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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晦暗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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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外头的动静,知道众人都去接驾了,宇文懿便睁开了眼,映目是陌生的帷幔。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伤口,看着挺深,但实际并无大碍。

看着被仔细处理过的伤口,心中还是很感激赫连欢的。但现在包扎可还不是时候,若是他所料不错,他父皇应该是快到了。

于是他重新将绷带扯开,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个手掌。他深深吸了口气,手都有些发抖,而后才重新躺了回去,血慢慢顺着手掌滴下来,然后就染红了床前不大不小一块血迹,他偏头看了一眼,觉得很满意。

正当此时,他忽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连忙闭了眼。来人正是周帝,他一推开门,就瞧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宇文懿,顿时就红了眼眶,这儿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身子不好,他平日照应着一点儿磕绊都没有,平平安安长到现在,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

“懿儿,你睁开眼看看父皇……唉,怎么就伤成这样了……”身旁跟着的御医连忙凑了过来,给宇文懿把脉。赫连欢随着怀王妃走进来,映目便是他床榻旁边的鲜血,当下一惊,明明她都给包好了,怎么还会流这么多血?

她这边正疑惑着,这边御医也看好了,恭敬答道:“陛下,长安王的伤势暂时无碍,多亏有人及时止了血,现下只需好生养着便是。”

周帝听罢却仍不放心,皱眉问道:“那为何还流了这么多血?”御医也看了那一地触目惊心的血迹,也噤了声,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瞧着局势不对,宇文懿怕周帝牵连旁人,也装不下去了,连忙慢慢睁了眼。周帝也见他醒了,连忙问道:“怎么样?唉,怎么伤成这副样子?”

说罢也不等宇文懿回话,转而沉着脸问刘将军,“给朕查,务必要查个彻底。还有,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一律不得离开。”

听他说完,刘将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地道,“回……回陛下,今日在场的人都在,除了二殿下受伤回去,便只有……只有……”

周帝见他吞吞吐吐地,隐约猜到了什么,便冷冷道:“可是宇文毓不在?”刘将军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周帝听罢并未多言,只是面色更冷。

屋内的气氛都跟着压抑起来,沉默了良久,周帝才开口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个中细节都不必查,只一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

刘将军很知趣,连忙道:“是是,若再有差池,卑职自裁谢罪!”身后的赫连欢听罢便安了心。此事看似被周帝压了下来,但也正因如此,便说明周帝连查都不用查,就已经认定此事是宇文毓的手笔。

“好了,你们都先下去了,朕同长安王说说话。”周帝下了命令,原本拥挤的房间便只剩下了那父子二人。待房内重新安静,周帝才开了口,一语出便让宇文懿吃了一惊,只听周帝道:“懿儿,这事是不是你?”

宇文懿好一番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心思千回百转,最终却道:“父皇在说什么,儿臣不大明白。”

周帝斟酌了片刻,才道,“宫城的羽林卫,朕只给过你令牌。”宇文懿敛了神色,压下翻涌的心绪,“父皇,你竟怀疑我?是又听了谁的话,竟让你怀疑我?也是,我自小就没有母妃,身体有疾,自然没人会把我放在心上……”

他母妃永远是周帝的软肋。

果然,周帝一听便微微变了脸色,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初是朕对不住她,是朕……”“好了父皇,我有点累了,想歇一会儿,您政务繁忙,还是早点回去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躺了下去,可谓不懂规矩。但这种情况下,周帝也不可能说什么,便只好道:“懿儿,有些事还是要掂量着做,朕怕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话音刚落,便听宇文懿接道,“父皇,你若是真怕我自伤,为何不让隐日回来?”周帝乍然听到这话便是一愣,他没想到话题怎么突然转到隐日身上了,而后一想才明白,震惊道:“你……你此番受伤,原来是为了你的暗卫?”

宇文懿勉力撑着坐起来,紧盯着周帝,“是,我就是想让您知道,若是隐日不在,我随时都有杀身之祸。儿臣想让他回来,可以吗,父皇?”

他的目光真挚而恳切,实在让周帝无奈了,最后只好应了,“罢了,朕答应你。只是这些日子你得好好养伤,等你什么时候伤好了,朕就什么时候让他回来。”

说完就出了门,宇文懿知道,他父皇必定还是生了气的。

等周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赫连欢才慢慢推开门。她瞧见床榻上神色苍白的宇文懿,又瞥见地上的一滩血,又疑惑又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我明明都帮你……”

“是我自己弄的,没事,你别担心。”宇文懿打断她,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冲她笑了笑。赫连欢满腹疑惑,“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前说是什么苦肉计,现在又这么折腾自己,何必呢?”

“我不瞒你,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宇文懿找了舒服的姿势躺着,方才应对他父皇,可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你受伤这事……”

“是,是我自己干的。宇文毓虽然看我不痛快,却不会对我怎么样,没必要也不敢。”赫连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宇文懿看起来温润平和,却没想到心性坚韧,还狠,对自己都这么狠,更别说对敌人了。

她突然觉得,似乎是第一天认识眼前这个人。赫连欢忽然想起周帝刚才说的话,难不成他说不追究,并非是认定了宇文毓,而是宇文懿?她又想到方才这两人独自谈了一会儿,便觉得更可能了,忙问道:“那,陛下这是,发现了?”

宇文懿呼出一口气,“差一点,我糊弄过去了。我说,今日的事我确实知情,但为了救隐日出来,所以任凭自己受了伤,我没明确说这事儿是不是我做,就让他自个儿琢磨去吧。”

赫连欢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为帝王者都多疑,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反而更合适。“唉,你说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今日你就是不受这一遭,周帝也会疑心那二人,你完全可以干干净净,冷眼旁观便可。”

赫连欢知他身子不好,方才也强撑着骑马射箭,真的怕他有什么差池。

宇文懿深深地望着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赫连欢,我改主意了,我想娶你。”赫连欢站在原地,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忽然笑出了声来,“怎么?我给你包扎个伤口,你竟这么感动吗?”

宇文懿慢慢摇了摇头,神色是从所未有的认真,“你与怀荣郡主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很认真地想了想,父皇既然已经为你我定了婚约,纵使我不愿,却也无济于事,反而将你一人推向了风口浪尖。”

听宇文懿这么说,赫连欢忽然有些感动,若是她的婚事注定身不由己,嫁给宇文懿,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不等她说什么,宇文懿继续道:“还有就是,先前我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今日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才去跟他们比箭,我现在隐隐觉得,或许还能多活些日子,到那时,你也坐稳了长安王妃的位置,有定北侯在,没人敢动你的。那时,你或许便像如今的怀王妃一般。我瞧着怀王妃,身份尊贵,不受拘束,游离于朝政旋涡之外,应该是你喜欢的日子。”

今日赴宴,让他突然意识到了很多事情,怀荣郡主的心思,他自己的身体,还有今日的怀王妃,虽说在她这儿伤了两个皇子,但周帝竟也没说什么,他便仿佛看到了以后的赫连欢,所以他娶她,似乎也可行。深思熟虑之后,才说了要娶她的话。

末了,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生硬了些,又道:“你放心,我既然娶你,必会爱重你,只要我在一日,就会护着你,便是我不在了,也会为你打点好一切。”

说及此,他又顿了顿,而后抬起头,认真地望着赫连欢,接着道:“我……我不会再娶旁人的,你放心。”他拖累了赫连欢一个已经够了,又怎么会再连累旁人?

赫连欢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那秦营将的事,你不在意了?”宇文懿抬头望了她一眼,缓缓道:“我在意……但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一味沉浸过去是没有用的。但很多时候,我不能认同你的做法,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你要明白,纵然嫁了我,也不会幸福的,我会护着你,但不会爱上你……”

赫连欢这才明白宇文懿所想,原来他竟以为是她逼死的秦营将,但赫连欢并没有说什么。对于一个人已经认定的事,解释才是最苍白的。于是她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这样最好……”

周帝这边回了宫,竟也没把宇文毓叫过来,只是叫来了遮云,让他去瞧瞧隐日,说是要把隐日放出来。遮云有些惊讶,他知道周帝可不会这么好脾气,但憋着没敢问,还生怕周帝反悔,立马应下便去放人了。

周帝坐在书房里,仔细将今日的事情想了一遍,却也没理出思绪来,只是觉得宇文懿似乎不再是看着长大的小儿子了。他这头没找宇文毓,倒是贵妃亲自带着宇文毓来找他了。

贵妃一进门就哭得梨花带雨,跪倒在地,抽噎着说道:“陛下赎罪!是毓儿不懂事,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臣妾带他来认罪,陛下要打要罚都使得!”

宇文毓则一声不吭地跪在后头,脸色很难看。周帝抬眼看了一眼那母子俩,忽然道:“朕记得,以前毓儿十分稳重,倒是朕给了他校尉之职后,突然就变得急于求成起来。”

贵妃一听,顿觉不妙,连忙要说什么,但周帝没给她机会,直接道:“看来毓儿的心性还得磨炼,这样吧,北城府的昭毅伯即日便会被押解回京,你便替了他职位,做北城府的都尉吧。”

都尉的职位比校尉要高,但如此一来,宇文毓便要远离京城了,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来日万一周帝突然封了什么爵位,他就得永远留在封地上。

那底下跪着的二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贵妃更是哭得更凶,“陛下!陛下不要,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北城府边境苦寒,毓儿从小没出过京城,让他过去便是要命的事啊!陛下您不能……”

周帝突然冷声打断,“去年懿儿便去了北城府,他的身体又哪里比得上毓儿?怎么,懿儿去得,毓儿便去不得吗?”

不待贵妃再多言,周帝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等押解的队伍来京后,你便跟他们一起上路吧。”

周帝说罢便甩了袖子离开,下头的贵妃顿时脱了力,颓唐地倒在地上。

宇文毓连忙要过来扶着她,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结结实实地挨了他母妃一巴掌,“不成器的东西!本宫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沉住气,沉住气,你这究竟是怎么了?疯魔了不成?!还有,你纵然要对宇文觉动手,犯得着把宇文懿也算计进去吗?!本宫说了,长安王动不得,那是你父皇死穴!你,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说到后面,她便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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