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两根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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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伸出手，大个子好像不习惯与人握手，犹豫了一下，才伸出右手。大江感觉这是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掌，如钢爪抓住了自己的手，隐隐生疼。

“我，华南虎，何应川战友。”

这次大个子的态度更友善了些，脸上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大江基本已经看出，这个外号叫华南虎的大个子，他不是故意冷落人，而是缺少表达能力，而且，脸上的肌肉有些僵化，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江见他没有想多说闲话的意思，便直截了当将整个案件的始末细节讲述给他听。

华南虎很认真地听完江秉阳的讲述，中间没说一句话，等大江说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起身离开了房间，没吭一声。

大江还真不习惯他这种交流方式，既然是配合他执行任务，那就配合吧，也别多问了，人类特别组织，总得有个特别的样子，想到特别，大江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只猫和麻雀，那也是够特别的。

大江忽然皱了皱眉，侧头看向窗口。在窗台上，一只麻雀贴着窗户缝，似在享受从里面空调渗出的凉气。麻雀见有人看它，展翅飞走。

这还真是想到什么就看见什么。

第二天晚上十点半，是对方说好的提货时间。不到九点，除了蔡勇，其他所有人都进入戒备状态，隐藏在事先准备好的地方，江秉阳与华南虎也不例外。

按照分工，江秉阳和一名华南虎手下的人在院子里，华南虎与其他人在厂房内，外围还有华南虎的人和深州公安局的人接应。

江秉阳藏在院子的一个装杂物的铁箱子里，四月份，在南方的深州，蚊子多得出奇，虽然事先都有准备，但暴露在外脖子和脸部，蚊子盯着咬，十点前还偶尔驱赶一下，到了十点后，就不敢再动了，怕万一那帮人过于警觉，发现端倪，那就影响大了。

时间一分一分过了，等到十点半，海湾周围还是安静得要命，没有车辆出现。又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迹象出现。就这样，大家处于战斗状态，仍然不敢大意。一直等到十一点半，别说有车开进加工厂，连进入海湾的车和人都没有。

根据蔡勇的说法，这三年，每隔两三个月，他们就会有东西寄放，说好哪天取货，什么时间，都很准时，从来没有相差五分钟以外。

大江和华南虎同时意识到出了问题，今天的抓捕行动失败了。二人重新回到蔡勇二楼的办公室。华南虎见大江脸上，特别是眼睛周围，满是蚊子咬的红点，没有表情的脸扯动了两下，嘴角的肌肉僵硬地往上翘起。

大江瞪了一眼华南虎，走到饮水机前，连续喝了三杯水。边喝水，边分析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和安排，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走漏了消息，或者被对方看出什么。这伙人真够谨慎和精明的。

忽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大江和华南虎警惕，示意蔡勇接电话。

蔡勇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拿起电话，里面马上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哽咽地叫道：“蔡勇，你怎么还不回来，儿子，儿子忽然生病了，发高烧了。”

蔡勇脸色大变，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我听见儿子房间有声音，进去看，见儿子在床上翻来覆去，脸涨得通红，我一摸，儿子发高烧。刚才睡觉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高烧啊，你快回来啊，急死我了。”

“赶紧打120啊，算了，我来打，你别急，我马上回来。”

蔡勇放下电话，掏出手机，正准备拨打，抬头看看江秉阳，江秉阳点头。蔡勇马上拨通120，简单将发生的情况和详细住址告诉对方。

江秉阳与华南虎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这是暗组织的报复。二人立即起身，坐蔡勇的车离开加工厂。出来海湾口，有两辆车从路旁驶出，跟在蔡勇的车后面，中间一辆是绿黑色军用型越野车，最后一辆是深州牌照，上面有个红色的“警”字。

蔡勇家距离他的加工厂不远，不到十分钟就赶到。小区是新开发的，有六栋三十来层的商品楼，中间是供住户活动休闲的场地。蔡勇家在西南方向的一栋楼的五楼，阳台面向西南。小区外面是一片正在建设的另一个商品房小区，周围显得有些凌乱。

军用型越野车停在小区附近，带“警”的车开到小区大门口的旁边，也没进入小区，大江他们的车直接开进生活区内，停止蔡勇家所在的那栋楼的大门处。

蔡勇打开门，里面一名三十左右的女子从房间出来，见自己老公后面跟着两名生人，一个比一个高，比一个块头大。她皱眉，虽有疑惑，还是以为大江他们是老公带回来帮忙的。瞟了一眼，也没理会，气呼呼地返回孩子房间。蔡勇没敢吭声，跟着进屋。看得出来，蔡勇是个很惧内男人。

大江和华南虎也跟了进去，见床上躺着一名男孩，八岁左右，仰卧在床，脸涨得通红，嘴唇发暗，身上盖着被子。

大江正欲上前，华南虎一个箭步就先到了床前，掀开被子，见孩子还穿着厚厚的内衣，他双手抓住孩子前胸的衣服上，两边轻轻拉，撕开衣服。女子见状大惊，冲上来对着华南虎用力一推，想将他推开。见这个大个子纹丝不动，就用脚踹，大叫道：

“你要干什么，滚开！”

华南虎回头瞪向女子，眼中如有电一般刺向女子的眼睛，蔡勇老婆精神一震，吓得退后两步。

女子被镇住后，回头看看自己老公，见他在后面看着自己的儿子，大气都不敢出，比做了错事后见到自己还老实。她是个聪明人，见状，知道这两人应该不是厂里的伙计，也不敢再对华南虎动手脚，在旁默默地看着。

“冰块，两条毛巾，酒精，去拿。”

蔡勇和她老婆听见后，立即转身去找这几样东西。华南虎翻开男孩的眼睛皮看来看，眉头紧了些，将男孩翻转过来，用拇指在他背后脊椎和后脑几处，按动几下，似点穴又似推拿，完成后，又将孩子翻过来仰卧。

大江围着男孩慢慢转了两圈，仔细查看男孩的身体，最后停止男孩的头部。

蔡勇他们将冰块和酒精、毛巾拿来，华南虎用毛巾包裹几块冰，叠成长条，敷在孩子额头上，再将酒精倒在另外一条毛巾上，在孩子身上擦摸。

华南虎看着男孩的脸色比看他的父母柔和许多，没有回头，是对孩子父母说的：“高烧，散热，记住。”

语气还是硬邦邦，三句话精简成三个词，六个字。听在蔡勇夫妇耳里，如同接到命令，他们连连点头，也不管这个大个子是否能看见。

江秉阳掏出迷你小电筒，照在孩子头的顶部，他蹲下身，凑近，用手拨开孩子的短发，盯着那个地方看来好一会，放回电筒，掏出手机，打开照明，使用放大功能，边看边拍照。拍完照，似乎他发现了点东西，从后面取出一个小盒子，再从盒子里取出一把镊子，在手机放大功能下，他将镊子靠近蚊子叮咬般的伤口处，夹出一根毫毛，有些发黑，显然不是头发。他将整根毫毛放入一个小小的瓶子里，密封好，装进口袋。

做完后，他对华南虎噜噜嘴，指了指孩子头顶那个地方。

华南虎似乎知道些什么，点点头，并没去看，对蔡勇说：“擦。”

说完，将沾酒精的毛巾递给蔡勇，腾出双手后，站起身，将双手掌心分别放在孩子两边的太阳穴处，身体紧绷，两只大手的颜色泛红。

大江见华南虎在对孩子运功疗伤治病，怕打扰到他，退后半步，拿出电筒，在床头和地面上仔细摸索，慢慢的就摸索到窗台。他站起身，观察窗子。屋内开着空调，窗子留有两公分的缝隙透气。大江弯腰，凑近缝隙处，手电光顺着缝隙上下移动。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又掏出照相机，将小电筒含在嘴里，照着缝隙的某个地方，相机对着那里连续拍了好几张。随后，放回相机，像变戏法似的，掏出极薄的白手套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透明密封袋。他身体前倾，头靠近窗口缝隙，左手拿着袋子，右手拇指与食指从缝隙处轻轻拈起什么东西，很细很细，旁人根本看不见。

大江认真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拇指与食指之间，研究了好一会才将那东西装入密封袋内。又研究了一遍缝隙，推开活动的一扇窗，又关上，又推开，试了几次，这次全部推开，将整个头部探出窗外，上下左右查看，距离窗子不到一米的的墙上有个建筑拐角，里面是一条从底部延伸到顶部的排水管道。

小区外面出现120救护车闪烁的灯，也可以听见警笛的声音。大江缩回，关好窗，还是留了一公分的通气缝隙。回过头，看见华南虎蹲在床头，硕大的个子如同一个肉质小山，他的神态却非常专注，粗大的手掌也显得非常灵巧，江秉阳看着这个大个子觉得有些可爱了。怪不得听老婆说，专注的男人的人喜欢。

此时的蔡勇夫妇更是不敢靠近，隔了两米距离看着，露出焦急不安的神态。见江秉阳走过来，二人自觉地让开一点。江秉阳走近，也想蹲下来看清楚华南虎的小手术，结果，还没靠近，就感觉地方太小，容不下两个大块头，只能相距一米的地方看着。他往这一站，蔡勇夫妇只能退到靠近窗口的地方。

华南虎用拇指与食指轻轻按压伤口，里面的紫黑色血被挤了出来，滴在地上。连续挤压几次，站起身，看看大江，自己转到床的中间位置，一只脚抬起，跨过孩子的小床，将小床夹在胯下，双手掌心贴在孩子头部两边，按住太阳穴，开始运功。

江秉阳走到孩子的头部，用嘴咬着小电筒，戴上手套，开始挤压孩子头部的伤口。紫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过来一分钟左右，血开始变红，又挤了三次，大江对华南虎示意可以了。此时的华南虎额头上有蒸汽散出，汗珠流到了下巴处，看上去有些疲惫，应该是连续运功消耗较大。

蔡勇夫妇站在一旁，只能干看，孩子的床都要被这个小山一般的大块头压塌，两只大手几乎将儿子的头包满，两人也不知道这两个大个子这么折腾，有没有作用。

“叮咚。”

门铃响了，蔡勇夫妇像是听到希望，遇到了救星，转身就跑出房间开门。

120医生进入房间，看见房内两名大汉的动作姿势，脸色有些难看，等走近，看见孩子头部伤口和地板上的紫黑色毒血，就明白了，顿时脸色带有一丝恭敬。开玩笑，能运功将大脑内的毒血逼出来了，这人能是一般人吗。

蔡勇老婆见华南虎还没让开，拉了拉华南虎的衣服，不敢大声，小声道：

“医生来了，还是让医生看吧。”

华南虎倒也痛快，松开双手，脚一抬，便让开。大江也收起电筒，站起身，退后。

医生迅速给孩子做了检查，在孩子的胳膊上打了一针后，指挥两名护士背起孩子下楼。临走的时候，对蔡勇夫妇说：

“多亏了有这两位先生，要不然，我们即使早来了，也救不了你孩子。”

蔡勇夫妇显然没想到会这样，刚才还在心里咒骂个不停，原来人家才是孩子的救命恩人。蔡勇夫妇不知怎么说好，走到华南虎和大江前面，深深鞠躬。

华南虎大大咧咧的，显得无所谓，好像没看见。大江只得说话，不然别人不好下台，还要追120上的孩子去。

“没什么，妈妈去照顾孩子吧，蔡勇留下，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了解。”

二人这才站直身体，女子侧头看看蔡勇，似有很多话想问，但还是忍住，转身追孩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