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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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七献城被如烟的柳絮繁花笼罩，初春盎然，一股暖光射入柴房之中，打在少年白净清秀的脸庞上，少年睁了睁眼，心中嘀咕道：“是时候了。”
少年推开房门，鼻翼微动感受着春光伴着微风的清香，遥望七献城北郭高耸入云的长徐山峰。
“山里真的有神仙吗？”少年内心发问，这是他近日从府里最新采购的书中读到，只是匆匆一瞥，书中的内容已经在昨夜梦中浮现翩翩！
“相纳！相纳！相纳！人呢？给我滚过来。”呼喊声一阵阵从正房中传来打断少年浮想联翩的神韵。
“公子醒了。”一旁的丫鬟小声提醒道。
相纳熟练的快步冲入正卧，发现已有一男童扑跪在雕花锦床之下，床上依然传来无休止的骂声。相纳习以为常，也学那男童扑跪在床下。
床上的少年起了身，口中发泄着清晨大梦初醒的不悦，踩着两人的头下了床。
男童搀着少年梳洗穿衣，相纳起身整理被子床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至少从相纳记事起，每天早晨都是这样度过。
他收拾完房间，快步走向书房，开始今天的准备，备书，备具，研磨，一系列工作完成后。
少年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憩，遥望天空片片彩云，他戛然起身找到昨日那书籍翻看起来，看书是这位10岁少年仅有的爱好。
相府的书库收藏堪比皇家御书房。相老爷作为七献城首富，家里的山珍异宝，古画奇书，数不胜数。
“仙人遥见彩云里，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神仙都是住在云中的吗？在云中飞翔吗？种种疑问在少年心中绽开。
关于神仙的故事他只能从书里，或是府里其他人口中听说，至于有人飞入空中青天揽月，这种异事，他是没亲眼见过的。
神思之中，笙笙玉笛传入少年耳中，沁入心脾，回过神来，他知道一天中最欢愉的时刻到来了！
相府的艺女每早都会出晨工，大概就是排列宴席的舞蹈，练习演奏曲目，相纳躲入花丛，享受着这片刻的天籁之音。
少年眼神去寻那笛声源处，红霓绸缎，几若冰雪的肌肤，晶莹剔透到无法形态的光滑细腻，她皮肤仿佛如精美的白玉雕琢而成，五官立体精致，一双淡蓝如海的眸子作为点缀。
相纳看呆了眼，口中伴着笙笙萧瑟与这春风花景交织在一处。
淡蓝的眼神渐渐投入花丛，留扣住了少年的心神。
十几岁年纪的相纳根本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只是青春懵懂，情丝波动，情愫暗涌。
春风吹动佳人的衣角，发丝缓缓飘零，光影打在她脸上反射出那么的晶莹剔透。
此刻他眼里只能容得下此女，身旁数十位婀娜起舞的秀女，老爷花重金打造的庭院楼阁，在他眼中也显得黯淡无光。
此女唤做玉怡，是老爷从琉璃国高价买来外族的秀女，能歌善舞，精通音律，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进府已经五年。
她已经俨然变成中原人习性，除了那副淡蓝色幽怨如深海般的眸子，提醒着人们，她是个异族。
“该去陪读咯！相纳！”不知何时玉怡已经踱步到花丛旁，俯着身子，捏着他的小白脸儿，打趣道。
相纳一怔，偷窥的羞怯，让他顿时红了脸，呆滞在原地，讲不出任何话语，等逐渐回过神来，艺女们晨工早已完毕，玉怡也早就归入厢房。
相纳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偏偏对玉怡有如此特殊的情韵。
或许全相府上下也只有她把他当作人来看待。
捡来的弃婴，在相府人眼中与猪狗没有任何区别，畜生般的看待。干着仆人书童的工作，十几年来也没能踏出府门半步。
自打相纳记事那刻开始，他的宿命就是下贱的仆人，陪读的书童，意识里是永远服侍听命主人。
他懂得的道理全来自博览群书，随着年龄见识逐渐增长，所谓叛逆的种不知觉生长在相纳心田。
他也想看看府外的风景，想去看看自己生长十几年的七献城，想登上每日遥望的长徐山峰，去寻那书里云中的仙人！渴望被真正的当做人来对待！心海深处的呼唤，如水波浪纹层层绽开！
“相纳，滚过来！又发呆什么呢？去拿东西！”少年吼道。
这位便是相家小少爷相老爷最疼爱的小儿子相景，虽与相纳一般年纪。身份可是天地悬殊！
相纳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跑去书房取了书本，笔具，陪着相景进入讲学堂。堂内先生早已等候多时，翰林退休的老院士，人瘦面黄，眼神中却透着智慧。
对比着百无聊赖的相景，相纳倒是很享受每日的陪读时光，在诗书汪洋中遨游的畅快。
今天的相纳魂不守舍，脑海来来回回，循环着温柔的细语，心海早已印上那淡蓝如海的眼眸。涓涓细流，一股股暖流从心房阵阵迸发！
他好像真的对她动了心思，初恋的怅感，平生的初次体验，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相纳努力克制心泉翻涌层层的余波，但每次克制面对的都是更加汹涌的骇浪惊涛。
相纳根本无法专心听书，他已经乱了神智，台上先生全然不觉，自顾自的讲着古诗论典。
相景把玩着东城新买的玉佩，对诗书毫不感冒的他等待着下堂，然后立刻出城跟随大人骑马打猎。
“一会把我宝弓准备好，课后功课快些写完！”相景踢了一脚，命令道。
相纳早已乱了神智，全然不顾身旁的拳脚。
一脚！两脚！三脚！四脚！最后相景把书全砸向他头顶吼道“你小子听不见我说话？”
“是，遵命公子。”相纳骤然回神，低声下跪拾起散落书卷小声应答道。
先生依旧自顾自的讲着书，对此等事，早就见怪不怪。
对于如此打骂，这么多年他早已习以为常，仿佛从他生下来就是任由打骂的猪狗，内心早已麻木，毫无波澜。他这条命都是相景的，何须在乎肌肤之痛？
他今日困惑不解，自己人生中头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心神不宁。
初次内心悸动的体验，让心思细腻的相纳全然不知作何应对。
头脑风暴过后，相纳只能跑回书房，取出昨日未看完的书籍沉溺麻痹自己。
“长生不老，得道修仙”书中如此写道。
傍晚，相纳躺在床上脑海不断回想翻转神仙，长生不老，玉怡，死亡。
大脑在神经的交织盘旋中轰然睡去。
相纳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心心念念的神仙居然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