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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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浴火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臭味，混杂着潮湿发霉的味道，几欲熏得人作呕，间或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声。

“砰！”

木门应声而开，一个年轻男人大踏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男人五官生的俊朗，只是双眼浑浊，眼底发黑，唇色无华，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只见他走到床前，伸手捏住女人的下巴，恨恨道：“冯凌雪，你终于也有今天？”

听见声音，被称作冯凌雪的女人眼珠转了转，视线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她面色苍白如雪，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眉尾拖到下巴，双目无神，眼窝深陷，整个人气若游丝，瘦的不成人形，好似随时都要去了一般。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话未说出口，一连串咳嗽抢先从喉间挤压出来，带出几丝猩红。

一瞬间，她的脸色更为惨白，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

男人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很满意，笑着放开她，还细心为她掖了掖被角。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切割着她的心脏。

“今日我来看你，只为告知你一个喜讯。”

男人站起身，手随意向边上摊开，管家适时递上一方手帕。他仔仔细细擦拭，好似生怕沾上些许污秽一般。

“你久居后院，定然不知今日是岳丈的大喜之日，因此特地来与你说上一说，好让你安心上路。”

冯凌雪咬牙怒视男人：“你——”

“还有更有趣的事儿，这位新夫人进门前跨的火盆，是用岳母大人的灵位烧的，”他突然俯身靠近梅凌雪，直勾勾看着的她的双眼，眸见全是癫狂的笑意，“听说因为烧的太旺，燎了新夫人的裙摆，岳丈便让下人把灰烬倒进了夜香桶，你看，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

梅凌雪看着男人目眦欲裂，气得浑身颤抖。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前两日我已递交婚书抬柳儿为平妻。”

说完他轻蔑地看了眼梅凌雪，不带半点感情转身出门。

“点火。”

冲天的火光中，冯凌雪发出凄惨的笑声，似在嘲笑自己这些年的眼盲心瞎与软弱无能，更像是在质问老天爷，为何她一辈子行善积德，最后只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病故的母亲，意外身亡的外祖父，溺死的幼弟，自缢的妹妹，未出世的孩子，杖杀的丫鬟……一笔笔血债幻化做嗜人的虫蚁啃咬着她最后的理智。

“冯贤，王鸿才，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凄厉的咒怨尽数掩盖在浓烟烈火之中。

···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小灵雀一般轻快，“小姐快醒醒，妆都要花了~”

冯凌雪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一张小巧可爱的脸庞闯入眼帘：“我的小姐呀，您怎么能在这里睡了呢？我才走开一会儿，您就顾不好自己，这要是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小满？”冯凌雪诧异地瞪大了眼，抓住婢女的手，“小满，你没死？”

小满嘟嘟嘴：“小姐您说什么呢，小满我好好的呀~您是不是做噩梦了？放心，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我一定能长命百岁，一辈子都跟着小姐！”

我做梦了？

冯凌雪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在趴坐在闺房的铜镜前，镜中之人红妆艳抹，头戴金花八宝凤冠，戴赤金镶明珠耳饰，身穿大红喜服……眼前的一切竟与记忆中嫁给王鸿才那日的一模一样。

冯凌雪试探着摸了摸脸颊，又将手移到膝盖处，小心翼翼放上去。

有知觉……

她不敢相信，用力掐了自己一把，钝痛随即袭来。

我的腿没事，真的没事！

突然冯凌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小满的双臂，急切问道：“福福呢？凌霜呢？夫人呢？还有老太爷，他们在哪？”

小满满脸不解，但还是解释道：“福福少爷正在院儿里玩耍呢，小宝哥跟着，二小姐方才还在呢，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儿。夫人……小姐，夫人和老太爷都都去了好些年了，您别太伤心……”

福福还在，妹妹还在，母亲和外祖父仙逝……

难道那些真的只是一场梦？如果是梦，那未必太真实了。

冯凌雪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都是亲人惨死的面孔，还有被困在荒废小院儿的那一百多个日夜。

每一份痛楚，每一份绝望都太清晰，一好似只要稍加回忆，它们就犹如滔天巨浪翻涌而来，要将她溺死其中。

回过神，冯凌雪紧握双拳，眸中浸满恨意与悔恨。

那怎么会是一场梦？！

怎么能是一场梦？！

膝盖被一点点敲碎、身体被火舌席卷的疼痛是真切的，眼看着重要的人一个个死去的无望是真切的，每一笔都是血海深仇，用一场梦就妄图简单略过？

不可能！唯有血债血偿方解心头之恨！

天可怜见，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绝不能重蹈覆辙，必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小姐，您怎么哭了？”小满心疼地掏出手帕为她擦眼泪，“今日您大喜，这么喜庆的日子可不好红眼睛。”

大喜？

不能嫁！对，绝对不能嫁！

就是这场充斥着婚姻，让她的人生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她绝不能再次泥足深陷！

想想办法，得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冯凌雪按捺住急切想见到弟弟妹妹的心情，端坐在镜子前，脑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