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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荒凉寂静的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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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荒凉寂静的河滩

大年三十下午的金溪坝,到处显得格外空旷。

北风“呼呼”地拉着响哨掠过上空,原本人迹罕至的金溪坝越发显得荒凉,只有靠东北方向河边的一片芭茅丛中,还隐隐约约从风声中传出阵阵铁铲落地的响声。在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已经干枯了的黑魆魆的芭茅丛里,有一个魑魅般的身影匍匐在冰凉潮湿的地上,他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简易提升架。

在那个用三根木棒扎成的提升架下,有一个刚刚挖出来的金坑。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金坑上面的支架旁边,用手使劲地板动着绑在支架上的一根长竹竿,把一只箩筐从金坑下面徐徐地往上吊起来。那只箩筐显得是十分的沉重,把吊绳绷得紧紧的,箩筐还在不停地往外滴着水。随着中年男人的发力,他的胸腔里就迸发出一种好像用不完的力气一样地沉稳呼吸声,而他旁边的那个简易支架和在他手中板动着的长竹杆,却像不堪重负似的,极不协调的发出一阵阵“吱吱”作响地呻吟声。

中年男人从金坑里吊起了一筐砂砾,他放下手中的长竹竿,弓身端起还在不停地往外滴着水的箩筐,小心地把箩筐里的砂砾翻倒在身旁的一堆砂砾上。箩筐上面滴下来的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和裤子,在全身上下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棱,他也全然不顾。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的衣服、裤子上的冰喳子都要发出一阵“嘁嘁嚓嚓”的响声。他把箩筐使劲地在地上摔打了几下,又提起箩筐回到了金坑口。

他把箩筐摔在金坑里,顺势趴下身子,伸长脖子,朝金坑里探着头,大声喊道:“崇奎,挖见底了没有?”

“快了!”一个年轻的声音伴着铁铲刨着砂砾的轻脆响声,从金坑下面传上来。

“你上来歇一会儿嘛!棕袜子泡久了,也要进水呀!小心把脚杆冻坏啰!”中年男子雄厚的声音,被一阵比一阵紧的北风吹得时断时续。

“爹,我不累。‘乌木’的底子马上就掏空了!”儿子在金坑下面继续不停地铲着,铁铲声伴着“呼呼”的风声,也一阵比一阵紧的响着。

“崇奎,你再仔细看一看,那两根‘乌木’是不是‘香椿木’和‘金丝楠木’呀?”爹的心里想着那两根“乌木”,他明明晓得那两根“乌木”的材质,还是不放心地问。

“没问题,肯定是‘香椿木’和‘金丝楠木’!趁着过年,谢家的人不到河边来,我们今天加紧把这两根‘乌木’掏出来。”年轻的声音从金坑下面传上来。

在金坑下面答话的是站在金坑上面那个中年男人李德宝的儿子李崇奎。他站在金坑里,双脚泡在齐踝的水里,他脚上穿的一双棕袜子已经被冰凉的水打湿了。他仍然握着铁铲,挥汗如雨地铲着砂砾。他一边用铁铲把两根“乌木”的脚底子掏松,顺手把砂砾铲到身边的箩筐里,又一边不断地抬起头来望着那两根已经显露出真面目的“乌木”,再铲起一铲子砂砾复盖在“乌木”上面,他是想把那两根“乌木”遮掩起来。李崇奎估计,再干一个时辰,他就能够把这两根“乌木”的底子掏空了。等到二叔李德贵从山上把帮忙的人搬来时,大家一齐把“乌木”锯短了,今天就能够连夜把两根“乌木”抬回到山上去。到那时,就再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地干了。

李崇奎和父亲李德宝、二叔李德贵在这里已经悄悄干了二十多天了,眼看着把金坑挖出来了,“乌木”也要到手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就此放弃。在二十几天前,他们三个人背着家里的人,从李家山悄悄跑下来,在金溪坝挖金坑,盼着挖“红”一个坑,拿去卖给谢家人,挣上十个大洋好过年。

金溪坝以河滩下的沙金多而得名,其实一眼看上去却是一个荒河滩,金溪坝又是名符其实的干河坝。千百年来,无数条小溪沟从四面八方的群山中流到金溪坝以后,根本没有一条象样的主河道,流水成年累月的在坝子里恣意妄为地乱窜。坝里需要水时它没有水,不需要水时它又到处是沟壑纵横,洪水泛滥,害得金溪坝成了乱河滩。正因为这里是一片乱石翻滚的干河坝,自古以来,人们就没有拿它当一回事,也从来没有哪一家人把它当成过自家的产业。后来,有人在这里的河床下面发现了沙金,人们便蜂涌而至竟相开采。那时候,只要是有劳力的人,不管是坝里的人、山上的人、还是外乡的人,都可以到这里来挖金坑、淘沙金。

可是,自从金溪坝的财主谢继祖掌管家业以后,他便以治河为由,勾结官府在金溪坝抽丁、派粮、筹款,最后把整个坝里的水流都引到了他家的地盘上。从此以后,不仅金溪坝河滩上可以耕种的土地成了谢家的田产,河滩上的所有水流也成了他家产业的一部分,谁要是想在河滩上用水浇地,都必须向谢家买水。如果谁要想用水淘金,谢家不卖给你水,你纵然是有天大的本事和万贯家产,也无济于事。

过去在金溪坝的河滩上,人人可以遍地挖金坑、淘沙金,现在谢家控制了水源,成了独家经营。到这里挖金坑的人,如果运气好,把金坑“挖红”了,也就是在金坑里挖见沙金了,也只有把金坑卖给谢家。因为金溪坝河滩上的水源归流到谢家地界上以后,只有谢家的地盘上才有淘沙金用的水,也只有谢家才能把金坑里的砂砾拿去淘出沙金来。因此,这几年里,凡是到金溪坝河滩上来挖金坑、淘沙金的人,不管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掏出来的金坑也只能卖给谢家,而且挖金坑的工钱还是谢家说了算。即便是挖金坑的人运气好,把金坑挖“红了”,坑里有沙金了,谢家人见了又高兴,谢家人就给你付十个大洋。如果挖金坑的人运气不好,金坑“麻了”(报废的意思),没有在坑里见到沙金,就只有自认倒霉,谢家不会出钱买你挖的坑,更不可能给你一文钱。

第三章 李家山人的戒律

李家山的族长都要给他们讲一番李家山人的血海深仇。

李家山隶属于四川省管辖,处在川、陕、甘三省交界处,南面临向四川,西面紧连甘肃,北面背靠陕西,东面是层层叠叠通向川东的山峦,整个地势形如一个漏斗壶,面向四川的小路恰似一个壶嘴。只要将壶嘴通向李家山的三个隘口,卡住了其中的任何一个隘口,就使李家山与四川方向切断了往来。李家山特殊的地理位置,使李家山的人从南山口进入四川,反而不如从北山口到陕、甘方便,那里不仅地势较缓,道路也四通八达。

小时候,李德贵和他们的兄弟、姊妹都不明白,他们的家为啥子在这交通不便的深山峡谷中。直到后来他们长到九岁的时候,父母按照山上的规矩,把他们一般大的一群娃儿带到到祠堂里,听那个捋着山羊胡子的老族长给他们讲了一个神奇的故事,他们才开始懂得了,他们为啥子要住在大山的深处。

在清朝嘉靖初年三月,湖北襄阳有个名叫王聪儿的人在夹河州高举“白莲教”的义旗反对满清。他手下有两员大将,一个姓李,一个姓马。据说姓李的将军是唐朝李世民的后代,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武功也确实了得。那姓马的将军也来历非凡,他的祖上是从西域过来的“回回”,长着一只鹰勾鼻,一双鹞子眼,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教堂的洋人一样。他俩因为战功显赫,王聪儿对他们甚是喜爱,把姓李的将军封为“忠”大将军、把姓马的将军封为“勇”大将军。俩人为了感恩,就把王聪儿封给他们的“忠”字作为了自己的名字,从此以后,一个改名叫李忠,一个改名叫马勇。王聪儿见他二人忠勇可嘉,又把自己的两个孪生女儿分别许配给了这两位爱将。后来,四川东北地区义军首领罗其昌归顺“白莲教”,高举反清大旗,王聪儿又把他们派去支援罗其昌。

当时,清王朝为了扑灭“白莲教”的起义,在全国调集百万清兵,诏令四川总督代英善挂帅围剿罗其昌。面对敌人的强大进攻,罗其昌带领“白莲教”义军英勇抵抗。他们从达州经通江,转战到巴州,终因寡不敌众,起义军被打散,罗其昌不幸身负重伤。眼看义军大势已去,罗其昌为了保存实力,决定带上李忠、马勇两位将军领着余部,把义军多年存储的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护送到湖北夹河州王聪儿那里去。他们从巴州撤退到保宁,打算经南充、过渝州、从万州到达湖北。可是清兵却以强大的兵力封锁了所有通向湖北方向的水路和旱路。罗其昌只好带着李忠、马勇和余部沿着乌龙江北上。

他们撤退到乌龙江与金溪河交汇的两河口时,罗其昌的伤势日渐沉重,又眼见得官府围剿甚是猛烈,罗其昌决定把义军带来的金银珠宝就地埋藏起来。罗其昌抱病察勘地形,悄悄带着几个亲信随从把带来的金银珠宝埋藏在两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罗其昌事先为了防止泄密和被以后知道藏宝地点的人私吞,就把两个藏宝的地形分别画在两张羊皮上,再把两张羊皮一裁为二,又把其中的两个半张分别埋藏在两个藏宝的地方,然后忍痛把藏宝的几个亲信随从杀死了。

罗其昌做完这一切以后,分别把余下的两个半张藏宝图交给李忠和马勇,嘱咐他们:“你们撤退到了湖北,就把藏宝图献给王聪儿,如果义军被打败了,你们就把藏宝图消毁了,绝不准将其私吞和出卖给官府。”

李忠、马勇俩人接过藏宝图,向罗其昌发誓:“永记首领嘱托,绝不出卖秘密!”

罗其昌了却了最后的心愿,满意地看着他俩,含笑与世长辞了。李忠、马勇俩人含泪埋葬了罗其昌,带着义军,顺着金溪河逆流而上,撤退到金溪坝。他们看到这里四面环山,坝子宽阔,唯一通向外面的金溪河,又处在一条三十多里长的峡谷之中,还有层层关隘天险可以作屏障,正是保存实力东山再起的理想之地。他们决定暂时驻扎在这里,收集粮草募集兵勇,摆开战场与官兵决一死战。

金溪坝有个绅士,名叫谢泽,是个庠生,这人看起来知书达理博古通今,对义军之举深表同情。他经常前往义军营地拜会李忠、马勇,还时不时邀请他俩到谢府把盏言欢探讨时局。三人一来两往,渐渐成了朋友,谢泽打听到义军带来有大量的金银珠宝,就起了歹意。他先是用女色引诱马勇下水,后又暗中勾结官府,威逼马勇哗变。李忠势单力孤寡不敌众,只好带着自己十多个亲信随从和五十多个子弟兵逃到金溪坝北面的山上去避险。

谢泽煽动马勇撵走李忠以后,朝廷提升谢泽当了县令,赦免了马勇的死罪。谢泽一朝大权在握,便翻脸不认人,开始向马勇索要义军的财宝。马勇虽然惧怕权势、贪恋女色,却更喜欢罗其昌埋藏在两河口的金银财宝。他明知斗不过谢泽,就一面与谢泽虚与委蛇,谎称藏宝的秘密被李忠带走了,又一面向谢泽求情,说他来自平坝地区,不习惯在山上居住,恳请谢泽让他到两河口去安家落户。谢泽见在马勇身上已经榨不出油水了,也不想白养马勇一辈子,再加上山里比平坝安全,一般有势力的土豪劣绅,都喜欢把老巢安顿在山里,谢泽巴不得把马勇一家撵到平坝去居住,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他的请求。

几年以后,“白莲教”起义失败的消息传来,逃到山上去的李忠得知首领王聪儿已经阵亡,悲愤加交一病不起。他临终前,先把长子李英武叫到身边,把藏宝的半张羊皮交给他,叮嘱一番后,又把其他子女和下属们召到面前,训戒他们:“一生一世不准为清庭效力、不准与姓谢的奸徒交往、不准与姓马的叛徒攀亲戚。”

从此以后,李英武和李忠下属们的后代牢记李忠的教诲,他们以山为界,从不与山下金溪坝的谢家、两河口的马家有任何瓜葛和往来。

李德贵想着从小就铭记于心的这些往事和先人的戒律,心里就一阵阵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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