“正如先前说的那样,我原本只是因无所事事才选择到那里散一阵子心,没想到却敲好碰间了亚特拉斯。不过想想倒也正常,毕竟——就像我所推测的那样,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或许是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觉得无聊,就偷偷溜到缓冲星域游玩。”

“当时啊……”

特寒里亚讲着讲着便闭上了双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似乎完全沉醉在回忆之中。毕竟,即便是对于他来说,那也是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短暂的惬意悠闲的时光:

###「当铺天盖地而来的连成千万条线的雨珠——仿佛一座大监狱的栅栏的无数铁条一样,当一群沉默而令人厌恶的蜘蛛——潜入我们脑海深处散开落网。几口大钟忽然跳起来,大发雷霆,向天空送出一阵可怕的长啸,犹如无家可归而四处游荡的幽灵,开始无休无止的哀号。」

『长平星之战』后,魔域与联合天国之间终于迎来了一段短暂的休战期。

作为第一次诸神战争的最终产物,魔神们撤出了孤命星群。虽说对魔域来说是一场不小的打击,但对于本地土生土长的人类而言,却似乎是个好消息。毕竟,无论诸神如何约束自己对原星球的影响,天空的力量都不是地面的生灵能够承受的。

近来心月狐的天气开始逐渐转暖,料想应是到了被当地人称为『春』的季节。刚下过一场小雨,这个小村落的人们便招呼着左邻右舍,纷纷外出游春踏青。此处的生气并非由人数堆砌,而是货真价实地,源自『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共鸣。

真是不可思议。望着眼前这番场景,特寒里亚都不禁感慨,尽管早就听说『孤命星群』因位于魔域与联合天国的边界,竟难得地没有受到崇神思想潮流的影响。仅以人类之力,文明的发展也是极为迅速,甚至较于某些陷于崇神泥潭的星球还要更为繁荣。

但如今此地已沦落为缓冲地,位处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危险地带,这种繁荣反而显得有些可悲……

只是,这些人类连自己的星球都没有探索明白,自然更加无法想象世界动荡的真正原因:山崩地裂也好,海浪滔天也罢,在他们眼里都不过是所谓『老天爷』的杰作而已。嗯……这种无知,又究竟是好是坏呢?

唔,算了。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在打探到亚特拉斯消息,并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之前,还是抓紧有限的偷懒时间,譬如——先记下眼前的稍纵即逝的景色。

想到这儿,特寒里亚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之中。

……

“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浇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

嗯,芳景如屏,这句不错。

虽说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富饶神奇,但雨后质朴又不失清雅的乡野踏春图也却足以让特寒里亚大饱眼福。可还没等诗性正佳的他唱完这首词,一只突兀的手却拍在了他的肩上:

“喂,你刚刚念的,是什么?”

尽管被粗鲁地打断,但兴致正盛的特寒里亚却并没有生气。正当他转过身,贴心地准备为那人细细讲解自己所写的这首『词』的时候,却在看到身后那张脸旁的一瞬间呆愣住了。

那是一张他找寻了很久却不得的面孔:光洁白皙的脸庞,宛若雕刻般分明而立体的五官。一对冷峻的剑眉下却是一双透着些许孩子气,也藏不住多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红唇此时泛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乌黑的长发束成辫子披在身后,笔直挺立的身体犹如芝玉兰树。整个身姿算不上魁梧,但却能让外人明显地感觉到隐藏在那副身躯之下,不容许被撼动的力量。

——见鬼了,是亚特拉斯。

呵,现在是该说,『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他曾无数次地设想过与亚特拉斯相遇的场景,却偏偏没有料到当下这种情况。

看着他思绪逐渐迷离,亚特拉斯又用手贴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哼?怎么回事啊,不就问你个东西吗?”

“呃?那个啊,是一种,叫『词』的……东西。”

“词?听起来和『诗』有点像,只是格式听上去好像更有趣一点。”

“毕竟也能算是诗的别体吧。”关于第一君天国的诗歌特寒里亚从前也略有耳闻,“之所以格式多变,是因为词的具体形式是由不同的词牌而定,所谓「调有定格,句有阙」,能够合着不同的曲子……”

“停停。”亚特拉斯连忙摆着手打断特寒里亚,“我听不懂这些,你再讲下去也毫无意义。”

“啊,不好意思。”特寒里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每当谈及这些东西我就会情不自禁地一直讲下去……”

“没关系。”亚特拉斯停顿了片刻,又说道,“毕竟,词这种东西我确实没有听说过,在我的世界那里,只有更加工整的诗歌。”

张口就是『在我的世界那里』,这孩子心还真大……

特寒里亚假装没听到话中的细节,而是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或许是因为词这种体裁在公子故乡并不盛行吧。在这里,无论诗词,都是很常见的。”

“是哦,这么说的话,我也差不多想起来了。”亚特拉斯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诗歌属于联合天国,而词却是魔域独有的,『心月狐』坐落在两者交汇之处,来往之间,自然也吸收了两者的文化。”

救命,这下我又该怎么圆啊……

特寒里亚正发愁,自己应该要给出怎样的反应才能把对话继续下去,没想到倒是亚特拉斯先开口了: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舒服?”

“没没、没事,刚刚说到哪里了?”

“哦,我就说嘛,神的身体怎么会如此脆弱,动不动就感到不适。”亚特拉斯漫不经心地回道。

呼,幸好没被怀疑……诶?

这小子刚刚说什么来着?

“神?你……”

“嗯?难道你不是神吗?我明明感觉到了你身上类似神力波动的气息呢。”

亚特拉斯看着特寒里亚的脸,异常认真地说道。

竟然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吗……

况且,既然亚特拉斯能感知到他的神力,那么很大概率也已经察觉到了他魔神的身份。快速权衡之后,特寒里亚作出判断,在眼前这种情况下还是以坦白为好。

“我本来只是打算隐瞒身份外出游玩来着,没想到却被你一句话就打回原形。”特寒里亚又追加道,“再者,我不仅是神,还是个魔神。”

“原来如此,难怪你身上的气息稍微有些不同。”亚特拉斯却是满不在意地望着四周,“我叫亚特拉斯,你叫什么?”

——又是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反应。

“是那个亚特拉斯,可你为什么……”特寒里亚终于有机会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你吗?”亚特拉斯自然也知道自己在魔域的『赫赫威名』,随即咧嘴露出一副坏笑:“看在你唱得那么悦耳的份上,暂且先饶你一命也无妨。再说了,现在可是休战时期,也没必要对不对就说打说杀的。对吧?”

所以说,这家伙是看准了自己不具备威胁才没有直接动手吗……

看着亚特拉斯勾起的嘴角,特寒里亚不禁冒起冷汗。好在无论如何,至少两人第一次接触的结果还算和谐,他的计划也终于得以迈出最为重要的一步。

“所以说,你叫什么名字啊?”亚特拉斯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哦……特寒里亚,你应该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吧?”

“特寒,里亚?”亚特拉斯若有所思,“的确没听说过。嗯,你的『权能』又是什么呢?”

所谓『权能』,便是初始神明所代表的『法则』的别称。特寒里亚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却故意答非所问地反问道:“你怎么确定我就一定拥有『权能』?”

“你的气息隐藏得很好,如果距离再稍微远一些,即便是我也很难察觉到你身上属于『神』的气息。这种程度的伪装,是所有新神都望尘莫及的。”

稍微远一些?原来是刚才拍我肩膀的时候发现的吗……

特寒里亚一边感慨着亚特拉斯出类拔萃的洞察力与判断力,一边叹服般地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好吧,我所拥有的『权能』名为『守望』,『望远天之祸灾,护苍茫之众生』。”

“守望吗……”亚特拉斯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似乎是有些怀疑,“『守望之魔神』特寒里亚,为何我从前竟连你的权能都没听说过?”

“噗。”看着他认真又警惕的模样,特寒里亚竟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我可没骗你。要知道,即便是在魔域,也只有极少数魔神知晓我的存在。另外,我长年游荡于人间,并没有参加这场混乱的诸神战争,时常奋战于前线的你自然也无从得知我这个无名小卒的权能咯。”

“没有参战?”

这下又该轮到亚特拉斯震惊了。眼前这家伙身为初始魔神,竟然没有为魔域出战?溢于言表的诧异说明,这样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特寒里亚长舒一口气,才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正如我的权能所说——『护苍茫之众生』,我要『守望』的,可不只是魔域的诸神啊。”

“众生……”

亚特拉斯的疑惑却不减反增:“这种理解,与你刚才所说的『长年游荡于人间』有关吗?”

“不错。甚至可以说,正因为这样,我对他们的共情,比起与那些同作为魔神的『同僚』们可能还要深厚不少。也因此,我才能比其他神明更加深切地了解他们的苦难。不止是人间冷暖,更有诸神战争强加给他们的灾难。”

强加……

“在人间闲游的时候,我也思考了很多关于『神』的事情。”特寒里亚趁势说道,“所谓『神』,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相对于『人』的称呼而已。好比,如果只是在你我之间,『神』这个名号便毫无意义,即便你我互称对方为人,都不至于妨碍理解。”

“再比如,泽玛利亚的太阳和月亮。他们是什么?两颗再常见不过的恒星和卫星罢了,与宇宙中我们见过的那些数不胜数的恒星和卫星别无二致。之所以能够以『太阳』与『月亮』之名被铭记、甚至祭拜,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能够赋予人类,以及过去的我们昼之光华与夜之光华。如果没有泽玛利亚的存在,没有人类与我等,那么即便他们再闪耀再宏伟,无人在意,无人铭记,最终落在千万光年之外的某个人眼里,也不过只是两颗稍微耀眼庞大一些的星星。”

“于是我想,『神』之名存在的意义,应该也是如此的吧。如果远离了『人』,那么『神』还能保留住自己引以为傲的名号吗?如果不能,或者至少感到一丝心虚,那么身为『神』,也理应观察『人』的疾苦,回应他们存在的这一事实,对他们负起些许责任吧?”

——怎么感觉,这种观点一旦说出来,就显得如此理想主义呢……

唉。特寒里亚突然停止讲述,问道:

“你知道,『天上的战争』,意味着什么吗?”

“『天上的战争』?”

依旧是不出所料的迷惑。不过也难免,即便有了刚才那番理想主义宣言的轰炸,『天上』这个概念对亚特拉斯而言恐怕还是稍显陌生。

“『天上的战争,只会让地上的生灵来付出代价。』”特寒里亚面露悲戚,“只要去你们曾经战场的附加星域看看便自然明了,『神』的战争,对于『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神力碰撞时所造成的动荡,尽管对于你们而言不值一提,但落在人间,最终却都化作了山崩地裂,飓风海啸。”

“而那些逸散的神力,哪怕只是不起眼的一丝一毫流,对尘世而言都是毁天灭地的灾难:害虫泛滥,瘟疫肆虐。正常的死亡与饥荒甚至便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如果那些神力越过大地,直接附着于脆弱的血肉之躯,癫狂如兽,甚至直接变异成闻所未闻的怪物……”

“总而言之,如今的人间,拜他们崇拜信仰的『神』所赐,早已化身为更胜冥府的炼狱。我甚至有理由相信,那里才是传说中,那些罪孽深重的灵魂们应该被放逐的死地。”

“所以,我拒绝参加这场战争。”

“也因此,才更希望找到能够终结这场无谓的纷争的方法,无论这会让我付出多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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