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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墓藏尸深闭门,诡谲柔声招腐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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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无限凄凉的小地窖里,我已被命运久久囚禁;连一缕令人愉快的粉红色的微光也透不进;只和漫漫长夜这阴郁的女主人厮守在一起,」

刚迈入厚重的石门,扑面而来的一股停尸房般模糊而令人恶心的气味,便令三人不禁皱起眉头。

在自动关闭的石门带走最后一缕自然光前,三人来得及观察到,城堡凌乱分布的窗户——顶端呈尖形,又长又窄。先是以一层漆黑的布盖住,再用木板完全封死,如此一来,即便是在正午也根本照不进一丝阳光。

至于众人身处的大厅,才看见铺天盖地的灰尘,四下便重归黑暗。只留下头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系在天花板的吊灯,大概也早就以某种不出意外的方式损坏了。

所幸这种情况几人也不是第一次遇见,孙铭辰熟练地制造出光源,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催动神力,因雾霭的挤压而显得昏暗异常的光线,始终只能存活在他掌心附近极其有限的一小块空间内。

好在他们的视野已不再过分依赖光明。已然呈现在眼前的:简陋的墙壁满是皱纹般的裂缝;长满霉菌的木地板上粗心散落着封面怪异的书籍、乐器、徽章、生锈的剑;四处杂乱地铺着已经近乎糜烂的布料;大厅可能是正中央的位置,立着一张仿佛已经嵌入地板的破败不堪的摇椅,以及一张同样古典但破旧的木桌——那木桌上好像还放着什么东西。

周殊宇正想走上前查看,却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粘稠的东西。那“吱吱”声响——与老旧木材破损的那种声音相去甚远,反而更像是混杂在血肉中的骨头折断时酥脆又低调的声音。不,是脚下的触觉完善了听觉。仿佛庭上裁夺生死的法官即将拍下定罪的惊堂木,恐惧与不安的情绪随着周殊宇视野一寸寸下降,开始在四周萦绕。

糜烂的布料早就因不堪其重而彻底破损,粘稠的血液混杂着脓水自那缝隙中挤出,再一点点从周殊宇脚边渗进众人的视线中。

尼克巴罗用枪管挑开乱布,发现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一具被挖掉双眼的尸体。

一股眩晕感突然非法闯入周殊宇的脑海,他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孙铭辰连忙上前扶住周殊宇,尼克巴罗依旧在观察那具尸体。那腐烂得几乎分辨不出五官,只能大致分辨出是嘴巴的位置,似乎残留着一串麻线。额头上似乎也隐约可见地刻着一串红色字符。

“窥秘者?”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走到另一块破旧的布料前,掀开,毫无意外,又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一具双眼被挖去,嘴部还留着麻线,额头上同样也刻着「窥秘者」的字样的尸体。

可方才在外面所见到的那些黝黑的尸体,似乎并没有腐朽得如此严重,也没有表现出如此明显的特征。只是一些简单的——嗯?难道那是他们刚死不久的样子,而现在才是他们……

嘴上的麻线,根据那反复穿插的样子不难推测,是用来封住死者生前的嘴的。这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也能与他们额头上「窥秘者」的刻字遥相呼应。

啧,尼克巴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腐烂成这样都还看得清楚刻字,恐怕是先剔除皮肤,再直接刻在头骨上的吧?

“你们看。”孙铭辰指着木桌说道。

木桌上的物品不知何时已变得清晰可见:两个盛奉着猩红色未知液体的高脚杯,其中还参杂着些形似黑色长发般盘根错节的细丝。

“诶?”他又发出一声疑惑。

“又怎么了?”

“我刚刚试着询问特寒里亚,但是他好像……不见了?”

“不见了?”周殊宇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半靠在孙铭辰身上,低下头闭上眼睛:

“我也……感受不到伊薰了。”

……

眼下的状况就像是,他们的感知被囚禁在了这间古堡中,或者干脆说就是被这间古堡控制,只能看到听到或感知到『被允许』的事物。也唯有类似的解释,才能解释为何他们都无法联系到寄宿在自己体内的灵魂。

三人沉默了一阵,但也都对此无可奈何,就当入乡随俗吧。

这样自我宽慰的想法才刚出现,古堡就像进入下一个阶段般给出了自己的反应。——破旧餐桌上的玻璃瓶骤然破碎炸开,将粘稠的血液撒满了整个大厅。古堡四周的墙壁上也隐隐有凉风传来,桌边的摇椅随之微微摇晃,未知的黑暗中传来似有若无的叹气声。悲叹。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生物,正在驱赶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孙铭辰顺着自己耳边的叹气声将光线对准某处的黑暗,却只看到厚重的灰尘和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身后重归黑暗的角落中,又传来了一模一样的叹气声。

“『常理与自然都无法在不存在的地方存活』?”

回过神来的周殊宇顿时回想起泰瑞西斯对于无主之堡的描述。孙铭辰默不作声,也不像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而尼克巴罗依旧只是沉重地看着木地板上的腐尸——那溃烂的腐肉之下,似乎还……

当,当,当。

###「我像个画家,被喜欢嘲弄人的神灵逼在黑暗中画画;我仿佛厨师,胃口大得叫人害怕,居然煮自己的心,吃自己的心,」

不知何处响起了三下清脆洪亮的钟声,令尼克巴罗的探索停在了半空,三人敏感多疑的神经又一次绷紧。可环视四周后,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咔——

当缭绕的钟声伴随着孙铭辰手中光源的彻底熄灭而永远消失,紧闭的城堡大门忽地打开了。

不寒而栗,那突兀而冒犯的脚步,硬皮靴跺地的声响,仿佛将这个黑暗世界原本的死寂乃至令人生畏,硬生生地撕开一条裂缝,露出更加漆黑的恐惧。

刹那间,墙角的叹气声消失了,木桌上的高脚杯消失了,近乎糜烂的布料带着腐烂的尸体也一并消失了。尼克巴罗猛然察觉到来自头顶的异样,连忙一手拽着孙铭辰、一手拉着周殊宇,往更高的楼层奔去。

三人前脚刚迈上通往二层的楼梯,异样便在下一刻展露真容。

光线从最顶部的天花板上一点点蔓延下来——那种放在平常眼睛都无法看见的光线昏暗地点亮了这里。远处的墙角全是阴影,落下的光芒,好似反倒垂下了黑色的帷幔,为整个大厅都呈现出一种朦胧的虚幻感。这种不真实的感觉模糊了房间的本来面目,并将想象引向象征和幻影的方向。凛然、钝重、驱不散的阴郁。

尖锐的脚步声愈发靠近,三人只得屏住呼吸,躲在楼梯拐角处的盲区,再透过护栏之间有限的缝隙,静静等待脚步声的主人出现——

那是一个身穿破烂西服的男人,脸上带着红线白底的笑脸面具,动作既不协调也不连贯,难怪会发出那样难听的脚步声。他正四处环视着大厅,许久,大概是在确认自己的确只是多虑后,男子将手伸入面具之下,僵硬地抓下一大块畸形的腐肉,嗫嚅着说道:

“爱丽丝,到进食的时间了。”

“爱丽丝?”

男人又连续呼唤了好几声,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只得独自坐在摇椅上,无所事事地晃悠起来。全然不顾从面具旁溢出的血液,以及手中隐约仍在抽搐的肉块。他的悠然自得是如此违和且诡异,以至于三个偷窥者都快看不下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男人大概实在等得无聊,便伸手扣了扣自己的脑袋,淡定地看了看从头上抓下的还牵连着头皮与血液的油腻长发,思索片刻,将腐肉与头发都揉在一起,再仔细地均分在卓上的两个高脚杯中。

周殊宇却募地感觉到自己身后正有声音传来,回首望去,却发现空无一物。耳边的微风悲伤而暗淡地呻吟着,让他不确定刚刚是否只是产生了幻听。

“靠……”

身旁的孙铭辰忍不住暗骂一声,将周殊宇的视线又牵引回大厅,让他恰好目睹到所有惊恐的情节中,最为关键的一幕:

男人从角落折叠整齐的金色布料中随手取来一匹,在排列整齐的石砖地板上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后,又自觉地将布料盖在身上:

“帮我关一下灯吧,爱丽丝。”

“爱丽丝?”

男人接连呼唤了好几声,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得将身上的布料向上扯,直至盖过头顶。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取下了面具,才安心地躺下,再也不动。

羸弱的灯光也随之消失,四周又重归黑暗。

“这……到底是什么啊……”

在确认再无其他异样后,摸不着头脑的孙铭辰才疑惑地低声问道。

联想到被布盖住的腐尸,尼克巴罗猜测道:“会不会是古堡的历史回放?在叙述这座城堡,是如何变成我们方才所见的那副场景的过程?”

“听上去倒有可能,但他们的举止未免也太过离奇,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呼——

周殊宇又回头望去,这次他好像听到了某种生物十分细微的脚步声。可结果却正如刚才那样,虚惊一场,他的身后仍旧空无一物。

他不想参与孙铭辰和尼克巴罗对于这座城堡的讨论,因为『常理与自然都无法在不存在的地方存活』,这座城堡的存在本就是一个悖论。常理与自然无法存在,换言之,非常理与非自然的联系,反而会变得自然而然且合乎常理,将人的想象引向极端的反常。可是——常理与自然的界定,并非被颠倒,而是变得混乱,用逆向思维去理解非常理与非自然,就会陷入一个无解的循环。

这个无解的循环,最终只会指向一个伪答案:任何的思考都违背了『无主之堡』的规则。哪怕是『无想』,这种叛逆的想法显然也包含在『自然』的范畴之内。即是说,做判断的主体被包括在被判断的客体中,这样的思考是毫无意义的。

当,当,当。

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钟声又响了三次,城堡的大门再一次打开,垂老的吊灯也散发出颓靡的光。

一个带着面具,身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爱丽丝?”——同样的场景似乎重现了……

“爱丽丝?”——同样的剧情又一次上演了。

灯光消失,黑暗又一次微笑着包裹三人。

此时地面上已经躺着两具盖着布的……男人?腐尸?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那个举止诡异的生物。

哗——

一首由死亡和尸体交织而成的腐朽交响曲,由大厅蔓延至整个城堡,再传入周殊宇的耳中。

当,当,当。

所有的一切,再一次上演……

三匹布横在大厅亮丽的、已变幻为原木的地板上。无力的灯光照拂着他们。

###「有个绰约多姿、光彩照人的幽魂,不时地闪光、变长,露出面影。当这幽魂献出耽于沉思的东方风韵,展现出整个优雅的身形,我终于认出我这美丽的来客:原来是她!」

喵——

周殊宇十二分确信,是猫的叫声。

“什么?”

紧接着,一道独属于小女孩的娇嫩声音从灯火无法覆盖的黑暗的角落中传出:

“你看见它们了?你看见他们了?”

怪异的奸笑穿越未知的混沌,仿佛正透过黑暗死死地咬住他。

“你以为这些胡乱挣扎着的东西让那些仆人消失了?蠢货,它们是无害的!”

“我知道,但那些可怜的仆人确实消失了,不是吗?”

……

“你曾经试图阻止我,甚至曾经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唆使你的家人们都来阻碍我,你害怕那宇宙的真相,你这该死的懦夫,以为我已经完全离开你愚蠢的、自以为是的范畴了!”

“……还不知道是吗?你很快就会一清二楚了。究竟是什么将那些仆人从这个世界抹掉了?究竟是什么使得他们尖叫得如此大声?”

为了听清这低语般的胡言乱语,周殊宇已经闭上了双眼。

在那股不知由来的冷流中,他看见一个暗红色的人影,同时也感受到一股没有由来的抵触情绪。

这是来自恒温动物对于低温和寒流的那种本能的抵触,寒风像是妩媚的妓女那样兴高采烈地挑逗着他温热柔软的肌肤,可那过于冰冷的触感,却则只会带给人厌恶、不安……或者是害怕。

伴随着从耳尖传来的源自低温的哆嗦,周殊宇的大脑再一次接收到来自黑暗的低语:

“看着我——听清楚了——你以为世上真的只有光亮的东西吗?你想象过光芒之外的,超脱了形状与物质之外的东西吗?让我来告诉你吧,我曾经深入过你那颗小脑瓜永远也无法想象的深渊!我曾看见那无形的边界之外的疯狂世界,我曾召唤来那自群星而来的恶魔。我曾驾驭着那些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散播死亡和阴影的堕落与癫狂……命运属于我,因果也是我,你还在听吗?”

“那些东西在追猎我——那些瓦解和吞噬的东西——但我知道如何躲避它们,是你,是你们,它们得到的将会是你和你们!就像它们得到那些仆人一样……激动人心吧?我亲爱的先生。”

“我曾告诉你,移动是很危险的,我告诉你别动,这是在拯救你——拯救你去看到更多令人作呕的景象,让你能更多地听到我所要说的话。如果没有我,它们早在很久以前就抓到你了。不要担心,它们不会伤害你,它们没有伤害那些仆人——那些可怜的混蛋,只是因为看到那些东西才叫得如此大声。你看,当他们回到城堡,他们是如此淡定。”

“噢,我很理解,我的宠物们并不漂亮,因为它们来自一些别的审美标准——完全不同的地方。但我向你保证,蜕变不会让你感到丝毫疼痛——但我想让你见见它们。你不是很好奇吗?我知道你一直都算不上一个真正意义的人类,你的先祖也是如此。颤抖吧!哈,带着焦虑颤抖着去看那由我发现的终极事物吧!为什么你一动不动呢?都这个时候了?试试看?好吧,不用紧张,我的朋友,因为它们已经来了——看呐,看看你,——看呐,诅咒你,看啊,它们就在你的左肩上……”

令人厌恶的疯狂,势不可挡的憎恨。那台发出小女孩甜蜜的声音的机器,仍在可憎地嗡嗡作响:

“乖哦,我的小猫咪。”

骤然在耳旁响起的声音着实吓了周殊宇一跳,虽然他还没有睁开双眼,但『视野』的极限处,却出现了一个穿着暗红色小洋裙,面庞精致却苍白,乖巧如洋娃娃的小女孩:

“你看见它们了?你看见他们了?”

黑天鹅绒幕布前,小女孩阴翳的嘴角边渗着鲜血,被浓郁的黑覆盖而没有一丝眼白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我看见你了哦。”

那张可爱又耸人的铅灰色面庞——霎时间便闪现到周殊宇面前,分明是仰视的鬼脸,可周殊宇却觉得,此时被俯视的人只是会自己。

嘶——

周殊宇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猛地一缩,本能地向后退去,可小女孩却反而离他愈来愈近:

“吃吗?很香的哦……”

边说,还边把一块夹杂着黑毛的血肉往他嘴边送去。

周殊宇本能地想挥手撇开她,好在熟悉的心悸让他的挥至半空的手刀顿然停了下来。毕竟曾在四方离合宫与亚斯塔禄战斗过,周殊宇强行通过轮回之眼对自己进行精神攻击,才及时收住那致命的手刀。

呼……

“靠,你吓死我了。”孙铭辰气喘吁吁地说道,“突然就发疯了一样就要冲回大厅去,刚想要拉住还差点被你一刀给劈了,得亏你突然收手,我这才能把你拽回来。”

周殊宇满身大汗,他并没有先回应孙铭辰的话,而是向着左手边望去——

一直向上,直到楼梯的尽头,一双透着幽蓝色光芒的竖瞳逐渐变大变圆,眨眼间的功夫又消失不见。

周殊宇呆愣地坐着,那些从一片黑暗中传来刺骨的阴风奔涌着往袖口灌进去,令他心底一阵阵发怵,他又想起来一件从刚开始就应该觉得不对劲的事情:

这鬼地方里里外外严实得连光都透不进来的……这风……又是从哪儿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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