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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情之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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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懿回京这日,周帝率领众大臣亲自出城迎接,护卫军守在宇文懿两侧,卫将军领着一队将士在前面开路、周帝站在城墙上,惊觉这个儿子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气势和能力,心中颇感欣慰。

宇文懿来到城门口,下马给周帝行了大礼,礼节周全,分毫不差,任谁也想不到是他主导着临安城的反叛,也是他凭一己之力在江夏府立足,用短短数月的时候收服人心,当然,这一切也离不开赫连欢为他铺垫的天时地利人和。

“父皇,儿臣不负所托,江夏府现已无恙。”他这话说的不急不缓,平稳至极。赫连欢在一旁偷笑,心道宇文懿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不小,好似他真的是去平乱的,而不是去添乱的。

周帝连忙扶起他:“懿儿辛苦了,江夏府一团乱麻,难为你了,朕今夜在宫中为你摆了宴,为你接风洗尘。”宇文懿又连忙跪下谢恩,恭顺至极:“这些都是儿臣该做的,牢父皇费心了。”

父子二人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父慈子孝地入了城。赫连欢前来迎接,不是以护卫军首领的身份,而是以未来长安王妃的身份,所以穿了花纹繁复的华裳锦服,让宇文懿一时有些发怔。

赫连欢笑了笑,问道:“怎么了?盯着我看这么久?”

“没什么,就是……少见你穿得这般,倒也挺好看的。”宇文懿笑了笑,却在听到她下一句话时收敛了笑意。“毕竟是要做长安王妃的,有些习惯要改改了。”

宇文懿没有说话,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与赫连欢成婚,无关风花雪月,只有现实考量。但赫连欢却要舍弃从前的潇洒恣意,变成一个深宫宅院的妇人了。

宇文懿顿住,很认真地说道:“不必,你乐意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前在定北侯府怎么样,将来入了长安王府也是一样的,无非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赫连欢朝他笑了笑,点头道了声“好”。

却不知城楼上,宇文媛瞧着他们二人说话,心中酸涩不已。她早早等在城楼上,就是为了等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子回来,可她终究没有资格去下面亲自迎他,只能站在城楼上,瞧着城楼下那二人笑着说话。

“平若,你说,我还有机会走到他身边吗?”宇文媛轻声问道。

“郡主……”

“你瞧,我们都是郡主,为何她就能做长安王妃呢?”

平若没法回答,只好干巴巴地说道:“这、这是陛下亲自赐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听说,等长安王回来,他与云阳郡主就要大婚了。”

平若叹了口气,劝道:“郡主,您身份尊贵,天下的好儿郎多着呢,咱们慢慢找,总会遇见两情相悦的人。”

宇文媛却苦笑一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平若,你知道吗……有些人一旦入了眼,入了心,是怎么也磨灭不掉了,可能以后真的会遇见两情相悦的,但那个人却始终如雾似烟,朦朦胧胧,让你抓握不住,又割舍不掉,永远萦绕在你心上……”

这一番话若让赫连欢听到,一定也深以为然,甚至还要与宇文媛成知己。因为她们心里都有这么一个人,抓握不住,又割舍不掉,如烟似雾,刻骨铭心。

晚宴的时候,诸位大臣与达官贵族齐聚一堂,此次宴会的主角是宇文懿,在场的每个人都是精明的,知道如今周后已去,长安王又是周帝亲自选出来的,未来的帝位是谁来坐,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故而所有人有若有若无地来找宇文懿套近乎,连带着对赫连欢都客气了几分。

赫连欢坐在宇文懿旁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这些觥筹交错的场面,心里却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尤其是宫里的宇文觉,这么长时间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了?”宇文懿见她心不在焉,凑近问道。

“没什么……”赫连欢饮尽杯中酒,没有解释。

“你是不是……是不是……”宇文懿吞吞吐吐地说话,赫连欢转过头,疑惑地望着他。

宇文懿犹豫了许久,最终道:“没什么。事已至此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赫连欢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宇文懿这话到底在说什么。而下一刻,她就明白宇文懿犹豫的事情了。

只见周帝忽然端起面前的酒杯,对底下众人道:“今日摆宴,一是为懿儿接风,二是为了定下他们二人的婚期。”原来宇文懿刚才想问的就是这件事。他应该是想问,她到底愿不愿意嫁给他。

赫连欢轻笑一声,这件事她说了也不算,正如宇文懿自己说的,事已至此再无回旋的余地。况且,除了萧琮,她嫁给谁都一样……

于是赫连欢与宇文懿二人起身谢恩,周帝又说了些场面话,叮嘱二人举案齐眉、相互扶持之类的,反正最重要的话就一句,他们的婚期会定在三个月之后,冬月初六,据说是个好日子。

赫连欢什么都没有说,又给周帝行了大礼,然后就起身回到了位置上。

周帝有些惋惜地说道:“懿儿毕竟是王侯之尊,欢儿也是朕亲封的郡主,故而你们二人的婚事不可仓促,原本想在下个月就给你们办大婚的,但奈何时间还是紧了些,再挑上佳吉日便只能到冬月了。”

宇文懿不发表任何意见,只说一切都听周帝的。

于是众人这才明白这场宴会的真正含义,到此刻,二人定下了婚期,众人才连忙赶来道贺。赫连欢端庄有礼,一一回应。

只是她抬头,正对上一人的目光,那是宇文媛。她就坐在赫连欢对面,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旁边的怀王妃担忧地望着她,但最终只是默默叹气。

宴席散后,赫连欢独自一人走在巍巍皇宫中,雕栏画栋,好不气派。她忽然想到,若宇文懿真的登上了那个位置,是不是她也要一辈子陪他在这个冰冷的宫里?

应当不会的,周帝答应她,只要宇文懿顺利为储君,尘埃落定之后,她可以同他合离,甚至得一纸休书也可以,只希望能远离这个是非纷争不断的地方。而且宇文懿也答应他了,依照他的品性,应当不会骗她。况且,周帝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一个外族人做了大周的皇后。

她想明白这层,顿觉心头舒畅了许多。一抬头,竟发现她不知不觉便到了皇宫的蓬心湖,夏秋之交,就连荷花都已经凋亡了,又是在漆黑的夜里,平日绝美的风光,此刻只让人觉得凄凉。

“云阳郡主,你也来此醒酒吗?”忽然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她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宇文媛。赫连欢上前几步,摇了摇头:“不是,我没醉。”她望着面前的女子,借着微弱的路边烛火,看清她的面上微微泛红。

“倒是怀荣郡主,这是喝了多少啊?”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要扶着她。

宇文媛笑了笑,没有拒绝她的搀扶,指了指远处的亭子:“能不能陪我过去坐一坐?”赫连欢点了点头,然后果真扶着她走到湖中央的亭子上。

湖边的月色朦胧,映得宇文媛的面色也是朦胧的,她坐下后,一手撑着下巴打量着赫连欢,然后道:“你知道吗?我有些后悔当日在天地宫出手帮你,若是那时候放任你去送死,现在何必一个人饮酒消愁呢?”

“我不明白,你明明之前对长安王无意的,怎么就突然情根深种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自己呢?可世间不是每一个为什么,都有答案的……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你对长安王,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赫连欢一怔,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但她的犹豫其实已经给了答案。宇文媛忽然笑了,“这样看来,你也没比我好过到哪里去。一个求而不得,一个得而无味……都是……”

她说及此突然不说下去了,而是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愿意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呢?你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赫连欢并不想跟一个喝醉的人谈这个话题,而是把她扶了起来,“这儿起风了,你又喝了酒,还是先回去吧。”

宇文媛也没有抗拒,由着赫连欢把她扶走了。一路上还是不厌其烦地问那个问题:“赫连欢,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的人?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怎么会没有心呢?她也有喜欢的人呀,她爱慕的那人在远方等她,她总有一天要回到他身边的。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嫌弃她曾做过别人的新娘……但那也不重要,她只想留在他身边,随便什么身份都好。

赫连欢瞧见她醉得不成样子,便也没太大顾忌,话憋在心里太久,她也想一吐为快:“我知道你喜欢长安王,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他的,我也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在等我。”

“啊?他是谁呀?”宇文媛眯着眼睛问道,面露疑惑之色。

“他……他已经走了,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他不该留在大周的。”

二人断断续续说着话,赫连欢好不容易把人送回了怀王府,天色已经很暗了。她颇感疲惫,揉了揉眉心上了自家马车,然后调转马头回了府。在马车离开后,宇文媛神色清明,并无半分醉酒的迹象。

“平若,还有三个月……”

“郡主,您还是看开些吧……”

“我说过,只要他们一日不成婚,我就还有机会。今夜所获颇多,她说她喜欢的人已经走了,说明她喜欢那人之前就在京城,只要查出这段时间她去过什么地方,一定能找出那个人……”

说罢,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她经常去春风楼,还去过几次……一品居?”

平若点了点头,回道:“是,郡主特意吩咐人盯着云阳郡主,奴婢半分不敢敷衍,云阳郡主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春风楼,去一品居的次数倒是很少,只是……”

“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只是我们的人曾悄悄跟进去过,云阳郡主两次去一品居,都是直接去包间和阁楼,似乎很隐秘。去春风楼的时候也是如此。”

宇文媛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春风楼中都是些女子,她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品居,“平若,你找人查查一品居的来头,尤其是他们的掌柜和酒家老板,若实在查不到他们的身份也无妨,你只需将云阳郡主大婚的消息透给他们便是。”

“是,奴婢明白了。”

这些日子,宇文媛总是心神不宁地呆在府里,她一直在等平若的消息。直到某一日,平若悄悄给她送来一封信,说是一品居掌柜托人送来的,她很惊喜,迫不及待地打开,上面的字体十分端正俊秀,只说了约她一品居一聚。

“郡主,这人来历不明,怕是……”平若连忙劝道,但很显然,宇文媛听不进劝说的话,销毁了信件就要出门。平若瞧着她这样子,也是无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一品居。

宇文媛被一品居的小厮领着上了阁楼,她想象了很多次,赫连欢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但在见到那人的一瞬间,还是免不了惊讶。

他眉峰似剑,卓尔不凡,一身白青长袍,长发随意散着,就在窗前静坐,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搅。

“你是……”她轻声问道。

“姑娘特意给我放了消息,在下感激不尽。”他转过身来,从容地给宇文媛倒茶,“你猜得很对,我与赫连欢……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只是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帮我达成所愿。”

宇文媛没想到面前这人会主动提起来,她甚至都想好了说辞,来劝他跟自己合作,让那场大婚办不下去,谁知这人看起来倒比自己还要心急,如此一来,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自然,我此行正是为了这个,我可以帮你混进宫去,还可以接应你们出来,只要你能劝得动赫连欢,让她跟你走,之后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自有法子收拾这个烂摊子。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琮。”

话音一落,她手上的茶盏应声而碎,震惊至极地望着眼前的人,虽然不敢置信,但内心深处却已然认定他确实是萧琮,也是大梁新帝。

目送着宇文媛离开,萧琮立在窗前,遥望着大梁的方向,终究是回不去了……

本想再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却没想到是那样的结果,人死不能复生,可惜他帮不了她。

最后让他自私一次吧。他想毁了她的大婚,就是见不得她同别人拜堂成亲,花好月圆。

他要在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出现,即使不是她的新郎,也足以让她铭记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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