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投喂的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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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一早，小季同志果如关豫预料的那般，坐了他们隔壁的车厢。

麻苏月“好心”，拜托与他们同来的保卫处的小李子给他送了三回东西，头一回是两个麻球，第二回是一壶水，第三回是两个锅盔，

“三顾茅庐”之下，小伙子被迫由暗转明，又经麻苏月的一番上课洗脑，下火车时很“不计前嫌”地抢了关豫的行李包，对他们二人的称呼，也由关组长和苏月同志，变成了关大哥和苏小月。

招待所办好入住，再休息一个小时，关豫履行起导游之责，带着媳妇和两个大兵开启“重温旧时光”之旅，从阖闾小巷到大学校园，从园林公园到庙宇殿堂，再从街头小摊儿到百货商场。韩光林信中所言的几个地方自然更不会放过。

两天，关豫和麻苏月一路行、一路看、一路花钱，完全一副无知游客的傻模样，恨不得把钱包都暴露在日光之下，抱回来一堆吃的和给家里每个人的新年礼物；

两天，小李子一路保卫一路吃，优哉游哉，过得最痛快。

至于小季同志嘛，就有点儿，那什么，复杂——

他也吃，被投喂的吃，

人高马大，肚子没底，吃得多。开始矜持，端着架子，说饱了，可只要一摸烟盒，人就给他塞吃的：松糕、冷团、条头糕、双酿团，有时候还有糖，一色儿哄女人哄孩子的玩意儿。

他想推拒，可人家笑着硬往他手里塞，说闻不了烟味儿请担待一下，说烟味儿闻多了不仅对自己的身体不好，对孩子的身体也不好，说吃东西能帮助戒烟……

一条一条，言恳意切，他说不出来那个不字儿了。

然后，他的烟和火柴都被收走了；

然后，烟瘾一上来，他就犯困；

然后，一犯困他就吃东西；

然后，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吃到嗓子眼儿时，他心里咯噔一声：坏了，吃人嘴短啊！爹妈从小就教，怎么忘了？！

我这是被糖衣炮弹腐蚀了啊！

忐忑，恐慌……

怎么办？偷偷自我安慰：第一，我革命意志坚强，能吃掉糖衣排出炮弹；第二，要想深入调查，就必须要和人家打成一片，这叫入虎穴得虎子；第三，大桥工程师都是书呆子，工资高，愿意花钱出来瞎逛悠，愿意胡乱请人吃东西……那女的不会过日子，那男的依着她……不是专门为了腐蚀我……

安慰完，心里好受了，抖抖精神，继续和人打成一片，

打成一片的同时，工作更认真了，但凡人家停留超过三分钟的柜台，转悠超过半圈的老房子，他都会查一查、看一看，

再于是，四个人，他吃得最多，想的最多，走的路最多，撑得难受，也累得难受。

至第二日晚间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托着擂沙圆子开口问：“关大哥，明天什么安排？”

“明天是星期天，我约了两个同学和他们的家属孩子去绿杨邨吃饭，就是被你们调查过的那两个同学，都是熟人，一起去，然后坐明天下午五点的火车回南市。”

“还吃？！”小季同志差点被汤团噎着，“不是，明天晚上就走？！”

“你还有事？”

“我——”

“临近年关，火车票难买，来之前我已经电话请人帮忙订票了，包括你的，快车直达，六个半小时，不耽误周一上班。你如果觉得吃饭没意思，去看电影也可以，那附近有个电影院。”关豫难得仔细地跟他解释。

小季同志愣怔，满脑子都是吃饭和看电影，压根没去想人家为什么连他的票也给提前订了，愣怔几息迅速摇头：不去看电影！见谁家的大小伙子一个人进电影院的？

吃饭怎么能没意思？干啥没意思吃饭都不能没意思！

不是，是秘密一定在明天的饭局里！没错，他笃定！

明天一定要寸步不离！他暗下决心。

然，秘密就是秘密，一直到熄灯睡下，关豫才和麻苏月咬着耳朵说起夫妻夜话：静安寺，大法师，你去取。

麻苏月在黑暗里瞪眼愣怔，直到憋闷袭来才想起呼吸，

静安寺，大法师……

嗬，你们可真能！

那地方，别说一般二般的人想不到，想到了也伸不进去手，伸进去手也拿不到东西，佩服！

“就静安寺那个佛法高深、知识渊博，书画造诣也很深的主持法师？韩大哥认识他？你也认识？”

“是他，光林跟他交往比较多，我只有两面之缘。光林在信中说我跑去研究柱础，是故意写错的，实际上是他研究，我是去找他的，就是那次结识的法师。我们上大学的时候赶上古寺修复，学校土木专业有幸参与，他因为喜欢古建筑，也跟着去了，测绘、摹飞檐彩画，还得到过大师指点。”

“这样啊——”麻苏月沉吟，“非白天去吗？要不咱们现在去？”

“不行，太冒险，小季昨天一晚上起来上了五次厕所，估计现在也是在睁着眼睡觉。咱们只要单独行动超过半个小时，他们就可以认定咱们见了什么人或者转移了什么东西，到时候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解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