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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七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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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时起,男子二十加冠,筮日筮宾,所以敬冠事。意为,男子二十岁成年加冠的时候,一定要占卜选择吉日,并要选择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主持加冠。男子只有加冠之后,才能被赋予权力,才能真正担当起责任。

纵使是后世被称作千古一帝的嬴政,虽然他年少继位为王,但却也因未加冠而一直被赵太后和吕不韦把持着朝政,他甚至连后宫都难以插手,就这样一直拖到了他二十二岁,赵太后和吕不韦都无法再阻止他加冠掌权。秦王嬴政才算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环。

赵姬也是真的昏了头了,才会企图将丝毫没有德才的嫪毐推上冠礼主持的位置。

徐福安眠一宿,翌日卯时,宫人进门来点燃烛火,整个王宫都在这瞬间仿佛加入了滚滚沸油,忙活了起来。

动静太大,徐福不得不睁开了双眼,他转头往旁一睨,只见嬴政的身影挡在床前,宫女正为他除去身上的衣袍。

徐福跟着起了床,稀里糊涂地在宫女的服侍下,也进行了一次沐浴焚香的流程。而这次嬴政命人为他准备的衣袍,不再是平民常着的白袍了,而是正儿八经的上衣下裳,以灰褐色为主,上面附着黑金色的暗纹,不失瑰丽庄重。因为徐福也未加冠,所以头也只能象征性地挽一挽,其余的都披散在肩上。

嬴政也只是换上了黑色冕服,头散下,莫名使他的棱角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他大步走到徐福的身旁,将徐福打量了一番。

没有人能像徐福这样将这套大礼服穿得如此好看了。

嬴政打量徐福的时候,徐福其实也在打量嬴政。徐福对嬴政的印象,还是来自于多年前山上学校里的历史书,那上面印着一个英武不足富态有余的秦始皇。而现在站在面前的秦始皇,穿着黑色冕服的身影高大英武,面容英俊,气势恢弘。哪里是历史书上那所有帝王都长得差不多的图片可比的?

衣服换好之后,徐福便跟着嬴政前往用膳。

膳食刚刚摆上桌,徐福和嬴政谁也还没来得及动筷,那头忽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名宫人,跪倒在地,背脊抖得直不起来,“王、王上……玉玺,玉玺不见了!”

徐福登时就愣住了。

秦王加冠还需要用玉玺吗?是了,记得历史上似乎有过关于这一段的记载。

嬴政的脸色微沉,顿时撂了筷子,站起身来,“还不快去寻?”他并没有暴怒,没有激烈地掀翻桌案,甚至没有直接作宫人,但他越是显得平静,徐福便越觉得之后的波涛汹涌将会来得更加猛烈。

赵高面色冷然地走到那宫人面前,“起来,带我过去瞧瞧。”

宫人唯唯诺诺地站起身,连忙与赵高一块儿出门去了。

嬴政站在那里,一言不。

玉玺说不定是赵姬命人偷走的,秦始皇这是给气疯了?

徐福犹豫几秒,突然道:“请王上赐我一个字。”龟甲占卜来不及,而且用过一次,再用不灵,不是万事能靠龟甲占卜的。抽卦签也来不及准备。他也没有什么掐指一算就能知晓天命的逆天技能。现在只有学了个半吊子的测字还能用一用,方便快捷。

嬴政皱起眉,不耐地随便吐了个字:“秦。”

秦。

徐福闭上眼,将“秦”字的小篆体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秦字,上有华盖,喻意尊贵,可看做是秦王玉玺的象征,下有刀斧兵器分于两侧,喻意有兵祸夹击,中间符号形似东,斜指东北方向。

“王上,玉玺在东北方。”徐福睁开眼,突然出声道。

嬴政回过头来,望着徐福的目光里闪烁着惊异的色彩,“你如何得知?”

“测字。”

“测字是什么方法?寡人闻所未闻。”嬴政眼中的惊异之色更浓了。

“之后得了空闲,再向王上解释,王上现在不如先去命人往东北方去寻?”宫人一句玉玺失踪,连带着徐福的心脏都高高悬了起来,一想到历史上有名的蕲年宫之变很可能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徐福就觉得血液里仿佛涌动着对胜利的强烈渴望。

嬴政也没再多问,更没出言怀疑徐福,他又叫来几人,随即转头吩咐徐福,“随寡人一同前往。”

走到寝殿外,嬴政站在殿门口抬眸远望。东北方……赵太后的寝宫。

“走吧。”嬴政冷声道。

他和徐福走在前,身后还跟了几名侍从和卫兵,都持有兵器。

而此时,赵姬宫中。

赵姬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床上起身,恰好此时有两名强健的宫人抬着箱子进来,赵姬连忙叫住那两人,“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太后,这是王上特地命人送来给您的。”宫女小声解释。

赵姬心中对儿子前一天的态度多有不满,于是起身走过去,冷声道:“打开!”

宫人闻令打开了箱子。

赵姬上前瞧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脸色大变,甚至有些语不成调,“你……你们确定这是王上命人送来的?”

“是。”宫人不明所以地点着头,全然不知赵姬的满面惶然从何而来。

赵姬双腿一软,却是险些跌倒在地,宫女们面面相觑地扶住了赵姬。

“知道了……他都知道了……”赵姬喃喃自语。

那箱子里装着的尽是些秦国孩童爱玩的玩意儿。

如今除了咸阳宫中郑妃膝下有一幼子,宫中哪里还有谁需要用到这些东西?只有她!只有她与嫪毐生下的女儿,和如今腹中之子,才会需要用到这些东西!他一定是知道了!嬴政什么都知道了!赵姬被吓得惊恐不已,甚至身下还隐隐有痛意传来。

“快,快替我去传长信侯!”赵姬依靠在宫女身上,陡然拔高声音道,嗓门都变得尖利了不少。

宫人们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只是没等他们跑远,就突然撞上了嬴政,当些人瞬间就被吓得魂不附体,软倒在赵姬的宫殿之外,嘴中哆嗦地称着“王上”,或许是做贼心虚,竟然半天也爬不起来。

嬴政没令人通报,直接入了赵姬的寝宫,赵姬听见脚步声,以为是宫人回来了,转过身,怒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等她见到绕过围屏的嬴政等人时,赵姬要躲也已经来不及了,她惶然地捧着自己的肚子,四肢僵硬地站在那里,花容失色,“……政、政儿?”

嬴政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应该已经准备出前往宗庙了吗?一时间惊慌和尴尬全部袭上了赵姬的心头。

“母后如此慌乱是做什么?”嬴政阴沉沉地出声,脸上不带丝毫笑意。

他给了赵姬机会,赵姬却没能把握住,现在他便再无顾忌了。

赵姬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捂自己的肚皮,“政儿……”她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寡人今日来母后这里寻一样东西。”嬴政淡淡道。

赵姬脸色更难看了,眼底还透着一丝慌乱,“什么?”她原本担心暴怒之下,嬴政将她直接害个一尸两命,偏偏嬴政连看也没看她的肚皮一眼,反倒说了这样一句话。赵姬顿时觉得更加惶恐了。这个青年,这个昔日与她最为亲密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她想起曾经嫪毐对她所说,嬴政年少,无法执掌一国,应让嬴政退位,移交于他这个父亲来掌国。她又想起吕不韦曾对她倾诉对嬴政一日日长大的忧心。

他们一个忌惮嬴政的成长,一个蔑视嬴政的年纪。但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嬴政究竟变成了如何模样。

赵姬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让自己感觉到深不可测,并因此生出畏惧来。

“去找。”嬴政头也不回地说。

他身后的人立刻站了出来,无视了赵姬,开始在寝宫内翻找起来,赵姬惶然不已,尖声叫道:“赵政!你做什么?你竟然派人来抄你母亲的寝宫吗?来人!去给我请长信侯!来人!来人!”赵姬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彻底崩溃起来,她大吼大叫起来,毫无章法。

怎么会这样呢?赵姬想不明白。蕲年宫乃至整个雍城都应该是在她和嫪毐的掌控之中啊,怎么会让嬴政钻了空子?怎么会?!

赵姬越是叫得厉害,嬴政的脸色便越是难看。赵姬当着他的面,要请长信侯,这不是指责他这个儿子还比不上她的情人吗?

那窃来的玉玺根本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交到嫪毐手里,便被嬴政带着人前来截了胡,赵姬漏算了嬴政的镇定,更漏算了嬴政身边还有一个徐福。

很快便有侍从恭恭敬敬地捧着玉玺出来了,同时被抓出来的还有两名宫女。

一只幼犬被扔到地上,恹恹地叫着。

赵姬为了不让人现玉玺失窃,竟是将自己平日里疼爱的幼犬,剖开肚腹,将玉玺装了进去,然后再让宫女抱着幼犬出宫去寻嫪毐。

嬴政冷笑一声,“母后真是好生聪明。母后为了嫪毐,连喜爱的幼犬也弃之不顾了。”

人到了绝地反倒会冷静下来,赵姬颤抖了一阵之后,深深吸了两口气,慢慢地就不再慌乱了,她倚着宫女,反倒冷声斥责起嬴政,“政儿不觉得自己苛刻吗?母亲曾在赵国为护你周全,付出过多少?如今母亲一人独居深宫,政儿事务繁忙,还不允许母亲有个排遣的面吗?”

嬴政上前一步,目光森然地盯着她的肚皮,“母后要养面,没有什么不可,但母后错在不该将这个面视为全部,逼着寡人提他爵位,让他做了长信侯。母后更不该为他生儿育女!你忘记了你的身份,你忘记了你是秦国的太后,忘记了你还有个儿子是秦国的大王!你如今更是拿走玉玺要交给嫪毐,母后是想让秦国落入嫪毐手中,让寡人也死于非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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