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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颜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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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当日颜正廷去找到桃夭,桃夭原先还不肯见他。后来,他说自己只想见孩子一面,软磨硬泡,桃夭终是开了门。

他一看到那小男孩就知道那是自己儿子。原先还怀疑过。毕竟桃夭是风尘女子,若是自己戴了帽子都不知道,岂不是要认个野种?结果那孩子跟自己眉眼口鼻无一不像,小小的孩子,表情神态都跟自己十分相似。

他心里一下就暖了。他跟桃夭母子相处几天后,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否则新娶的那母夜叉饶不过他不要紧,岳丈和大舅哥若对他起了不满,那他更是举步维艰。

当时,他刚接手军队事宜,皇帝便把辽北军的控制权收了回去,派了两名心腹去了辽北,而将这他这个名义上的辽北军最高将领留在了都城。他自知没有自己父亲和大哥的本事,更恨父亲只认嫡子女,不管他这些庶子庶女,到头来家业不还是落到了他手里。可笑!

至于颜瑾淑——桃夭在那半年前收留了一名妇女,那妇女的丈夫说要修道,便不知所踪。那名妇女肚子见大,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天天盼着丈夫回来。但是等到孩子生下来,又等到孩子长到一两岁,他竟然杳无音讯。她家婆母和小叔子本就不喜她,又看生下的不是男孩,便将她逐出了门。她去无可去之处,便游荡到河边想要一死百了。结果桃夭和她侍从有缘遇见并救其一命,自此她母女便跟了桃夭。俩孩子一男一女,年纪相仿,倒也能相伴长大。

到了回都城的当日,桃夭早早起来让人做好了饭菜服侍颜正廷吃下了。她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想好了日后不与他有任何交集的,却因着儿子的前途不得不在他后院苟活。她知道前路艰险,对颜正廷的宠爱并不抱希望,只盼着孩子能安安稳稳长大,有爹有身份有良籍就可。他跟着她只能做个人人可贱可踏的奴籍,一辈子多辛苦。

她命人把东西搬上车,颜正廷叫了随从进来。她并没看见颜正廷做什么,那些士兵突然抽出刀来将家里的奴仆像砍白菜一样砍得干净利落。她奴仆本就少,十几个士兵一人砍一个绰绰有余,那些老少奴仆都来不及哼一声。

桃夭吓得大叫,颜正廷过来抱住了她,捂住了她的嘴。他让人都下去,在一片血海中对她耳语:

“桃夭,今生对不住你的,来世再还。

去了九泉之下,你也要记住,我心里是真有你,一辈子只有你。”

桃夭的眼泪奔流而下,脑中混乱,心里只想着孩子,对于他这些哄鬼的屁话一概不想听。

最终,她的小手覆在他宽大的掌背,颜正廷将手握住,看着她泪流满面,心痛不已。

“桃夭,若能选择我真希望能与你和儿子共度余生。你……”他举手擦了她的眼泪,凄然道:“你要知道,我身不由己。我身不由己啊!”

“颜郎!”桃夭作为青楼头牌,媚骨天成,反应也是迅速,她立即扎在他的怀里,娇声道:“自听说你成婚,我便知道我没福分伺候你了。只是没想到有了身孕,我也只是想留下他做个对你的念想。可惜……”她呜呜哭出声,声音娇柔婉转。

“可惜,却连孩子也容不得。那可是你的骨血啊!”

其实她早已恨极,这男人发狂起来竟然如此冷血,恐连孩子都不会放过。自割袍之日便断了对他的情思。今日事出突然,也知道自己难逃一命,若能保下儿子,那也不算白死。只是留了他一个人孤苦无依不行,她必须为他争一争。

颜正廷却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不容人,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不让她伤害我们锦书。我一定将锦书好好护着宠着。即使他日有了其他儿女,也断不会让他受欺负。”

他此刻真想把桃夭也保下了。他在琢磨若是把桃夭送到无人知道的地方,可行不可行?想了一会儿,他紧皱眉头,深吸口气,突然抽出匕首刺了怀中的爱人。

桃夭看着他脸上的犹豫,一阵期盼,随即腹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并没有叫出声来,眼下时间不多了,况且喊声将孩子引来,她不忍让他看到她这样子,也不敢让他看见这一幕生了对父亲的恨意,往后他还要看他脸色活着呢。她只是一条贱命罢了,怎么死多会儿死都是个死罢了,只可惜没能看到他成人的模样。

桃夭的眼角流了泪,带着遗憾和悔恨。

颜正廷眼中酸涩,湿意攒成泪珠滴在桃夭脸上,桃夭心中一阵嫌弃。他却兀自感动不已,抽了鼻子颤声道:“桃夭,要不要把锦书带来给你看一眼?”

“不了,他胆小,会害怕。你就说他阿娘留在这里不去都城了。就说阿娘等他长大再回来找我。

颜郎!你带他走了,要护着他。他胆小,是因为没有父亲护着,看到你尤其高兴。他对我说,他也有父亲了,而且他父亲竟是世上最英武最伟岸的大英雄,他很开心。

颜郎!你我少年情牵,若非世事无常,本该是对佳偶。桃夭一命若能换得颜郎安好,那我便无憾了。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日日为你祷告,求天神奶奶让你安然无恙,一世顺意。”

颜正廷再也克制不住,哇的大哭,抱着桃夭:“桃夭!桃夭!我错了,我不该因惧怕文氏而这样对你。来人啊,来人,叫医士来。”

桃夭越来越虚弱,抓住他的手,说:“颜郎!往后别对他提起我,最好让他忘了有我这样一个娘吧。我……别无所求,只求……你父子二人心无间隙,同心同德,一世安稳。”

她又交代了自己的产业财帛,说是要给颜正廷奔波打点用。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他并不曾听闻,连都城都有几处铺子和宅院。

她求他照顾好锦书,深情的摸了颜正廷的脸,嘴里喃喃着锦书的名字,咽了气。

颜正廷嚎啕大哭,抱着她的尸体悲痛不已。有随从来看了两次,中间还把请来的医士送走,第三次进去才开口提醒侯爷时间不早了。

颜正廷满脸泪痕,如梦初醒,狠了狠心,将桃夭放下,带上两个孩子,出了门。自有五六名随从,在他们走后在院中点了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所幸,桃夭住的院子偏僻,周围人家少,否则要殃及池鱼了。

颜正廷带了两个孩子回了都城,派了心腹将儿子秘密安置在桃夭的宅院中。桃夭的宅院和都城的产业自有人打理,且地契房契之类并不在她名下,而在一名姚公子名下。因此,再有人查,也不怕查到了锦书,是以能这样藏了二十几年。

他又把女孩带给颜夫人,唤做瑾淑。那女孩她母亲当年被颜正廷随从砍死,她原名为何,出处身世如何,无人知晓。

“颜将军好一招偷梁换柱!不愧是武将世家之子。”晋王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赞叹。

颜正廷像是被抽了魂,软在椅子上喘息,手腕伤处开始作痛,额头一阵冷汗。

“你……”他脸色又白了几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当年为了锦书的安危着想,将知内情的人都杀了个尽。”他不仅把那一队随从都暗杀了,将送锦书到桃夭宅院的那名心腹都杀了。

“这本来天衣无缝,奈何你怕人引起警觉,杀那一队人时掩人耳目,作成意外。时间拖得太久了!你那心腹一看那些人莫名其妙消失,开始起疑,便在家中留了书信,装在匣中,置于母亲床下。但一听说他身死,他母亲一时受不了,也跟着去了。直到几个月后,他妻子收拾屋子发现匣子和书信,奈何并不识字,所幸是个心细之人,知道此信事关重要,便藏起来了。这一藏,估计也是忘了。直到几年前她去世,他长子回家奔丧,收拾东西发现了那封书信,呈与本王。本王才知晓此事。”

颜正廷眼睛瞪大,惊诧不已,他说的那长子正是洪副官。他……他现在可是……

“颜将军放心,洪副官并没有告知你儿子。”

颜将军太阳穴突突直跳,兀自强撑着道:“那只是个死人的书信而已,况且也不知是不是他写的。有何可信?”

晋王命人从书房取了个匣子来,从里面拿出了个金灿灿的长命锁,递给颜正廷看。颜正廷取来一看,上面正有两字:锦书。许是擦过,锦书二字上划痕甚多。颜正廷一看,心知再狡辩无用,放弃道:

“原来如此!晋王从何处寻来的?”

原来,民间富裕人家,常在孩子百天时买了长命锁镯子一类,给孩子带上,寓意无灾无难,将其长留人间,佑其平安富贵。男孩戴长命锁,女孩戴镯子,有钱的用金玉打造,没钱的用银打,甚至也有用铜打的。男孩可戴镯子,但女孩却是万万不能戴长命锁的,压不住。因此,这锁一出来,颜正廷便知道不必多辩。

“你留下的那几名随从,是搜刮分完了桃夭的细软才放的火。这长命锁足金实心打造,估计是心疼孩子脖子受累便收在箱子里,正好被你那帮随从找见。其中,有个姓吴的士兵,将这长命锁带回了家中,给了其长子,长子长大成婚生了子,又将其给了自己孩子,俨然成了传家宝。估计是因东西来历不明,他们从不敢示于人前,甚至想将上面的字磨掉又心疼,屡次试了又作罢。我也是偶然得来的。”

颜正廷再是个酒囊饭袋,也知道他这偶然可并不是偶然。但他现在深藏二十年的秘密被扒出来,脑子混乱,实在理不清前因后果,抱着一丝侥幸,不确定道:

“那殿下打算如何?”愤恨惊怒之情全消,如待宰的羔羊认了命。

“不打算如何。”

颜正廷这事若放在寻常富贵人家,只算是个奇谈,并无杀身之祸。桃夭一众身死大案毁尸灭迹,更无人追究,官府不会揪住不放。

偏偏他联姻的是皇帝母族,虽说当今太后与文氏不算多亲厚,到底是文氏女,并不会看着受人蒙骗玩弄还不动怒。文氏父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对那辽北军虎符垂涎已久,偏偏颜文氏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也没生个儿子。

他们曾想过将文氏其他女儿嫁与颜正廷,但颜正廷推脱不忍爱妻伤心,几次婉拒。他们便想着反正没儿子,颜氏又无亲近族人,老了免不了要从文氏族中过继个男孩,继承爵位家业。他文氏求的是千万年的基业,不差这几十年的耐心。

可是,若颜正廷突然冒出个儿子,那万事便不同了。

颜正廷就是怕这一点才在二十年前选择狸猫换太子,让儿子隐姓埋名;也才会直到现在都不敢让儿子认祖归宗。他原本想着等再过几年,颜夫人再老一点,将儿子带进府中,认作义子。在此之前,加紧壮大自己在都城的势力,剪除文氏对自己的牵制,为儿子铺平了路才好。到时,没了文氏挚肘,颜文氏自然要死的,哼,不想死也得死,多得是方法让她为桃夭抵命。儿子认了义子,上了族谱,一切都顺其自然顺理成章,自己也就能安度晚年了。

结果,千算万算,没算到晋王这个变数。他突的一激灵,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跳起来,盯着晋王惊道“晋王,你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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