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魔刀素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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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又抱着小风颠带回了小溪旁。
小风颠好奇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怪人。
女人想把小风颠放下，小风颠一双小手紧紧搂住她，声音安安静静：
“娘。”
他不舍得和娘分开。
女人轻轻拍拍他，“乖儿子。以后想娘了，就来梦里看看娘。”
小风颠把小手小指伸出来，道：“那我们说好了。”
女人同样伸出小指勾住，“说好了。”
她将小风颠放下，又弯下腰亲亲他的脸颊。
“以后不准伤心了，因为你的伤心已经被娘吃掉了。”
小风颠点点头，挥手和女人作别。
“娘，再见。”
…………
风颠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到了娘亲。
发怔良久，这个才想起来身处何处的青年人坐起来，就着夜色掬了把水洗了洗脸。
抬头，已是乌云遮月，星辰隐去的时候，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风颠站起身，筋骨震动，隐约有钟鼓齐鸣之声，一息后悠扬激荡，仿若撞钟。
睡了一觉，体魄强上一倍，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风颠摇摇头，和体魄相比，功力增长才是莫名其妙。
真气化形已经两百丈。
他大概能猜到一点，这与三次道心磨砺有关，只因他不想依靠这种方法增长修为，这些就不彰显，念生念灭，缘起缘落，道心玄妙如斯。
至于为何会抱有这种念头，自然是因为他行侠仗义中不想掺杂别的东西。
但他现在已想明白，本心是本心，道心是道心，道心不过是一种修炼法门，无需过多着相。
还有一个暂时无法证实的原因，就是那枯荣菩提子，因为风颠发现，自己忽然对许多见过的功法信手拈来，不修功法而取其意，只是还不到真意的地步。
风颠刚走出两步，忽然停下，目光看向小溪下游。
“断剑不留痕，残生梦里寻。”
随着一声低吟，高大人影踏着溪水而来，借着溪水清光，可以看到他行走时一双青布鞋完全泡入水中，抬出时却不湿一分。
高手。
风颠眯起眼睛，手中长剑出现，寒光凛凛破开天地间的黑暗。
手指一斜，一线雪白剑影掠过道人身躯，以惊人目力看清来人形象。
中年道人形象，无冠，长发用一根乌木簪束起，面貌普通，唇尤为透薄，穿陈旧青色道袍，上面绣着已发白到看不清的花纹。
左佩一把断剑，右佩一把黑刀。
屠鸿的魔刀？
风颠瞳孔微张，心中泛起一丝意外，屠鸿的魔刀怎么会出现在别人手中？他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风颠提起戒备，高喊道：“来人止步！报上名来！”
中年道人停下，双足稳稳落在水面不下一寸。摸了摸脖子，打了个稽首道：“贫道素梦痕有礼了，不知这位施主阻拦贫道所为何事？”
风颠道：“原来是素道长，在下大侠风颠。适才看到道长轻功如此高超，一时间情不自禁，请道长原谅一二。不知素道长是往哪里去？”
素梦痕左手手指不经意搭在断剑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原谅么……既然是大侠，倒也无妨，贫道久在山中修行，闲极思动，下山在这江湖中走走，观一观人间气象。”
他说完又向风颠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衣服上的花纹渐渐清晰。
虽然模糊，还是依稀能辨认出绣的是残肢、断指、眼珠、口鼻等。
风颠眼神一凝，走进小溪，在水面坐下，真气托着身躯，不曾沾上半滴水。
“道长还是绕一绕路吧，风某不习惯别人靠近十步以内。”
素梦痕速度加快，几近狂奔。
“见山登山，见海蹈海，见人过人，还是施主让一让吧！”
风颠两手入水，掌心千百道锋锐剑气喷出，若长龙随着水流奔向素梦痕。
“那就各凭本事喽！”
风颠一出手，素梦痕就感知到水里的气机变化，这一手本事是此界人没有的，也只有这号称天生道子的道士，才能穷尽大半生的时间，搜集天下道书，从中领悟以小激大，撬动天地真气的玄妙。
“山中修行甲子，不意人间有此等惊才绝艳人物，也罢，就与施主坐而论道！”
素梦痕向后滑出十余丈，轰然坐下。
如一座山岳砸落江海。
溪水翻摇，动荡不休。
自道人面前推出一线水浪白墙，逆流而上，迎上千百道剑气。
人言上善若水，这水墙却是如精钢铜铁般坚硬，以金鹰剑气不可屈折的特性，撞在上面竟也被破碎当场，挡不住其推进之势。
“道长好本事！”
水墙到跟前，风颠端坐不动，右手握爪向上，磅礴气劲如实质一般在手中汇聚，沉重如大山，缓缓抬升。
“起！”
水墙被气劲捏为流水，如潮水拍岸在风颠身前一尺激出浪头，那浪头又如被人抓住掷出，反身浩浩荡荡奔涌而去，十余丈宽的小溪霎时惊涛骇浪，犹如银河倒泄。
“好恢宏！好气度！哈哈！仅凭此一招，你就有踏入贫道境界的资格！”
素梦痕见风颠借着上游的地利优势，激起气机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把一条小溪，闹出翻江倒海的气势，不禁赞叹出声，心中杀意越发炽盛。
此子若非是驻颜有术的老怪物，必然不可留其存活！
但他不缺乏耐心，他能放长线钓大鱼，放任屠鸿那个小子抓住他放出的一线生机，为他铸造魔刀，自然也不介意陪这小子玩一玩论道交流的把戏。
终归还是要一步步布局，一步步踏入眼前这小子十步以内……不，江湖险恶，这可能是他故意伪装的弱点，说不好有一式威力奇大的近身招式，还是十步外攻击更为保险。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素梦痕右手入水，往上一拎，如揭起一张画卷，哗啦啦的流水逆势而起，瞬息间形成汹涌洪水。
素梦痕仍不满足，张口一吸，天穹呼啸，无数天地真气如利剑落下，被其尽数吞入腹中，化作罡风缓缓吐出。
风助水势，整条小溪竟然真如一幅画卷被慢慢卷起，从素梦痕所处下游，慢慢抬升翻滚，团成一个大水球，在半空中缓缓转动，下面的河床无一滴水留存。
风颠见自己擒龙推出的水浪扑在水球上，如川流入海，只激起一点无甚称奇的风浪，也不由惊叹道：“素道长真乃天纵奇才！”
这是他自周太一之后，见过的第二个能把天人感应用得纯熟无比的人。当然，这道人离周太一的写意还差得远。
像黄沙洞六魔黄三那样搏命一击，能联动几个兄弟体内真气改变天象，虽然也是天人感应，差距就是云泥之别，大部分威力浪费不说，还敌我不分。
甚至可以说，以风颠对战过的几个主世界敌人对比素梦痕这一手，剑心通明少年凭借功法与天赋，可以勉强沾点边；
林笑云是凭借一身宝物手段，能得其形意，但要真想领悟点什么，三世见识也远远不够；
反而是只有六境的寒梅真人，风颠当时眼界高，但见过的武夫少，只当寻常，如今回想起来，若是同境界，未必差素梦痕多少。
素梦痕一手空托，大水球依旧滞在半空。
他面色淡然，但心里远不是表现得这般轻松，以体内真气撬动天地真气，讲究的是一个因势利导，像风颠那般借着溪水流向，用少量真气掀起大浪才是正理。
似现在这般，无非是凭借深厚功力强行为之。
不过也只是一两息的时间，这道人就缓了口气，一掌推出：
“施主谬赞，也来试试我这一招！”
大水球滚动着向风颠冲去，速度虽不快，却给风颠一种天地压来的感觉，直要让他动弹不得。
风颠手指点着膝盖，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其实风颠是用擒龙气劲推动的水浪，并非真气。两者差别好似扔石头和泼水，虽然最终都是形成大浪，但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素梦痕碍于见识，看不出这其中的差别，自然不知道这是风颠故意为之，有意隐藏自己天人感应勾动天地之力的境界，从一开始就在给他挖坑。
而风颠想的是，这种象征大于实际的斗法是时候该结束了，素梦痕显然也是抱着这个想法，这水球砸在他身上，伤害不大，却能让他成落汤鸡的狼狈模样。
到那时可顺水推舟说些“贫道只是痴长几岁”“施主也只是略输一筹”“还需要多练”的话云云。
既然如此，就给他添把火。
拿定主意，风颠头顶飞出两百丈雄鹰虚影，又落入身躯内。
整个人气势拔升，瞬息间就化作刺穿天穹的长剑，手中三笑一痴剑探入水中，向上一挑。
粼粼溪水呼啸飞出，澄如白练，在空中化作一条蛟龙，直直撞碎大水球。
势头丝毫不减，奔雷般冲到素梦痕眼前，其中锋利而又强劲的剑意迸发，隔着数丈远就将素梦痕道袍割开一道大口子！
“好！”
素梦痕把骂人的话强行逼回嘴里，仓促间口吐一个字，旋即就身形暴退，身后四百丈刀剑相交虚影浮现。
伴随着长剑虚影大放光华，左手自腰间一抹，断剑一声轻吟飞出，化作一条毫无烟火气的银色长虹，划过虚空不留痕迹，瞬间削去蛟龙头颅。
素梦痕满眼怒火，右手一推，银色长虹伴着风雷冲向风颠。
年轻人不讲武德，说好的切磋论道，放剑意来骗来偷袭我这老前辈，让我这老前辈教你怎么做人！
风颠眼神一凛，注意到素梦痕背后的魔刀虚影，心知这道人不仅杀害屠鸿夺了他魔刀，还把他修炼的法门也融合到体内。
两种功法合成一种，屠鸿这法门在此界堪称神功了，若是不被素梦痕设计抓住……想到这里暗地一叹。
心念一动，将剑意催发到极致，在断剑临身之际，剑光暴闪，须臾间斩出凶猛迅捷至极的九剑，尽数磕在断剑上。
清脆鸣音短促急切，如暴雨落在琴弦上，却只有六声。
风颠低下头，吐出一口鲜血。
身后百丈处，一柄断剑斜插在石头上。
他的右胸被穿出一个大洞，皮肉骨血都被那断剑上的剑意摧毁殆尽，那剑意玄妙中透着一股魔意，对无法界人肉身有极大的克制作用。
风颠已经有八九分的把握可以确定，这素梦痕就是下手害屠鸿的人，没有大量的无法界人试验，如何练的出这等针对性极强的剑意？
想到这一点，风颠心中的怒气也翻腾起来。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接下来才是最凶险的时刻，言语交锋才是杀招。
风颠抹去嘴角鲜血，道：“原来老前辈还练有传说中的飞剑之术。”
或者说，刚才那一击，除了距离短，几乎已经等同于主世界七境修士御使飞剑，断剑上的剑意也能比拟飞剑上的法术。
素梦痕笑容有些冷：“贫道也没想过，施主还兼修赤身教的功法，如此厉害的恢复之能，即使是赤身教大长老也比不上吧？”
只见风颠胸口的大洞，竟是几息之间就已愈合，普通的无法界人至少也需两个时辰。
能做到这一点的，素梦痕印象中只有赤身教有些可能，他们的教义看似荒谬，其实潜力非凡，对肉身的探索，即使此界几个服药炼丹来养毒素的道门也比不上。
风颠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练成的赤身教功法，大概还是做梦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开口道：
“老前辈，既然晚辈略输一筹，你我就此罢手如何？”
此乃以退为进之计。
不如何！
素梦痕眼底杀意涌动，几乎都要翻上来，可见他隐藏的辛苦。
此子决不能留！
这等年纪就有真气化形两百丈的功力，更是修成极强的剑意，现在连肉身的短板也补齐，这样的天才必定是他夺得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武神的劲敌。
若不提前扼杀，他寝食难安！
他已调查清楚，上届武神只是仗着真气化形五百丈的功力才夺得魁首，真打起来凭借断剑魔刀杀了他轻而易举。
素梦痕心里颇为自傲，甚至认为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只是差个名头。
他却不知道，天地间还有周太一这样的隐世老怪物。
此界因毒素原因人人好名，周太一自然不例外，但他肯定是看不上每届轮换的武神，憋了六十年只想开创一方武道，做祖师般的人物。
素梦痕展颜一笑，“自然，自然。既然贫道小胜，还麻烦施主让出道路来，贫道好去取回我的剑。”
风颠站起身，身下湿了一片，也不在意，打到后面两人都控制不住真气，素梦痕未见得好上多少。
站在岸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素梦痕看他长剑在手，真气不收，站的地方恰恰离小溪十步距离，心里冷笑。
任你千般算计，不过枉费心机，怎么猜的到我有一招绝技，十五步内天下无敌？
他抖抖脚上布鞋，将上面的水用真气逼出，踏着水面慢慢前行。
天地慢慢归于寂静。
只有风刮过树梢的声音若隐若现。
三十步。
两股气势逐渐攀升。
二十五步。
素梦痕停下脚步，脸上带着笑容：“施主站得这么近，不会是想偷袭贫道吧？”
风颠眼神一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长既然不放心我，我退后便是。”
他退后两步，拱手道：“道长觉得此处如何？”
素梦痕摆摆手，笑道：“只是说笑罢了，施主不必放在心上。难道我还信不过一位大侠吗？”
他身体前倾，继续往前走。
二十六步，二十五步，二十四步，二十三步……
两人都在计算距离。
二十一步……二十步！
素梦痕双腿爆发加速，身体猛然前扑，十五步而已，何必强求站在那个距离，又不是用脚杀人！
叮咚咚！
魔刀上两枚铜环忽然自发相撞，震音醇厚，素梦痕耳边传来一声轰鸣，眼前霎时一黑。
魔刀反噬！是屠鸿那小子留得后手？！
素梦痕刚从惊怒中回过神来，就看到自风颠手上飞出一道美轮美奂的剑光。
此剑有赞：
剑道剑术两无关，曾在教主手中炼。
不用万般灵气抟，九霄光华落人间。
情痴见情情不情，剑痴见剑剑不剑。
若问明珠何璀璨，天外一剑天下传。
待风颠收剑，素梦痕双眼痴呆，气息断绝。风颠右手一握，无数剑气飞出将其冲成齑粉。
此人研究无法界人肉身多年，说不好就有什么死而复生的手段，毕竟当初的许飞龙领悟了功法真意后，就难杀的一笔，不可不防。
魔刀落在地上。
风颠弯腰捡起，触碰到魔刀时，身形霎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