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无极之上 > 第2章 往事

第2章 往事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无极之上!

那一年,元氏在朝堂如日中天,元艻多职在身,封爵升位,元氏一族举家入仕,元府门口的石狮子一年换了两对。

谢长柳的父亲谢遥因同僚排挤被外放长岷,走的时候,拖家带口,带走了他的母亲,带走了他那刚满七岁的幼弟以及谢家上下所有人,唯独留下了谢长柳。

“我总是在想,你进东宫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遥是个文人,一个饱读诗书,痴心圣贤的读书人。墨衣长衫,一丝不苟,雅人深致,像极了家里挂着的山水墨画。

谢长柳从来没有在他父亲身上看到过慌乱,可这一次,他看见了他父亲眼中的悲怆。他被他的圣贤与抱负鞭挞了。

如果说,还在当年,他也只是个侍郎,那么,送子入东宫,就是给家族铺路,那绝对是好事,不亚于一条青云大道。

可现在啊,朝堂混浊不堪,官僚党争不断,圣人不裁,独元氏一门壮大,余人谄媚,绝后继之路。

“现在有答案了,对于我们只想好好生活的人来说,靠近权利的那条路从来都不好。”

谢遥看着自己握笔的那双手,指甲里似乎都是擦不净的墨。

“父亲?”谢长柳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失望。曾经汴京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是他力争上游为国效力施展抱负的拳脚之地。现如今,面对官场暗斗,他已心力交瘁,离开汴京,说不得是件好事。

离开这座城,也是把自己从旋涡里拔出来。

“我们会在调令下来时举家迁往长岷,你,该何去何从?”

谢长柳在东宫七年,他的去留,早已经不是自己人说了算。

谢长柳用好长时间来思索他该何去何从的话。

他想起来,今日来书房差点走岔路了,还是给人带来的,可是东宫那么大,他却从来不会迷路。他甚至知道,东宫其实有七个小门,八个偏门,五个狗洞。

他想,自己或许是走不出汴京的。

“孩儿留下。”

一声留下,一次决定,决定了谢长柳这多舛一生。或许多年后,他屡屡想起自己当初若是跟着父母去长岷,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可此刻的他,哪里是能想到未来的 他只知道,东宫的人,需要他。

“我爹要走了。”东宫里,谢长柳靠着矮塌,歪着半个身子,神情恹恹的看往池子里丢鱼饵的秦煦。

闻言,秦煦放下装鱼饵的瓷盅,拿过宫人递上来的帕子净手。

“这件事,对令尊来说,是好事。汴京是是非之地,或许走出去才是适合他的天地。”

“他也这么觉得。”谢长柳牵强附会。

“可是,他们都会走,爹爹会带走娘亲会带走阿眠。”

阿眠,是他那个幼弟,谢长明。才七岁,却习得他父亲的神韵与心性,整日拿着书本爱不释手,用他的话来说,像个小老头。

秦煦望向谢长柳,他看到了少年脸上的难过

“那你呢?”

谢长柳不答反问:“您想我走吗?”

“你想走吗?”最终还是把问题踢回了谢长柳身上。

秦煦对着谢长柳的眼睛,试图从他眼里看穿什么。奈何少年的眼神太过清澈,他只看到了少年闪烁的眸光。

“您若留我,我便不走。”

如您不留,我也走不了的。父亲问起他的去留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了自己安排。或许父亲是知道的,所以,他没有问为什么。

秦煦似乎是没有听见谢长柳的话,兀自道:

“其实跟他们去长岷也好,那里,民风淳朴,山清水秀,山水养人。”

谢长柳垂头轻笑一声。

“可是我若走了,太子的东宫就没有长柳了,谁会在雨亭里等您回家啊。”

东宫是他们的家,没有人否定。

“阿柳。”秦煦唤他阿柳的时候,谢长柳就觉得,心都软了,这样的太子他怎么舍得离开啊。

他都被太子宠坏了,离开东宫,他怕是过不下去的。

太子啊,您知不知道,阿柳走不了了,阿柳的家不止有爹娘,也有您呀,我怎么忍心留您一个人在汴京,留您一个人在这皇权里单打独斗。

深夏要入尾的时候,东宫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太子开始早出晚归,东宫里频繁出现很多陌生人。

谢长柳坐在秋千上晃悠,他看到了那几个年轻人结伴而来,最后联袂而去。

这几个人,看着与太子年纪相仿,也是最近出现最多的面庞,但个个身份却不简单。

他时而在想,其实自己什么本事也没有,就只能躲在太子的羽翼下。更不能像他们那样,为太子排忧解难,那自己当初留在汴京的意愿就显得那么苍白。

“怎么还坐这?不吃梨花酥了?”鱼总管在后面望了好久,最后实在看不过,过去与他说说话。

谢长柳最是喜欢闹趣,可如今,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唯独是见了秦煦,才会多点活气。

现在的东宫,连谢长柳的爽朗的笑声都快听不到了。

“鱼爷爷,您说,为什么我就只能坐秋千呢?”

长留殿外的秋千架还是特意给他搭的,却是不常玩,似乎是他用来感伤的。

“说什么傻话,秋千就是给你修的,就只能你坐。”所以啊,你好好的就成,固然外边有多乱,有多难,都有人给你撑着。

“鱼爷爷,我要是出仕就好了。”要是出仕了,是不是就能帮到太子了。

可他出仕的机会没有了。

京中关于元氏的流言蜚语逐渐多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饭后闲资还是文人笔下,皆是指向元氏一族,一日比一日更甚。更有甚者,坊间流传出一本书,是为对元氏的批判与揭露。

事情走向两极分化,所有人都在猜测背后阴谋。

为了自证清白,元艻脱帽去服上殿,在朝臣陛下面前罗列自己经年心血,付诸行动,自报家门财源,身正不怕影斜;又以头抢地,痛哭流涕,指责流言后的小人诡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元氏今日,皆为陛下重用,如今有人中伤,是为质疑陛下用人不当。

当时,若是有人落井下石,元艻便是雪上加霜,被扣查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主张有甚,陛下必会移交监察司侦办。可,一切都没有那般如意,最后为元艻求情的人数不胜数,包括太子。

元艻化险为夷,朝会后走出大明殿,他又重新穿上了那身紫红官袍,腰系玉扣带。

看吧,想把他拉下去,简直痴人说梦。

在得知元艻好生生的离开大明殿,谢长柳差点摔了面前的茶碗。

“元艻为官不廉,以权谋私,昭昭罪行,世人皆知。”为何不能下罪?

这一刻,秦煦似乎是明白了一切。

“是你散布的谣言?”

面对秦煦的质问,谢长柳义正言辞。

“那不是谣言,是事实,我只是用一个最简单的方式让更多人知道元艻的为人罢了,我也只是把他的罪行昭示天下罢了。”

“长柳,这些事,不用你插手。”这是第一次,秦煦同他冷脸。

也让谢长柳明白,东宫和元氏的关系,不是他个外人能插手的。

他忽然想起了先前自己会考被替的事,那时秦煦答应他的,会给他一个交代,如今半载已过,谁都没有再提,所以,他等不到这个交代了。

元氏是他舅家,所以,他能在元艻岌岌可危之时施于援手,所以,合着,他才是那个外人。

他也是元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下的受害者,然,他却不能给自己做主。

那一年,入秋的时候,谢长柳走上了大明殿。走进了那个权利的中心,他面对惊愕的太子,他面对百官的质疑、元氏的讥讽、陛下的审视,他告了一个人。

“吾,状告,元艻,结党营私,会考舞弊!元氏一族,侵占民营、外放巨贷,逼民为奴,更有甚者,私自铸币,违禁开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