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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走迷宫重返千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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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漫卷水云间

傲慢的骆驼\/着

第一卷

第3章 走迷宫重返千鹤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润雪解下身上的包袱和水囊,拿出大饼狠狠咬了一口,是葱花饼。还别说,这葱花饼真香,她已经好多年没吃过家乡的葱花饼了。

吃完葱花饼,润雪下意识地摸一下身边,身边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她一惊,我的柳条箱呢?难道是丢在路上了。不对,她的双手一直是空的,根本没拿东西。润雪皱紧眉头仔细想,这才想起她夺门而逃的时候忘了拿柳条箱。

润雪一脸无奈地从地上站起来,和自己的命相比,柳条箱不算啥。更何况箱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是那些西药,那是她带给父亲的。

虽然对父亲有诸多怨恨,可毕竟血浓于水,父亲三十多岁就得了心脏病,还经常头晕,中药汤喝了好几年也没什么效果。所以她特意在上海的药店里买了西药。她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接受西药,父亲活了几十年,从来没吃过西药。

润雪走一阵歇一阵,歇一阵再走一阵,走得双脚生疼。她在省城买的男式千层底布鞋又板又硬,脚底板恐怕早就磨出了血泡。

可她不敢停,如果土匪反悔了骑着快马追上来,可就前功尽弃了。

咬紧牙关继续赶路。

润雪忽然觉得自己挺了不起,从小到大走过的路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走的多。

终于,天际有了光亮,天空渐渐泛白,周围的景物也慢慢清晰起来。

润雪这才知道,她走了整整一夜。

在一个岔路口,润雪犹豫再三,选择了左边那条路。

那条路被踩得光秃秃的,已经变成黄色的杂草趴在地上,不知被多少人踩过,润雪觉得,走这条路应该是对的。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太阳出来了,阳光从树冠上零零碎碎地漏了一地。

润雪看见两只野兔从草丛里钻出来东张西望,它们看见了润雪,竟然一点不惊慌,其中一只抬起两只前爪给自己洗脸,洗完了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润雪。

润雪被它们逗笑了。

好不容易走出了丛林,丛林外是一片开阔地。开阔地上种着白菜、大葱和萝卜。

隔着菜地,一个村庄隐隐的露出一片屋脊。润雪忍不住一阵狂喜,有了村庄,一定是离土匪窝很远了,她可以到村子里歇一歇,问问路,讨点水喝。

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鸟儿,她终于成功地逃出了千鹤山。

润雪加快脚步朝村子走,她已经看见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和鸡鸣狗吠的声音。

再往前走,整个村庄跃入润雪的眼帘。

村庄依山而建,大多是石头房子,还有一座青砖青瓦的大宅院。

润雪想,大宅院里住的,应该是这个村子的头面人物,是个大财主。

离村口越来越近,润雪已经看见村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整整一夜,润雪觉得自己是在地狱间行走,现在总算看见两个大活人,顿时觉得自己阳气上升,身上有了力气。

润雪激动得挥起胳膊朝那两个人喊道:“请问这是啥地方?这里离穆城有多远?这是啥村子?”

喊完了,润雪定睛朝那两个人看,那一男一女也不错眼珠地看润雪。

润雪觉得这两个人很面熟,她把眼睛瞪大,看清楚了之后不由满面惊愕,尖叫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男人是二师兄刘盼水,女人是玫瑰嫂。

走了整整一夜,她又原路回到了土匪窝。

刘盼水抬起胳膊往后一指说:“你自个看,我们这是啥村子。”

润雪抬头,看见了那面蓝底黄字的长条旗子,旗子挂在一棵耸入云天的松木杆子上,千鹤山同心会六个大字在晨晖中耀眼醒目。

玫瑰嫂跑了过来,一把拽起润雪说:“我是咋跟你说的,这千鹤山对外人来说就是一座迷宫,就算你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咋样,一宿的夜路走得挺舒坦吧,有没有遇见小鬼儿?”说完咯咯地笑起来。

润雪欲哭无泪。

刘盼水一脸猥琐地笑着,在润雪肩上拍了一下说:“不知有多少人,从这走出去,又乖乖的走了回来。走回来,那就是跟千鹤山有缘。如果你还想走,我不拦着你。”

润雪已经心如死灰,一个字都懒得说。

刘盼水对玫瑰嫂说:“你把这小子收拾干净了,吃了早饭就带他去见大师姐。”

玫瑰嫂指着润雪对刘盼水说:“让这孩子给大师姐当女婿?这也不般配啊,俩人站一块,那不就是娘俩儿吗。”

刘盼水骂道:“傻老娘们儿你懂个球,你不知道大师姐就好这口儿,越嫩越合口味。”

润雪哪有胃口吃早饭,到此刻,她倒是想早点见到大师姐,不管有多难多险,她也要在今天要个结果。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在大师姐面前唱一出女驸马,求大师姐放民女下山。

可转念一想,如果暴露了女儿身,驸马肯定是做不成了。大师姐空欢喜一场,恼怒之下把她送给哪个土匪当媳妇,比如刘盼水,那就等于跳进了火坑,求生不得,求死无门了。

一身冷汗。

润雪在远处看见的那所大宅院,是大师姐住的地方。

两扇黑漆大门,进了门是一道女儿墙,走过一段甬道过了二门就是主房。

主房很有气势,像寺庙里的大雄宝殿。

抬头看去,龙檐飞脊,檐角上是仙人骑凤。廻廊檐柱已经有了沧桑感,但仍能显出当年的富贵和高傲。

厅堂很大,不像人们说的土匪窝,有一张铺着虎皮的宝座,宝座背后的墙上挂着“忠义堂”或“聚义厅”的大字,土匪们分列两排拜见大当家的。

在润雪眼中,这就是一个会客厅。两侧摆放着红木茶几和高背椅。迎面是一张八仙桌,左右是两把太妃椅,这太妃椅和润雪家的一模一样。

八仙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仙鹤图,图上的仙鹤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个头比真鹤大了不知几倍。鹤的眼睛很温和,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呆立在那里。

这屋子,没有一丝土匪气。

玫瑰嫂叮嘱润雪,一会见了大师姐,可要管好自个的嘴,惹怒了大师姐,她敢把你扒光了挂到旗杆上。

润雪吓了一跳:“女人也扒光了挂上去?”

玫瑰嫂嘴一撇说:“哪个女人敢惹大师姐。不过,这些年,旗杆上就挂过一个人。”

“为啥要挂他?”

“坏了山规。”

“没杀头?”

“千鹤山上,大师姐从来不杀人。”

润雪还要说什么,听得刘盼水一声喊:“大师姐到!”

润雪朝喊声那边看去,只见刘盼水和几个青年男女簇拥着一个女人走进客厅。

润雪端详那女人,想必就是玫瑰嫂所说的大师姐。

润雪觉得,土匪头子不叫大当家的而是叫大师姐,只不过给自己寻了一块遮羞布而已。

只见这位大师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挑匀称,长发编成三股辫盘在头上,插了一根翡翠步摇。内穿中式黑色麻布衣裤,领口和袖口镶着淡蓝色的滚边绦子,盘扣也是淡蓝色,脚上是一双深黄色牛皮高腰薄靴,披一件黑色翻领披风,领子是红色的。

再看容貌,脸型是上宽下窄,额头偏大,雁目柳眉,眼窝微微凹陷,颧骨有点高,嘴唇微厚,齿如编贝,鼻子挺拔却小巧。

正是这小巧的鼻子,把她脸上流露的凶气遮掩了几分,多了几丝平和。

这个大师姐给人的感觉是英气十足,精明干练,睿智果敢。

润雪十五岁随舅舅去上海读女子高等中学,十八岁到英国留学,又在日本生活了一年,也算阅人无数。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大师姐的判断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只是,她没有从大师姐的脸上看出凶残二字。难道,土匪可以是善良的吗?

仅凭面相对这个大师姐作出评判并不靠谱,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在土匪面前寻求仁善和慈悲,那是扳着柳树要枣吃,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大师姐和刘盼水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大师姐坐在左边,是主位。刘盼水坐了右边,是次位。这让润雪明白了,二师兄刘盼水是这千鹤山上的二当家。

这一刻的润雪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

落在土匪手里,能落个全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作了最坏的打算,那还有什么可怕的。所以,润雪不卑不亢挺直腰板站在堂上没有丝毫畏惧之态。

刘盼水一拍桌子喊道:“臭小子,见了大师姐为啥不拜见!”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润雪。

和土匪对着干以求速死,还是表面顺从见机行事以求自保?显然是后者比较明智。这么想了,润雪开口说道:“见过大师姐。”

刘盼水再次把桌子拍得山响,喊道:“你懂不懂规矩,见了大师姐要跪下说话!”

这个润雪做不到,她想都没想脱口说道:“我只知道跪天跪地跪父母。”

“张狂,太张狂了,你们愣着干啥,让他跪下!”

两个年轻的土匪跑过来扭住润雪的胳膊强行让她下跪。

润雪无力反抗,被摁倒,双膝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两个土匪把润雪松开,润雪一下子跳了起来。

刘盼水大喊:“笨蛋,摁住他啊!”

大师姐摆了一下手说:“算了。”

刘盼水这才作罢。

大师姐打量一下润雪问道:“你是啥人,为啥要投奔千鹤山?”

润雪一愣,反问道:“我啥时候说过要投奔千鹤山?”

“不投千鹤山,那你为啥上了我千鹤山?千鹤山山路交错,没人带路你是怎么上来的?”

“你们的人把我抢上山,你以为我愿意上山啊。”

刘盼水瞪起眼珠子说道:“咋跟大师姐说话呢!”

大师姐再次摆手道:“把你抢上山?谁抢的?”

润雪一指刘盼水:“就是他,把我像土豆一样装进口袋抢到山上来的。”

刘盼水嚷道:“谁抢你了,老子那是把你请上山。”

润雪冷笑一声道:“你们家请人都是这么请啊?过年过节请你叔叔大爷喝酒,都是装在口袋里往家扛啊。”

屋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刘盼水也笑了,笑了两声脸色一变:“混蛋,一会我用米汤和点黄泥把你这张臭嘴糊上!”

润雪知道,米汤和出的黄泥像洋灰一样又硬又结实。据说,武则天的陵墓就是用米汤和黄泥封起来的,多少代的盗墓贼都挖不动。

大师姐扭过脸看着刘盼水:“真是你把她弄上山的?”

刘盼水嘿嘿一笑。

“你把她弄上山想干啥?”

“我……我是想、想给你招个女婿。”

“我啥时候让你招女婿了?”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再不招个女婿,你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

“胡说八道!二师兄啊二师兄,你脑袋里装的是啥,豆腐渣还是草料?”

“我是为你好啊。你一天到晚阴沉着脸,这都多少天了,弟兄们都没见过你的笑脸。我刘盼水虽然是个粗人,可女人的心思我多少还懂点。你这多少天脸上不开晴,这不就是思虑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吗,想男人也不是啥丢脸的事,女人嘛,天生就是要嫁人的。可咱千鹤山上的男人,你都看不上,你喜欢读书人,我这不就想法子给你淘换个书生嘛。”

“刘盼水你放的是罗圈屁!当着这么些人糟蹋我,还说是为我好,我看你就是头蠢驴,蠢驴能懂女人的心思,兔子都能长出犄角来了!”

“大师姐,我真是为你好,你不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我看,是你想女人了。你想娶媳妇那就娶啊,把我扯上干啥。”

“还是大师姐心疼我,知道我心里想啥,我都二十七了,还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呢。”

“就你,长得跟熊瞎子似的,哪个女人能看上你。你知道玫瑰嫂咋说的吗,她说她宁愿嫁给一头骡子,也不嫁给你刘盼水。”

“放的是驴屁,就算我长得像熊瞎子,也比猪八戒好看吧?”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大师姐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连公母都不分,还想给我找男人。说你是蠢驴,你还不如驴,驴一闻味就知道公母,你呢,瞪着一双驴眼看不出男女,给我弄来一个丫头片子,那我干脆把小锁头嫁给你当媳妇吧。”

刘盼水一头雾水地站起来说:“小锁头是带把儿的,能给我当媳妇吗。我啥时候不分公母了,这小子虽然秀气,长得像姑娘,可他是个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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