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劳力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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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早前，被家人卖了换钱粮那会儿，她是有怨言的。
卖去的赵家倒是中规中矩，又被调到夫人的小院落做事，可倘若，她的去处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潭呢。
如宣平侯侯府。
那她可能就已经没命了。
罢了，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想这些也没什么意思，碧桃深吸一口气，进了小耳房。
周家夫妻俩刚吃完饭，抬眼就看到碧桃进来。
阔别多年的女儿如今穿着贵气，粉面桃腮的站在二人面前，饶是粗汉子般的周父，也不禁热泪盈眶。
三人一见面没有抱头痛哭，这在府里是不吉利的，碧桃眨了眨眼睛，憋回眼泪，只声音还有些发颤：“爹，娘。”
——
抒发了一通情感后，碧桃领着二人去了于微所在的侧间：“夫人就在里头。”
她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进去的，但该要和爹娘交代的规矩，她也要交代一番：“夫人是难得的心善之人，爹娘进去后，切莫做些不和时宜的举动，夫人问什么，你们照实回答即可。”
周父周母连连点头。
于微坐在太师椅上，打量着这两个老实巴交的农人，从这两人身上完全可以看到底层劳动人民的真实写照。
头发拢在脑后，华发大半掺杂在乌发中，肌肤粗糙呈褐黄色，一身的粗布麻衣，洗得泛白，边角处有拼接的痕迹，脚下一双黑布鞋，鞋尖处的布料起了毛，但浑身看着还算干净整洁。
周父周母要跪，于微忙阻止。
开玩笑，她就是再看惯了这个时代，碧桃她们偶尔跪跪就算了，再让两个老人给她跪，于微怕折寿。
紧跟着，于微又和二人寒暄了一番，除了问起周家的人口和家庭氛围外，也顺带问了下整个周家口的情况。
碧桃毕竟多年不在家，很多事情不甚了解。
问过了一圈后，于微对周家也算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是个老实本分但却很有上进心的人家。
周家三个儿子，两个已经娶了亲，带着全家人在村里劳作，是勤劳的人家，除了自家的口粮和上缴的赋税外，还有余粮拿到镇上卖。
小儿子则是送去了镇上老木匠师傅那儿，给人家当学徒，挣一门手艺，学成了也算是村里有前途的年轻后生了。
后来，于微又了解到，自饥荒年过去后，周家人辛勤劳作，五年后就新置了两亩水田，日子逐渐好过起来，到现在，这些年间又陆续置办了五亩水田和八亩旱地。
其中八亩旱地现在也被周家人养成了肥沃的土地。
更别说期间还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两个媳妇后来又生了两个孙子两个孙女。
比一般家庭好太多。
娶媳妇，不管是在这个时候还是在现代，都是能够让一个家庭元气大伤的，可老周家就喜滋滋扛下来了。
于微也不避讳，直接就问碧桃：“你这爹娘也是个有本事的，当初把你卖到赵府，你可怨过？”
碧桃看了眼爹娘，回味着夫人的话，心念一动，也没有说话。
周母听了这话，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当年家里贫困，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几个孩子都吃不上东西，眼见着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挨，这才想着能活一个是一个，原是我们对不起妞儿，我们夫妻去城里，也是特意打听了一番，那赵府是个好的，待下人也甚是宽和，这才把妞儿卖去了赵家，索性，又遇到夫人这么个大善人。”
从这位天仙儿般的夫人口中不难听出，对方对碧桃的看重和偏袒。
周父母心里别提多熨帖了，对这位天仙儿般的夫人也是极为感激。
于微看了眼碧桃，见碧桃眼中有泪光闪烁，她在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这就是这个时代，身为女人的悲哀，明明和家里兄弟有着异常明显的差距对待，可这个对待，对于她们而言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明明你卖了儿子去富贵人家做小厮，换了钱粮养活家里剩余人口也不是不可以，可这样一来儿子就成了奴籍，往后儿子三代也是奴籍，说白了就是舍不得。
但这是大势所趋，于微也不会说什么，人家好好的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她是吃多了要去毁坏这样的氛围。
碧桃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爹娘还特意去打听过赵府，赵府待下人，也确实不苛责，她爹娘，原来也是用了心的。
她对爹娘那股怨气，也是在渐渐消散。
于微便笑着对碧桃道：“看来你爹娘也是心里惦记你的，这么多年，你可曾为二老尽过孝？”
碧桃不在爹娘身边，如何尽孝，说白了就是给钱。
碧桃也收敛心神，一一答道：“奴婢自小就入了府，虽然每日侍奉在夫人左右，但每月的月例银子也是往家中送的。”
那就是给了钱的。
于微便看向周家二人，那目光似是求证。
碧桃除了一开始那几年，后面跟原主跟久了，也被提拔成了一等丫鬟，赵家不是苛责一个丫鬟月例的人家，后来去了宣平侯府，碧桃的月例是原主发，原主就是活得再不如意，也不会少了碧桃那几两银子。
要不说古代劳力不值钱呢。
周父收到于微的眼神，赶忙答道：“是这样，妞儿每月都会往家中寄银钱，这么多年，我们也都替她存了不少，也不怕夫人笑话，原先我们还想过，待妞儿到了年纪，就为她赎身，将人接回家中。”
这一出是于微没想到的，更是碧桃没想到的。
她不由得惊呼：“我送回去的银子，家里都存着？”
周母腼腆的冲她笑笑：“我们都有手有脚，你兄弟都渐渐大了，种好地不缺吃不缺喝，咱们家当初那是没办法了，现如今好过了，你的银子当然要给你留着，将来你想回家，也有个傍身的不是。”
碧桃这会儿才是忍不住，眼泪簌簌掉落，她半是撒娇半是撒泼：“谁要你们赎身！”
“打你们卖了我，我便不做这指望了，夫人待我好，往后我便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