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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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扎啤送上来的时候，他们的肉已经烤得还剩一半。
许怀想起上次他念哥说自己的酒量，一直喝。他本来想借着这次机会，拼一把，结果因为昨晚自己抢了许念的被子，导致这位“一直喝”选手又一次风寒。
扎啤杯送到许念面前，被许怀拦了下来。
“感冒就别喝了。”许怀用手捂着杯口，修长釉白的手指随意搭落着，关节和血管都清晰可见。
钟实看出他怀哥有要挡酒的意思，“哎？怀哥，可不行啊，一直喝选手才喝了一杯，人家都没喊停，你礼貌吗？”
“爷爷向来没礼貌。”许怀瞥了钟实一眼，又看着许念，等着许念点头同意他的命令。
许念感觉自己问题不大，一杯扎啤还没有醉意，感冒也很轻微，并没有任何不适。
他轻柔地空攥起许怀的手腕，拽离酒杯，道：“我还行。”
许怀不甘心，又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一脸担忧地说：“你不舒服你得说啊，别像上次，吓人倒怪的。”
许念端起刚打出来的新鲜扎啤，啤酒沫还很硬朗，随着闷了一小口，真凉啊，冰牙，不禁的打了个寒战。
“这就对了嘛，念哥你可不能听怀哥的，他一杯倒选手，今天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医学史上的奇迹了。”钟实多少也有点上头，并用筷子敲敲许怀的杯子。
“我们都二开了，许爷爷您才半杯，这不合适。”土豆说。
土豆的脸颊已经明显泛红，说话也大胆起来。
这时，许怀的电话突然响起。一看是他爸许君山。他习惯性地想挂掉，又想起他出门前听见许君山说订机票的事，索性还是接了。
许君山：“儿砸，爸今晚赶个急事儿，去趟外省分公司那边。你跟同学好好玩，别玩太晚，钱不够爸再给你打点。”
许怀：“几天回。”
许君山：“差不多，估计，一周吧，爸爸尽快回哈，好儿砸。”
许怀：“知道了，注意安全。”
短短几句，让许怀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钟老实看到许怀挂了电话后，一直低着头在桌子下面抠手指，用脚踢了一下他怀哥的白鞋，给鞋边踢出一个黑印。
许怀歪头看了一眼鞋子，又瞪着钟实。
按平时他怀哥早就炸了，连一句骂都没吃着的钟老实也反应过味，准又是他爸出差了，许怀从小到大，只要他爸出差，他就是这副德行，抠手指恨不得给自己手抠烂，一言不发。
哪怕长到一米八几的大个头，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许叔又出差了？”钟实压低声音问。
许怀没出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烤肉的炉火越来越旺，烤得围坐的人，脸上不知道是酒红，还是热红。
店里声音依旧嘈杂，忙碌的服务员，时不时地给他们的换篦子。
许怀还是一言不发，独自闷完了剩余的半杯扎啤。
许念在一旁看着许怀，从欢天喜地，到垂头丧气。
可能也是喝了酒的缘故，情绪被放大无数倍。原本很擅长伪装情绪的他，此刻也不想再藏。
梅梅也看出许怀的不对劲儿，说：“怀哥，你不舒服嘛？”
许怀看看她，勉强笑笑说：“没，继续喝你们的，甭管我。”
钟实怕打破热闹的气氛，开着玩笑说：“怀哥有点上头，咱们喝，让大小姐缓缓。”
这笑许念很熟悉，那是他仅有的一次，和许怀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许怀疲惫又不高兴的笑。
许念掏出手机，给许怀发起了微信。
n「不高兴了？」
许怀察觉到手机的震动，以为是他爸又给他打钱了，也没想看。
于是许念又在桌子下面怼了一下许怀，又比了个六的手势，摇晃着。那是许怀经常给他比的手势，他当然看得懂。
充满疑问地看着许念。
许念又在自己的手机对话框里，发出：
n「出什么事？」
这时许怀才看清，许念在给自己发微信，重新掏出手机，在里面打起字来。
大慈大悲「小事，我爸出差了，我又是一个人了。」
和许念心里猜的差不多，他刚才就看见钟实的唇语，像是这个意思。
但不知为什么，许念看到「我又是一个人了。」心脏揪了一下，好像他也有过这种感觉，即使他妈妈从小把他照顾得很好，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生来一个人，也要一个人走完人生。
尤其是他察觉他妈妈并非亲妈，那种失去感，加重了原有的孤僻。
他本以为自己悄悄知道就好了，不在意就好了，但还是觉得，原本以为自己是有妈妈的，又变得没有妈妈了。
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隐约记得在老家还有个年迈的外婆，但他几乎没有印象。
所以许念，对自己朝夕相处的母亲都陌生了，对旁人又怎么容易亲近得起来呢。
直到看见许怀失落的这一刻，突然发觉，原来他也不是一个人。
同病相怜，越容易惺惺相惜。
他想把他的一些经验分享给他，想让他别太难过，可是，许念自己，什么都没有，又能掏给他什么呢。
他像一把干草，风一吹就散了，除了烧了自己，无法为别人取暖。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奶糖，塞到许怀手里，在微信上打着：
n「吃糖，会好点。」
许怀看着自己手里的奶糖，有七八颗，口味都不太一样，油蜡纸包裹的方块形状，五颜六色，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但他平时不爱吃奶糖，他爱的是桃子味的水果糖。
所以他很多关于气味的东西，都爱用桃子味的。
导致他周身始终围绕着毛乎乎的桃果香。
他抱着聊胜于无的态度，剥开一颗，扔进嘴里，口水的分泌，沁润了他的嘴唇。
许念看着他，好像在看自己，
伸出手，在许怀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
举杯高歌的另几位，根本没闲情注意他俩。
二许对视的一刻，俩人都笑了，许念看着许怀，是真的开心的笑了。
他也如释重负。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的安慰。
许怀也没想到，许念竟然也有如此温暖的一面。
……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飘飘然。
许念虽然是第一次喝酒，但没丢脸，看起来确实比其他人酒力好些。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他脸不红，但整个人已经升仙了。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时不时还能背出一段《满江红》。
一半清醒一半醉，到确实比那些已经说胡话的傻子们强点。
梅梅和冻梨互相搀扶着，在路边等车。
俩姑娘喝得很少，后半段已经改了饮料，但还是有点飘。
“哎，兄弟姐妹们，你们还行不行啊，咱们江边走走啊？”钟实拦着大家说。
钟实向来玩心大，每次聚餐结束，他总想着再换个场子接着玩，好像他这次不玩够，下次就没命玩了一样。
可能是他妈管他管得太严，从小要不是有许怀陪着他玩，他也很难有机会交到这么好的朋友。
他知道许怀的好，所以他总是加倍待他好。好到一包辣条也要分着吃，新鞋也要分给许怀穿几天，即使许怀总嫌弃他脚臭。
“拉倒吧，江边你还敢去，不怕再掉冰窟窿里？”许怀拐着钟实，头靠在他肩膀上说，身子已经摊成蛇形。
“这才七点就回家，酒气不散散，你们周一可就得来给我上香了。”钟实明显意犹未尽，其他人也没有要应承他的意思。
“我今儿可喝了两扎，已经破纪录了，我要回家觉觉。”许怀眼睛都快睁不开，还硬撑着。
“回也行，咱们是不是得留点纪念，拍个合影吧。”土豆子边说边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转身对着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众人，准备按下快门键。
几个人赶忙挤到镜头里。
“钟实你丫踩我脚了傻逼！”冻梨大叫着怼了一把钟实。
许念本想躲开镜头，看见许怀正咧着大嘴，朝镜头比着耶，他轻笑一声，也凑了过去。
“哎？土豆你是不是喝缺心眼了，你他吗那不是录像吗？”
众人仔细一看，还真是，笑着一人给了土豆一拳。
土豆：“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喝多了，重来重来。”
“茄子——”
“好嘞，等我回家发群里，自己保存。”
……
人群中，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少男少女们，在微醺的酒气映衬下，欢声笑语不断。
少年人的周身，始终发着光。
于是他们拍下了属于干饭小组的第一张合影，和一段傻缺似的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