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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种烟是什么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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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晓梦早早地来到商场,她把烟整整齐齐地码在柜台上,然后,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静等商场开门营业。

刁兰英和陈梅花一前一后也来了。她们身后都跟着四五个背上驮着箱烟的川军(四川民工),他们进进出出好几趟,蚂蚁搬家似的把几十箱烟从外面搬进了店铺里。

闫晓梦看着她们店铺里高高撂起的烟箱,估算它们价值。“这大概要好几万元吧。”惊叹的同时,也为自己店铺一目了然的寒酸感到羞愧。

随着商场大门打开,商场渐渐热闹起来。刁兰英店前又堆满了人,她跳出跳进,忙里忙外,大把大把地甩货,大把大把地进钱,把闫晓梦看得仿佛眼睛都不会眨动,羡慕得口水快流淌出来。“什么时候我的生意也能做得这么好哇?”

“喂,阿诗玛什么价?”

一个声音很近地传进闫晓梦的耳朵,她定神一看,原来自己的柜台前站着一男的。这人几时站过来的?

闫晓梦心一慌,脸呼一下就红了,舌头变得又短又粗,结巴起来:“啊,啊,阿诗玛一条,一条五,五十六块。”

那人好奇地看着她。那是一张美丽而羞涩的脸,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出现这幅纯洁可爱的景色实属意外。他忍不住多了句嘴,“新来的?”

闫晓梦点点头,全身僵硬得动弹不了。

那人有意压低声音,生怕嗓门一大,能把这朵花吓蔫了。“你的烟有没有毛病?拿一条来看看。”

“哎呀,我刚刚学做生意,不敢拿信誉开玩笑。烟要有毛病,岂不砸自己饭碗?别看我是新手,这点道理我懂。你哪,就只管放心吧。”

脑袋发木的闫晓梦听见自己的嘴巴吐出这番话时,着实吃惊。她经常为它吃惊。它有时很乖巧,有时很捣蛋。今天,算它体恤主人心肠,帮忙帮到点子上。

那人笑起来,说:“反应挺快嘛。瞧你这样,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了假。好,信你一回,来十条。”

“好咧。”顾客的话如春风拂面,闫晓梦兴奋得乱了手脚,不知是先拿烟还是先拿袋子,十条烟装得她满头冒汗,好像条条烟都是沉手的金砖,折腾半天,终于装好。

那人递过来五百六十元。她接钱时,手在发抖。数钱数了好几遍,一会儿五百五,一会儿五百七,怎么都不是五百六,急得心分出一半,站在旁边大骂自己笨蛋,结果,脑子被越骂越迷糊,钱越数越怪噜,一遍不符一遍。

那人笑道:“第一次做这么大的生意吧?不急,慢慢来。”说罢,干脆倚在柜台上,观风景一样观望着她。

闫晓梦突然把那扎会变魔术的钱投进空空的钱箱,抬起汗涔涔的脸,说:“对啦,一分不少。”

她生自己的气了,宁可冒倒贴钱的风险,也不愿再叫这个人看笑话了。

那人刚把烟拎走,她急忙蹲下来数钱。这下准了,两边都是五百六。“谢天谢地。”她抹掉额上的汗,嘴一咧笑了,“开张喽。”

开张像给闫晓梦注入了兴奋剂,她坐不住了,站立起来,满怀期望地注视着过往人群。

她不再像昨天那样怕看他们了。她觉得他们个个都长得和蔼可亲,一点不粗俗,跟财神爷一样,都能给她带来做第二桩生意的希望。她期待他们快快向她这张新面孔走来。

好运接踵而至,在上午热闹劲过去之前,她竟然又得几起小生意做,不但补足昨天亏空,连今天的店铺费也挣足了,还略有几块钱的盈利。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时不时要偷偷捏捏大腿,生怕是在做梦。

就在她准备去刘老板家铲烟时,刁兰英过来了。闫晓梦小脸红彤彤地告诉她,“刁姐,我开张了。”

刁兰英说:“不错不错,有点财运嘛。”

刁兰英一直忙里偷闲地观察闫晓梦,见她开了张又连做几起小生意,便赶紧走过来。“钱腾出来了,赶紧去铲点烟来补上呗。”她说。

闫晓梦很感激刁兰英的关心,说:“我正这么想。”

刁兰英似乎漫不经心地抽出闫晓梦柜台上一条烟,问:“他拿什么价给你?”

闫晓梦问:“谁?”

刁兰英说:“刘老板呀。你不是从他家铲烟吗?”

闫晓梦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

刁兰英咧着大嘴说:“方会会只会把她领来的人带到刘老板家。好像刘老板给她回扣似的。就你们这种人傻乎乎地去铲那么高的价。”

闫晓梦心一沉。她不知道这个大嘴妇是不是在暗示她碰上当今社会上流行的“专烫熟人”的可恶风气了。方会对她历来真诚相待,她不愿意相信对方会会是这种人。

刁兰英问:“这烟你什么价铲的?”

闫晓梦答:“二十五。”

刁兰英眼一瞪:“二十五?那你最多有五毛的利润空间。”

闫晓梦说:“没有。我打算赚二毛就够。”

刁兰英说:“整了半天,一条烟赚二毛。这做的什么生意?走走走,到我家去,我拿烟给你,保证让你每个品种的烟都有七八毛的赚头。”

“真的吗?”闫晓梦欣喜若狂,脑子里飞快地算出如果今天卖的是刁姐的烟,本该多赚几文的。这个地方会怎么回事?领我去铲那么高的价,真不负责任。

“你的烟没假吧?”突然,她听到自己说了一句吓她一大跳的话。她压根没说这句话的意思。她的心里现在除了对方会会有意见外,还来不及滋生其他想法。

刁兰英瞪她,吼道:“开什么玩笑?”

闫晓梦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刁兰英说:“那你什么意思?莫非你连真假烟都分不清?”

闫晓梦懊恼地摇头,说:“对不起。”

刁兰英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确认她的确没有旁的意思后,口气才软和下来:“算啦,也不怪你,你刚来嘛。这样吧,卖我家烟要是出什么问题的话,你只管拿过来换。我是看你人老实,不像那些油腔滑调的人,才乐意帮你一把。大家既然成了邻居,有钱大家赚嘛。”

闫晓梦怀揣感激之情拿着钱,跟着刁兰英到了她的店铺。陈梅花一直表情复杂地注视着这一幕。

刁兰英指着货柜里满满当当的烟,说:“喏,我的烟品种不少吧。以后你需要什么烟,过来铲得了,我会优惠你的。不瞒你说,从你昨天来,我就觉得咱俩投缘。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才懒得搭理你呢。我的生意你是看到的,忙都忙不过来。”

“刁姐,你真好。”闫晓梦由衷地说。她确信自己遇到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了。

下午,闫晓梦碰上一个顾客一口气要了她三十条翻盖遵义烟。她乐坏了,手脚也比上午利索多了。她边装烟边和顾客聊起来。“大叔,一下买这么多烟干啥子用呀?”

顾客说:“开会用的。小妹,烟不能有毛病啊。我们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闫晓梦甜口甜嘴地说:“放心吧,大叔,我还希望你来二回呢。”

顾客说:“我在商场里逛了一大圈,不知道在哪家买烟好。我本人不抽烟,所以搞不清烟的好歹,就怕买错回去交不了差。刚才经过你这里,看你样子简单,不像那些人一脸奸相,我就过来了。妹子,我可相信你呀,你可不能拿那种烟给我。”

闫晓梦信誓旦旦地承诺:“我不卖那种烟。大叔,我是值得你信赖的。”

那种烟是什么烟,闫晓梦根本不了解。对烟的认识,她并不比这个盲目信任她的顾客多。她连正品烟是什么样子都还来不及认识呢。只是,信口开河是她的一贯作风,这也是丈夫喜欢听她瞎吹又喜欢嘲笑她的原因。当前,她那张洋溢着诚实可亲的笑脸迷惑了这个顾客,使他不折不扣地信任了她。

烟拿回去发给参会者一人一条。三十个人并非人人识货,既是识货的大多也不会当着主人面说白。谁知道是不是主人家经费紧张,有意买便宜货或者这里面有其他什么猫腻?只要自己钱包稳稳当当不受侵害,没人愿意去捅破这层窗户纸。这样一来,这位顾客没来找闫晓梦的麻烦。

顾客前脚走,闫晓梦后脚蹲下去躲在柜台背后捂着嘴偷着乐。

三十条烟哪,才从刁兰英那里铲来的,还没有在柜台里捂热乎就出手啦。乖乖,一条烟赚一块钱,三十条就是三十块,这可比刘老板家的烟油大啊。刁姐啊刁姐,你真是太好啦。

她没再多想,赶紧数好钱又到刁家。刁兰英听她又要遵义烟,靠在烟箱上没动:“你不才拿过去的嘛。”

闫晓梦说,碰巧来个老头全要了。

刁兰英直起腰来,问:“三十条烟他也没多问你几句话?”

闫晓梦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便如实说:“问了,他老不放心烟的质量。我跟他说,我这样子像卖假烟的吗?不信别人还不信我?他,他,他就放心心地拿走了。”

刁兰英嘿嘿地笑起来,笑容邪里邪气的。“我没看错,你这小样容易咬住人。不错,好好干,再来三十条?”

“嗯。”闫晓梦心里不痛快了。新华字典里面有那么多字她不用,偏用个“咬”。我咬谁了?说的好像我天生一副骗子嘴脸似的。

闫晓梦抱着烟回到店里。当她把烟码在柜台上,对刁兰英的不满已烟消云散。只要有钱赚就行,管她说什么,懒得跟她这种粗人一般计较,犯不上。

她兴致勃勃地望出店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未来有缤纷七彩。早知做生意这么简单,实在该早点从学校里出来。她顿为以往那些白白流逝的光阴扼腕长叹。如果按照现在每天有三十元的进账,那些逝去的时光不知已经积攒下多少财富了呢。

从此,她再没去铲刘老板家的货。烟一卖完,她就往刁家跑。有刁家做她进货后盾,她的烦心事没有了,每天干得无忧无虑。方会会找过她两次,每次都被她以太忙没时间闲聊把方会会打发走了。她对方会会生了看法,她认为对方会会在生意场上滚打两年,已经不再单纯,现在为了利益,连朋友都不放过。这种人最好提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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