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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南柯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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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令明一指独坐的赵青辞,举例道:“就像这位一看就是羁旅天涯的兄台,虽是读书人,但见多识广,想必没有你们那么肤浅:一门心思瞧不起武人,还囿于家族之困,不敢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他振振有词:“我不信你们这些从大散关出逃的文生没有受过士卒们的相护!”

赵青辞无语,但心情不好,也没有说话,更不想参与到他们南下路上的恩怨情仇之中。

那中年文士白着脸讥辩道:“嘴上说着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没想到却是宁可离家出走也要逃亡的黄毛稚子,嗤!”

杨令明沉起了脸:“我杨令明乃是大散关城中郡守之子,和你们的逃亡不一样,我之所以出走,乃是不愿拖累家族,欲以自身名义,去向与我家素有龉龃的洛州刘都护请求兵援,并兼顾向中枢传递边关实况之责,一旦事成,大散关之危,立时可解!”

说到这,他顿了顿,低声道:“免得现在那几个好大贪功的宣抚使、统制,上欺下瞒,平白葬送我大周儿郎的性命!”

在场众人听得心头一凛。

最先作诗的书生更是连忙拉住他:“慎言!”

赵青辞微微皱眉,没想到大散关的情形竟已伏危至此。别看大散关位于薪州之北疆,而薪州与洛州又隔了一个堰州,但这堰州一路,地形东西狭长、纵深堪堪为一县之地,除了境内有条大泽,便是一路平坦,无险可据了。

别说不少大妖修士手段通天,若破大散关,届时以飞舟法器之属偷袭,可能半月即可神兵降于洛州城下!

不过你小子年轻气盛的还真敢说,在场之人你一概不熟,几句争辩和嘲讽,就把自己的出身和目的露了个遍,要是船上有某些心机叵测之人,你今天晚上就是被人扎个好几刀怕也属意料之中的事了。

兵灾。

兵灾竟然就离自己这么近。

他还有情况如此危急的娘子要照顾。

赵青辞望着窗外流云出神,头一回生出面对时代洪流的迫切与无奈。

··

相安无事过了三日。

杨令明这三日始终没有被人套麻袋偷袭是让赵青辞微微有些诧异的事情。

但也只是微微诧异了。

说不定船上的人都比较有素质也未可知。

赵青辞届时会和杨令明一起到五羊观渡口下船,说不定还会同行一条道路进城,希望要是有人对这个小年轻套麻袋的时候能顾及一下他这个路人甲的感受,稍稍离得远一点,免得平白遭得卷入其中。

赵青辞甫一下渡,便脚不停留地下了山。就连五羊观的小道士说参与本次航线服务评价可以领取一份精美的山上果茶他都不予一顾。

生怕自己的预感成真,耽搁了自己的返程。

来到山脚,依旧是修士、凡人混杂在一起的摊贩,却已无去时的游人熙攘,行人匆匆多是面带疲色。

看来这趟船,还是南下逃兵灾的人更多啊。

他扫了一眼,也没看见“日入九千”的麒麟子。

不过,那瘦脸青年的模样也未必就是他的真面目。

鉴于他的神秘,尽管他在遗址这一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加害于自己的举动,但赵青辞心中始终抱着敬而远之的警惕。

不多时,他向东走上了入城的官道。

隐隐似乎听到前方某处僻远的芦苇荡里传出打斗声。

其中还有年轻人的叫喊声:“……偷袭!你们是谁?竟然如此不讲武德!敢不敢把麻袋拿开与我堂堂正正一决高下!”

赵青辞顿了顿:“……”

看了眼天色,他还是绕远点走野道吧。

西城门。

比去时稍稍多花了一个时辰的脚程。

赵青辞顿足,抬头望了一眼多了许多巡兵的城楼,又看向较往日热闹不少的西街,有些沉默。

前者,怕是因为城中刺史早早得到了边关的情报;而后者,则是南下逃难之人的缘故了。

他出示了作为原居民的身份牌验,一路长驱直进,直奔清安巷。

··

“公子,那书呆子回来了。”

雕梁画栋的大宅之中,一处古树森森、常有清新雾色缭绕的院子,一名仆人站在堂下神色恭谨地见礼。

长着长须的面白仆人自堂内走了出来,也不言语,只挥了挥手。

来报的仆人当即唱喏退下。

长须者正是刺史府大公子李洪绶的心腹,来斛。

“那书呆子回来了?莫非真是去求药,而不是将病秧子交出去后一走了之?”李洪绶敞开着两襟,神色潮红地自房内走了出来,对来斛扬了扬下巴。

来斛当即了然,招了招手,唤来两名老妈子,进屋内将两名翻着白眼的虚弱女郎抬了出去。

李洪绶道:“就算找到了灵药吊命又如何,我若要她三更死,又岂会留她到五更!那病秧子的下落还没找到?”

若非找不到病秧子,担心贸然将她弄死后其体质显露,被那清安巷的神秘修士捷足先登,吸了鼎炉初气,他怎会留到现在还迟迟没动用最后一手?

来斛面带惧色道:“前日我们依照寻人符法已经找到了那所院子,可敲门过后,除了我来得晚些,我们的人全都莫名暴毙于当场,也是那时起,寻人符便失了效,那院子也找不到了。”

来斛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要不要再用一下那个咒?以此相逼说不定能找到其行踪。”

李洪绶眯了眯眼:“把握好分寸,吓一吓就好。上次用过后,她应该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来斛点了点头,问道:“那书呆子要不要派人跟着?”

“你头一次跟着我做事?”

“是,我明白了。”

“找到了那院子后,就杀了吧。”

一想到那唯唯诺诺的腐儒曾和他的鼎炉同床共寝,尽管有丫鬟说他们并无夫妻之实,但还是让他心头一阵不爽。

“直接动手?”

“不然呢?像上次听你的那样?派人潜入他的书屋里灌酒?嗤,他也没像你说的那样变成傻子啊。”

“按理说他必然已经损毁了脑域沦为任我们摆布的傻子的。那酒不是寻常酒……”

李洪绶打断他的话,有些好笑地说道:“那是某处遗迹中流传出来的‘南柯’是吧?还传言能让人觉醒前世、堪破住胎之昏。”

来斛缓缓道:“那个传闻无人可知真假,但凡是喝过南柯酒的人,无论是二十四境圆满的大修士,还是凡俗间的贩夫走卒,无一不沦为疯疯癫癫的傻子,脑域之锢洞开,任人操控。”

李洪绶反问道:“那为何偏在书呆子身上失了效?”

来斛一滞,猜测道:“也许是他有点不对劲?”

李洪绶冷哼一声:“我看是你找来的南柯是假酒才对!这次不谋缓计,随意闹个矛盾直接杀了安在南逃下来的孬货头上便是!”

来斛点头称是。

当下洛州城鱼龙混杂,南下之人本就有不少仇视书生,冲突一上来弄死个腐儒也算常事。

借此局势,也不会污了公子名声,耽搁晋入青岚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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