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选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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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许念现在觉得，只要许怀不在班级，还挺没意思的。
于是第一节自习都没上完，就拿着他的小铜钥匙，去艺体楼练功了。
舞蹈老师也是个固执爱才的人，从老李那儿得知许念的练功教室，早早就守在艺体楼的值班室，碰碰运气。
还真让她等来了。
看着许念独自走上二楼，舞蹈老师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紧随其后。
许念在教室的更衣间换好练功服，又在道具间找了一把圆形绣花团扇。一边在横杠上压腿拉伸，一边在手机里选今天想跳的曲子。
选了半天，选了首俏皮些的欢快节奏古风歌曲。
他没急着跟曲，而是对着落地镜，先编排节奏段落。
此时舞蹈老师正在门玻璃外，悄悄欣赏着。
许念即使没有音乐的衬托，那举手投足的动作，都无比赏心悦目。
在专业人眼里，更是要技术有，要神态有，情感表达准确到位。
要不是舞蹈老师早知道他是男生，这段表达少女撩俏的舞蹈段落，还真不容易看出，是个男孩子的表演。
一袭素衣，飘飘袅袅，手中的团扇像有生命般，与舞主互动，连扇上缀着的流苏都极为配合。
如果妆造再符合些，真像十二三岁的少女，在百花丛中与蝴蝶玩闹的场景。
不需要高深的动作难度，就这一段跨性别的传神写照，足以打动舞蹈老师，非他不可的决心了。
于是她抿着嘴，给自己打打气，敲响了许念的教室房门。
许念开门的一瞬间，愣了一下：“您是？舞蹈队……”
没等说完，舞蹈老师一脸笑颜地点点头：“是我。”
说起来，他们这位舞蹈老师，年纪很轻，和高中生沟通起来，比那些文化课资深老教师，要和谐容易得多。
舞蹈老师直接进入正题：“同学，我真的非常需要一位独舞演员，我刚才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虽然我手头排好的曲目只有女独，但你不一样，我很真诚地来邀请你。”
舞蹈老师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许念，快要挤出泪来。
许念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跟刚刚跳舞的样子判若两人。
“您回吧，我跳不了。”
“同学，是不是有什么顾虑，跟我说，我可以为你争取。”
“没有。”
舞蹈老师的执着持续到第二天，她再次站在206舞蹈室门外，等许念换好衣服从更衣间走出来时，她人已经站在落地镜前。
许念一愣，都没听见脚步声，也只有他们学舞蹈的人，才能做到了。
“您怎么又来了。”
听见许念说话，舞蹈老师也没过多客气，说：
“诸葛亮三顾茅庐，同学你看，要不……咱们先看看曲目……昨天着急，也没准备。”说着舞蹈老师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点开视频，拖着小碎步，直接举到许念面前，不看都不行。
许念在女生面前，真的尽力了，他柔软的本心，实在不忍心看一个女老师，如此低三下四地再三来求自己。
他本来要转身的脚步停了停，手垂到身侧，带着点无奈，说：“好吧。”
舞蹈老师带来了两个片段，一个《秋风辞》，一个《孔雀东南飞》，都是比较经典的古典舞曲目，对许念来说，他闭着眼都能跳，根本不用现学。
而许念更擅长的是加入自己的理解，过度出更符合当下审美的舞步，也是独属于他自己的风格。
舞蹈老师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一边看视频，一边跟她讲解每一个段落，舞者的衔接动作，怎么改会更流畅。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许念对舞蹈是痴迷，只要是关于舞蹈，他就能从沉默寡言，变成滔滔不绝。
从小一直教他跳舞的是个男老师，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和他的老师，坐在舞蹈教室的地上，对着视频，研究改编动作。
他有一刻好像回到了熟悉的舞房，想起了他来到三中之前，唯一一位亦师亦友的朋友，教会了他很多，让他的生活变得充满色彩与渴望的人。
许念认为，他的生活，有一半都是那位老师给的。
那些承载着梦想，和不断攀峰的日子，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这时女老师说：“同学，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好，虽然特别希望你来出演独舞，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可以帮我指导舞蹈队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舞蹈老师给了一个可下、可不下的台阶。
比起给人指导，他宁愿选择自己跳。
许念不惧怕舞台，他的社恐只针对不想面对的人。
他甚至无比享受舞台带给他的成就感，享受热烈而盛大的聚光灯下，点燃着内心深处炙热的核。
所以他从小，跟着他的男老师，走遍了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比赛。
拿奖不是目的，他想站上更大的舞台，满足自己对未知世界的无限渴望。
这种快感无从分享，他只能乐在其中，日子久了，就变成他于自己独处时，最欢愉的戏份。
此时许念心里有答案了，不需要听她废话连篇。
“就这支吧。”他指着视频上显示着《孔雀东南飞》。
舞蹈老师诧异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我跳，这支。”许念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依旧没有表情。
舞蹈老师像个收到礼物的小姑娘，捧着自己的脸颊，激动地说：“你答应了？”
“嗯，有条件。”
“你说。”
“可不可以，妆造上，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是我。”许念说这话的时候，缓缓低下了头。
只有许念自己知道，他练舞，仅仅是为了取悦自己，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无限大，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朝圣，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就这么简单的执拗。
他因为长相出众，从小到大经常被围观，这让他非常不舒服，又阻挡不了，所以他不想把自己有的，会的展示给任何与他不相干的人，他自私地只想做自己，他的世界很狭窄，容不下那些关注和目光。
一个既热爱舞台，又不想让任何人认出，独立于人群之外，独享其乐的许念，矛盾成精。
老师到底是不清楚他在顾虑什么，但还是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这支是女独，要让人看出来你是男生，那就是老师不专业了，相信我，交给我，保证你班主任都认不出来。”她拍拍胸脯向许念保证着。
他点点头，把盘着的腿，伸展了一下，又重新支起：
“这支舞，给我预留多大空间。”他问。
“空间？你想怎么改。”
“段落老套，照原样扒，我跳不了。”许念一直在拨动视频的进度条，在他认为不妥的地方按下暂停。
舞蹈老师立刻就明白过来：“只要时间够用，你随便改，老师相信你。”
许念手拄在鼻子下，若有所思地，半晌无话，一直在反复看着视频，又拿出手机，在一边播放着曲目的原声完整版。
“曲子可以改么。”
舞蹈老师睁大双眼：“什嘛？你还会编曲？”
“不会。”“简单的剪裁拼接可以。”
舞蹈老师盯着这个白皙细腻的大宝贝，简直欣赏得不行，好像她执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专业的学生，比她都专业。
能不专业嘛？许念小时候练舞，别人练三个小时，累得腰疼屁股疼，他中场休息够了接着再练三小时，他的练习时长永远是别人的两倍，甚至更多，相当于别人练舞13年，他13年，用了26年的功。
“改！老师听你的！”
许念心想，这老师可太没主意了，自己说什么是什么。
然而舞蹈老师，是太知道他什么水平，她更期待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跳出一个女独舞的经典名曲。
这对同是跳舞的人来说，诱惑力远超为了完成市里艺术节交代的任务。
“这样的话，后半段高潮部分，我可能需要一个中国鼓来衬托气氛。” 许念托着腮帮，说着一个看似简单，却让舞蹈老师为难的要求。
“中国鼓？你的意思是，要有一个同台的中国鼓？”
许念点点头，看出了舞蹈老师面露难色。
“咱们学校有鼓号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胜任，我可以去试试，就这两天，我再去趟各班主任那里，找找有没有能打中国鼓的学生。”
许念也不想为难老师，便和气地说：“有最好，没有我自己也可以跳。”
“这样，咱俩先加个微信保持联系，我去给你协商中国鼓的事，等我消息，你先练功，好吧。”
“嗯。”许念递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说完，舞蹈老师风风火火地冲出了舞蹈教室。
许念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的男老师，那个曾经也为他不断荡平阻力的朋友，如今过得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