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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凤仪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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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宗人府大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将军府的,她整个人魂不守舍,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必须进宫待嫁的日子。

婚礼在两天之后,秦杳今日便要进宫,按照皇后的意思,居住在皇后的凤仪殿,从凤仪殿以公主的名义出嫁。

这日一早,皇后便派人来了将军府要接秦杳进宫,看着院子门口等着的宫女和嬷嬷,秦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后说道:“稍等,本将军还要稍作安排。”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回了院子,冷漠极了,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能看出她心情不佳。

前来接人的几个嬷嬷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接着等。

秦杳回到书房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沿,手掌托着额头,整个人陷入了沉静,不知在思索什么。

窗外的阳光敲打着窗户,夏日独特的闷热逐渐蔓延,而时辰,已然是日上三竿。

“叩叩——”书房的门被敲响,“小姐,老奴有事求见。”

听见宣伯的声音,秦杳逐渐回神,揉揉自己酸胀的额头,道:“宣伯,进来吧。”

“小姐,是时候准备出发了,时辰久了,怕是皇后娘娘要怪罪下来了。”宣伯知道这两日自家小姐心情不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颓废和厌世,“还有,广平王方才托下人送来的,说是让您务必随身携带。”

说完,宣伯给秦杳递过了一个红木的盒子。

盒子里面放着一支簪子和一张纸条。

“稍安勿躁,万事小心。另附聚灵丹。”

一行小字,似乎已经道明了秦杳的心事,温照凛这是怕自己冲动,趁着进宫的机会跟皇帝来个鱼死网破,看来那晚她和大皇子的对话,他是听到了。

但是她不会那么蠢,她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凭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刺杀皇帝,倒是把自己搭进去的可能是百分百!

她要留着命,亲眼看着狗皇帝忏悔,为他自己的罪行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聚灵丹......”秦杳呢喃一声,将字条扔进了一旁的香炉,随后把视线放在了那支簪子上。

做工精细,材料上乘,工艺独到,是拿得出手的物件。

只是她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而是簪子上面镶嵌的那颗镂空的白玉上。

聚灵丹当年在江湖千金难求,不仅可解百毒,还可起死人肉白骨,可谓稀世珍宝,温照凛就这样给她了?

嗯......这人,难以捉摸。

尽管宣伯说了不能让外面的人等太久,但秦杳还是过了晌午才从书房出来,用过午膳之后,这才上了进宫的马车。

皇上大概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想给世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宫里给秦杳准备的婚礼,可以说是比公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宫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庆,处处都是红色的灯笼和绸缎,凤仪宫就更不用说了,为了送秦杳出嫁,除了皇后的寝殿,几乎每一处都放置了秦杳出嫁要用的东西。

凤仪宫内。

皇后已经等候多时了,不仅如此,还有各宫的妃嫔都在,秦杳被嬷嬷领着往里走,大家打量人的眼神就不停的在秦杳身上晃荡。

“秦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快快免礼。”皇后看见秦杳可以用喜笑颜开四个字来形容,“可算是把你给接进宫来了,快坐下,这些日子本宫都惦记着你呢,就想着早日把你接进宫来,只是这宫里一直没有准备好,便拖到了今日。”

“多谢皇后娘娘费心,秦杳感激不尽。”秦杳应付着皇后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周围那些女人视线太露骨,秦杳有些不自在。

“都是本宫应该做的,你的婚事是皇上和本宫一直念着的,眼看就差这临门一脚了,本宫不敢松懈,不然日后也不好跟老将军和你母亲交代。”

“当年你母亲离京之前,时常进宫来跟本宫说话,本宫跟你母亲还很是投缘呢,后来她跟着你父亲去了苍北,本宫也就再没见过,那日在宫宴上见到你,仿佛就看见了你母亲一样。”

皇后说着,神色就伤怀起来,看着秦杳的眼神也多了许多怜惜。

“这些年皇上偶尔会跟本宫提起你在苍北的情况,看着你传回来的捷报,本宫心里喜忧参半啊,既为你自豪又担心你会不会受伤——”

皇后话里话外都是对秦杳的关爱,倒是把秦杳给弄得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皇后这些话是真是假,所以她很难产生共鸣,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只不过她保持沉默,别人可不喜欢安静,皇后正在夸赞着秦杳这些年立下的功勋,话都没说完,就被坐在秦杳对面的女人打断了。

“战功赫赫又如何,女人应该相夫教子,以丈夫为天,这才是贤妻,皇后娘娘您说的些呀,依臣妾看,都没用!也就配个广平王了。”

女人的话音刚落,坐在她身旁的女人便把话接了起来:“丽妃的话虽然不好听,但理儿还是这个理儿,咱们女人啊,温柔贤惠,端庄贤淑才能得夫君喜欢,带兵打仗这事,还是交给男人才是正道。”

“谁说不是呢,女子抛头露面,像什么话,也就是广平王府没有长辈,否则啊,秦家姑娘嫁过去,日子可不好过。”

有了这两人起头,后面的人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接二连三的张嘴就来,打着为秦杳考虑的旗号,什么话都往外蹦。

“秦姑娘也别怪咱们说话不好听,你是皇后娘娘欢喜的姑娘,又得皇上恩准以公主的礼仪出嫁,咱们都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的,这也是为了你好。”

“秦姑娘战功赫赫自是不假,但这马上就要嫁做人妻,开枝散叶,为夫家延绵子嗣才是正经事,也不知道姑娘这些年战场上打打杀杀,身体有无恶疾,日后子嗣是否艰难,皇后娘娘还是找太医院的人瞧上一瞧,若是有问题也可早做打算。”

“广平王虽然不是朝中中流砥柱,但好在广平王府家底丰厚,秦姑娘嫁过去,也不会吃什么苦头,只要再早日给广平王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秦姑娘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

“......”

秦杳来了不过两柱香的功夫,统共说了两句话,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字惹这些娘娘们不开心了,竟然集体将矛头指向了她!

秦杳没有说话,她一个个看着那些说话的各宫娘娘,明明生得明艳动人,可是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却是那样的恶毒,对一个新妇说子嗣困难,这不是赤裸裸的诅咒吗!

而坐在主位上的皇后,也不知是没有听明白那些人话里的意思还是装傻,自从她们把话茬接过去之后,她便不再开口,只是偶尔插一两句,一是责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到,二来感谢各位妹妹提醒......

“好在皇后娘娘今日已经把秦姑娘接进宫了,还有两日功夫,若是秦姑娘不嫌弃,本宫的撷芳殿还收着一些玉肌膏,姑娘用上两日,保管你——”

“多谢娘娘美意!”那位话还挂了一半在嘴边,秦杳便微微一笑,站起来对着她拱手道:“不过秦杳不需要这些东西,秦杳武将出身,皮糙肉厚不敢玷污娘娘的好东西,且我娘说过,以色事人,必将色衰爱驰。”

秦杳的话无疑是将在场的所有人惹怒了,生在宫里的女人,谁不是以色事人,谁不是绞尽脑汁保持自己的美貌,就怕色衰爱驰,爱驰思绝!

“另外,秦杳虽然常年生长在苍北那样苦寒之地,但是身体健康并无隐疾,否则苍北也不能频传佳音。”

“最后,各位娘娘有时间有机会,不妨多读读史书或者野史,再不济江湖游记也行,这样诸位就不会以为,女子生来的宿命就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也会知道世间的女子,照样可以顶天立地!”

秦杳不疾不徐说完,莞尔一笑,对着各位娘娘点点头,随后毫无心理负担的坐回凳子上,她就不信这些人还有脸开口说话。

果然,她这话一出,就连皇后都不接话了,剩下的人只能瞪着秦杳,嘴里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本来也不想把场面弄得这么尴尬,左右她就进宫两天,没必要给自己树敌,但是她转念一想,这可不是给自己树敌,那些人的架势,本就是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再说了,日后她也不会在汴京常住,今日出了这凤仪殿的门,跟这些人大概率是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她凭什么任由那些人侮辱她?

她为东堰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可以不说一句怨言,因为这是她的责任,也是秦家的祖训,但是她不可以让人磨灭她的功勋,不可以给秦家蒙羞!

“秦姑娘好大的口气,皇后娘娘可还在上头坐着呢,你这是说皇后娘娘也没有见识的意思了?”说话的还是最先开口挑事的丽妃,大概是咽不下那口气,转头便把矛头推向了皇后,“难道有点本事在身上,就可以目中无人,藐视皇后娘娘吗?”

“秦姑娘会不会有点狂妄了?”

“狂妄?这就是狂妄了吗?”一个质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些耳熟,秦杳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敬安公主!

敬安公主依旧是英姿飒飒,即便是在宫里,也是把长发高高束起,穿着便宜行事的衣服。

敬安公主走进来,远远的就朝着秦杳微笑,随后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视线则落在了方才说话的丽妃身上,冷笑的嘲讽了一番才作罢。

“敬安见过皇嫂。”

“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本宫好让人去接你。”皇后朝着敬安公主招手,让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皇后跟敬安公主的关系应该不错,从两人对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我就是来看看皇嫂,听皇兄说你这几日忙着,我就来看看有没有帮忙的。”

“没曾想我这一来,就瞧见这么一场大戏,怎么都欺负人秦姑娘一个新来的。”

敬安公主说着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丽妃的。

皇后知道敬安公主的脾气,再加上丽妃也实在狂妄,看着丽妃这吃瘪的样子,她笑笑没说话。

这下敬安公主可有发挥的空间了,就差指着丽妃的鼻子骂了。

“人秦姑娘虽然是一介女子,但是战功彪炳,武功谋略都不输男子,且不说秦姑娘回京这些日子,都是安安分分,兢兢业业的干自己的事,说声谦卑有礼不为过,再说了,即便是张扬些怎么了?本公主要是有着本事,我比她还狂妄!”

“就怕有些人,书念不好,功夫也是勉勉强强,没本事还狂妄自大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整天在街上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最后被教训了还恶人先告状!”

“你说是吧,丽妃娘娘,听说你娘家的胞弟,现在还在家里躺着起不来床呢。”

宫里人都知道,丽妃有个不争气的弟弟,仗着丽妃的身份和家里的官位目中无人,甚至还惊动了皇上,惹得丽妃也跟着吃了几天皇上的冷眼。

“你——”

“我什么我,本公主说得不是实话吗?我行得正坐得直,从不造谣,不像您,什么话张嘴就来。”

丽妃很生气,娘家的人一直都是她的痛处,但是她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恨的住嘴。

只是丽妃不开口,她身边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丽妃败下阵来,话锋一转就道:“敬安公主,臣妾和各位姐妹们,都是为了秦姑娘好,秦家没有长辈,咱们说这些——”

“没有长辈?秦家为什么没有长辈你们不知道吗?惠妃娘娘,您这话说着不烫嘴吗?”

敬安公主有些激动,秦家忠烈满朝皆知,她崇拜不已,不允许任何人说出任何不尊重的话!

“秦家现在没有长辈不假,但老将军是皇兄亲自追封的冠军侯,秦姑娘是镇守一方的将军,官至二品,不是你们这些妾室能开口议论的,上头自有皇兄和皇嫂,有你们什么事?!”

敬安公主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在座的人,似乎在这一瞬间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不是普通女子,而是官位极高的将军!

即便是即将嫁人,也不是她们这样身份的人能议论的。

难得的,凤仪殿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没有人敢肆无忌惮的打量秦杳,那些放肆冒昧的话,也不敢再开口。

敬安公主很满意这个结果,她就是要让这些每天只知道胭脂水粉的人瞧瞧,女子,也是能撑起一片天的!

她傲娇的看着秦杳,眉眼间带着洋溢的微笑,似乎是在跟秦杳说:‘你看我厉害吧!快夸我!快夸我!’

秦杳跟敬安公主对视上,忍俊不禁,敬安公主两次替她解围,这份心意,她记下了。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只能朝着敬安公主微笑点点头,表达自己的谢意。

殿内安静良久,最终还是皇后打破了平静,当然还是老套的说辞,累了乏了时辰不早了,大家闻言便都自觉的告退,纷纷离开了凤仪殿。

等大家离开,凤仪殿内只剩下秦杳和敬安公主,皇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宫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各宫的姐妹们难免激动,说话口无遮拦,怪本宫管理疏漏,你别放在心上。”

“秦杳不会。”皇后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秦杳只能笑着作罢。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先去偏殿休息,本宫还要跟皇上商量你的嫁妆,就不跟你多说了,晚些时候本宫让人把喜服拿给你,先试试,不合身的地方咱们再改,时间还很充裕。”

“给你安排了两个嬷嬷和宫女,在宫里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们,或者来问本宫也行。”

说完皇后站起身就准备离开,秦杳和敬安公主赶忙站起来,“恭送皇后娘娘。”

“别这么拘束,在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皇后和善的让两人起身,“敬安,本宫看你也没有,你就好好陪陪秦姑娘吧,别让人在这宫里不自在。”

“是!敬安遵命!”

终于能喘口气儿了,秦杳和敬安公主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就出了这屋子!

“可算是出来了,皇嫂的屋子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熏得臭死了!”敬安公主深吸一口气,仿佛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秦杳不知可否,这后宫的女人聚在一起,就跟香囊开会一样,什么香味都在,是在是有些刺鼻了,她看着敬安公主,笑道:“方才多谢公主替我解围了,还有上次,还没来得及感谢公主。”

“没什么没什么。”敬安公主笑着摆摆手,大大咧咧道:“我就是路见不平而已,说白了就是爱管闲事,嘿嘿。”

敬安公主的笑容让人很舒服,至少秦杳感觉是这样的,从一开始,敬安公主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像一个宫里出来的人。

皇宫这样充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像敬安公主这样大大咧咧,整天嘻嘻哈哈,毫无城府活得这么纯真的人,简直少之又少。

“你也别叫我公主了,听着怪生疏的,虽然我是皇兄的妹妹,但跟你年纪应该差不多,你叫我乐央就行。”

乐央,这是敬安公主的闺名,但在宫里,大家几乎都是叫她的封号,几乎听不到乐央这样的叫法了。

“我喜欢你,想要跟你交朋友。”

秦杳被敬安公主给弄笑了,她从未遇见这么不像公主的公主,竟然主动跟人交朋友。

“你笑什么,我很搞笑吗?”她是真的很喜欢秦杳,看着秦杳发笑,脸上不免生气,鼓着嘴不满的问道:“难道我不配跟你交朋友吗?还是说你看不起我?”

瞧见人快要急了,秦杳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公主很好,秦杳很愿意跟公主做朋友。”

“都说了别叫我公主了!”

“那......行吧。”

敬安公主是个很健谈的人,从皇后的寝殿到秦杳居住的偏殿,短短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敬安公主的问题已经问到了边关的将士冬日里吃什么喝什么,日常训练怎么怎么,秦杳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只能找准时机见缝插针的回答。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哥哥?你成婚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是身体不好吗?”

秦杳有些意外敬安公主会问这个问题,哥哥自从三年前从战场上回来,就自此沉寂了,外界几乎没有人再关注这个曾经在战场上锋芒毕露的秦家大公子,没想到敬安公主会记得。

“哥哥身体抱恙,不适合长途奔袭,便留在了苍北。”

“抱恙?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吗?”敬安公主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担忧,虽然她竭力掩饰,但还是被秦杳看在了眼里,她有些疑惑,看着敬安公主,不知作何回答。

大概是看出了秦杳的疑惑,敬安公主打了个哈哈,又紧张又真诚的摆手:“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皇兄不让宫里的人议论这些,我只能出宫打听,七七八八的知道得不完全。”

“是这样啊,”秦杳笑笑,让对方安心,随后道:“当年落下了病根而已。”

“严重吗?可以医治吗?我那里——”公主的声音很急切,但是且戛然而止,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不寻常,“抱歉,我......我就是......就是好,好奇——”

“公主见过哥哥?”虽然是疑问,但是秦杳的语气里但这十足的肯定。

两人视线相交,公主欲言又止,大概是在挣扎什么,好半天才小声的说道:“其实也不算,三年前老将军回京述职,我匆匆见过一眼。”

这一刻,秦杳没有错过敬安公主脸上一闪而过的娇羞,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敬安公主无疑是个好人,刚正不阿,率真坦荡,纯洁动人,少女怀春,但她知道自己将来注定逃不过和亲的命运吗?

皇上迟迟不赐婚,不就是再等待着一个和亲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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